面對眼前這個樸素得簡直要掉渣的特殊應聘者,負責招聘的老人足足看了賀森十秒鐘,然後直截了當地發問。
“請問,在招聘之前你是幹什麼的?”
“待業。”(參加黑社會也算是待業嘛)
“請問,你爲什麼來這裡應聘?”
“因爲我想當記者。”(這不是廢話嗎?)
“你覺得你有能力做好記者這一職業嗎?”
“當然。”(同樣是廢話。)
“你以前從事過文秘工作或者是與文秘相關的工作嗎?”
“沒有。”(再沒有比這種回答更直接更真誠了。)
“好了,把資料留下,等候迴音。下一個——”(就這樣就結束了嗎?)
賀森擠出了人羣,他對此次的應聘抱着“客觀的信心”。他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在應答招聘者的提問時,他本應回答得很巧妙,很漂亮,但他思來想去,覺得沒有必要隱藏自己的實際情況。同時他也記住了調侃自己的那個年輕人的名字:耿帥。
回到租住的宿舍裡,撕開了包方便麪,準備做飯。這時,門鈴響了。
拉開門,金牙狗一瘸一拐地闖了進來,滿頭滿臉都是血,都是汗,顯然受傷不輕。
賀森心裡微微一沉。
“森哥,咱們的兄弟不小心撞倒了劉老大的幾個手下,幹起仗來,他們把咱們的兄弟給打了,現在……”由於着急萬分,金牙狗說話斷斷續續,語無倫次。
“現在怎麼樣了?”賀森頭也不擡,一邊問一邊擰開煤氣爐點着火。
“現在,現在還在打,地點就在林湖路花園,森哥,你看我們怎麼辦?”金牙狗流血的臉上滿是期待。
賀森放下手中的方便麪,陷入了沉思。
海馬幫的兄弟們都把他當作救星啊,雖然作出金盆洗手的表示,但兄弟們遇到了難處,他不能袖手旁觀。
“金牙狗,我們走。”賀森擰滅了火,朝外走去。
金牙狗一怔,眼睛瞬間變得亮了,心中那個興奮啊,連身上的疼痛都忘了。這麼多天來,森哥可是頭一回這麼爽快啊。
十分鐘後,金牙狗跟着森哥來到了林湖路花園。
十來個身高馬大的大漢正將三五個海馬幫的兄弟朝死裡打,下手狠重,毫不留情,有兩個兄弟抱頭求饒,他們不僅不放手,而且變本加厲起來。
見到賀森進了場,他們並未停下手來,其中一人,五大三粗,眉毛倒豎,一邊對賀森這些好兄弟拳腳相加,一邊指着賀森道:“森哥,你已經金盆洗手了,我們希望你不要插手管這件事。”氣焰很囂張。
賀森冷笑一聲,道:“黑雕,叫你的弟兄停下來,聽我說句話,好不好。你們的劉老大已經進去了,咱們得團結在一起,對不對?”賀森儘量壓制自己的火氣,畢竟,在他的意識中,自己已經不算是黑道中人了。既然不算黑道中人,那就得客客氣氣的,放下刀兵,以勸爲主,再不能打打殺殺,若是勸不了,再繼續勸,直到對方停止爲妙。若是最終勸阻不了,那該怎麼辦呢?
金牙狗朝着賀森大喊:“森哥,你就眼睜睜看着兄弟們遭他們的毒打嗎?森哥,你以前不是這個樣子啊!”金牙狗淚水都出來了。
那個名叫“黑雕”的高個子冷笑道:“森哥,黑道有黑道的規矩,你既然厭倦了黑道生涯,我勸你一直堅持下去,不要插手進來,不然,傳出去可不好聽啊!”
“你放手不放手?”賀森冷森森地道。
“森哥,你得守規矩不是,哎呀……”
黑雕正在說着,突然間閉了口,肥厚的嘴脣不知什麼時候狠狠地吃了一記重拳,鮮血汩汩外冒,緊接着,胸部,腹部,腿部紛紛中拳,黑森疼得大叫“森哥饒命!”只覺得腦子一暈,倒在了地上。
只聽“嘩啦”一聲響,黑雕手下的兄弟紛紛亮出了傢伙,有的是匕首,有的是長刀,還有雙節棍。
“森哥小心!”金牙狗朝着賀森嚷道。話未完,森哥儼然已換了一副面孔,面對對方的兇器凜然不懼,猶如猛虎般衝入狼羣,哪有半點平日裡沉靜如水的優雅氣?直看得金牙狗眼花心也跳。
也就是十秒鐘的時間,黑森十來個手下全部仆倒在地鬼哭狼嚎起來,賀森則面不改色。
“知道了嗎,我是海馬幫森哥!過去是,現在也是,將來還是,永遠是!”賀森說完,從身上摸出了兩百塊錢交給金牙狗:“我身上就這些了,你拿去給兄弟們看看傷,以後沒什麼要緊的事別叫我。”
說完,森哥信步走出了林湖路花園。漸漸消失的背影留給身後的參戰雙方太多的思索,金牙狗與被打的海馬幫弟兄們都哭了。“我是海馬幫森哥!過去是,現在也是,將來還是,永遠是!”森哥臨走時說出的這句話,他們也許會記一輩子。
在警察到來之前的五分鐘裡,參戰雙方同時撤退。警方向路邊觀者詢問剛纔打鬥情況,路人一概搖頭說不知。然而,剛纔賀森的打鬥場面已被草叢中伸出的一個秘密攝像機完整地拍了下來。警察散後,一位腦門發亮的老者從草叢中走了出來,老者戴一副金絲眼鏡,臉上洋溢着不可思議的笑容。
賀森回到了自己的住處,栽到牀上,靜靜地思索着剛纔的打鬥,不禁陷入了沉思,都是曾經生死與共的好兄弟啊,自己能輕易就把他們拋棄嗎?人雖離開了海馬幫,兄弟情誼卻是遠遠未了。儘管這樣想,賀森對自己做記者的信念堅定不移。
一覺醒來,已是凌晨三點多,室外依然紛紛揚揚飄着雪花,大地一片蒼茫。
賀森這才記起自己還未吃晚飯,剛要下廚煮方便麪,電話又響了。看了看來電顯示,號碼很陌生。
按照往常的習慣,賀森一見陌生號碼就掛機,這次卻接了電話。
“喂,您好,請問您是賀森先生嗎?”電話那頭,一個清脆響亮而甜美清純的女子聲音隔着時空傳了過來,沁入賀森的耳朵和心靈裡。
“你好,我就是賀森。”賀森同樣很有禮貌地回答道,心中卻在笑,老子今天給海馬幫的兄弟們掙足了面子,這一定又是金牙狗那小子找了個俏姑娘來討好老子了。
“我是《海中日報》社長辦公室,報社領導研究決定,您已經順利成爲我們報社的記者!”對方的聲音裡飽含着充沛的熱情。
“什麼?”賀森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腦子裡一陣眩暈,出現了瞬間的蒼白。
“呵呵,你現在已經是我們報社的記者了,明天上午9點整,請到報社8樓808室報到。”對方似乎能夠看透賀森的表情與心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