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榮臉色只是變了變,只是瞬間,臉上露出了笑容:“你遲家的損失不能讓我一個人承擔吧,而且我得到的也只是那幾個位置,你的要求好像不太合理。”
楊洛微微一笑:“這不是我應該考慮的,我只是要本該屬於我的東西。”
李長榮緊緊握着椅子的扶手,乾瘦的雙手,血管在手背上凸起,可見他現在內心多麼憤怒,可臉上的笑容依舊。
“該我拿出來的,我會給你。但不該我拿出來的,我爲什麼要給你?而且你殺了張家二十多人,我對他們也得有個交代,這個事情你怎麼說?”
楊洛冷笑一聲:“你想要什麼?”
李長榮微笑着說道:“那塊地,還有天藍集團百分之五十的股份,這樣我才能給下面一個交代。”
楊洛搖頭,“我不能答應,公司不是我的。”
如果不是穆宇峰跟老頭有點關係,楊洛肯定會毫不猶豫的答應。可話換過來說,要不是老頭交代他,他也不會參與這個破事,弄得整個局勢都失控了,給李家還有範家幾個家族找到打擊遲家的藉口。不過世上的事,沒有絕對的好,也沒有絕對的壞。他藉着這件事情,拿到了重要的一枚棋子,隱藏在本已布好的棋局當中,到最後這枚棋子,能把對方徹底將死……
可不管怎麼說,遲家這次的虧暫時是吃定了,想要翻身只能等到最後攤牌的時候。但讓他意外的是,李長榮太急躁了,想要把他剷除,居然派人暗殺他。這讓他找到對李正動手的藉口,迫使李長榮坐下來談,他也能扳回來一局,最少這次的虧不能吃的太大。
其實李長榮也後悔了,如果不是自己急着幹掉楊洛,怎麼會讓楊洛抓到把柄,威脅他坐在來談判,把已經到手的東西拱手送回去。可後悔已經晚了,他只能怪自己太輕視楊洛,沒有把楊洛放在眼裡,從而丟失了掌握的主動權,變得這麼被動。但既然來談判,那就是你來我往,不能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有什麼委屈就說吧,也許我們真的能幫你。”
“二位伯伯,你們聊,我跟小洛回去了,以後有時間在來拜訪。”
貝音瑤點點頭:“那好,有時間我就過來陪您老人家聊聊天。”
貝音瑤微微一笑:“就是怕打擾您休息。”
楊洛一瞪眼:“滾!”
楊洛聽着,氣得臉色鐵青。原來女孩叫李元麗,老人叫田華英,都是河北人。當年抗美援朝期間,老人把自己的丈夫送去參軍,後來丈夫犧牲了,可並沒有打垮老人。在對越自衛反擊戰的時候,老人又把19歲的兒子送上了戰場。在一次抗擊敵人大規模的偷襲戰鬥中,她兒子不幸被三名越軍俘虜,在這千鈞一髮的危急時刻,拉響了胸口的光榮彈與敵人同歸於盡,用鮮血和生命譜寫了一曲中**人視死如歸的凱歌。
他不得不妥協,楊洛一直遊離在遲家之外,但卻是遲家的核心。如果能殺了楊洛,憑他李家、範家十幾個家族的聯手,遲家不足爲慮。可他現在已經認識到楊洛的能力,想要殺楊洛哪有那麼容易。要是不妥協,把楊洛逼急了,絕對是李家的噩夢。不過這口氣他是咽不下去的,只能等到他們控制大化,積累到巨大的政治資本之後,再算這筆賬。
楊洛坐到了馬路牙上,看着手裡燒了一半的烈士證書,輕聲說道:“能跟我說說嗎?也許我可以幫你。”
李元麗並沒有放棄,一次次去鄉里、去縣裡、去市裡甚至是省裡找,但每一次都被拒絕。她也很倔強,就在五個月年前,揹着重病的奶奶,一路走,一路要飯來到了北京。可北京這麼大,她連反應問題的地方都找不到,就是找人打聽,都沒有人搭理她。
貝音瑤坐在車裡,看着女孩的臉凍得有些蒼白,推開車門下了車,把楊洛披在她身上的衣服脫下來,披在女孩的身上。然後蹲下身體,輕柔的說道。
李長榮端起旁邊的茶杯喝了一口,然後放下茶杯,笑着說道:“賢侄啊,你這樣說可就沒有誠意了。你爲了遲家的臉面,一張嘴就要那麼多,可我提出要求,你卻一口否決,我們還怎麼往下談?”
楊洛瀟灑的彈了彈落在褲子上的菸灰,站起身說道:“既然這樣,我先回去了,你們二位老人家繼續下棋。”說完邁步向外走去。
楊洛緩緩把車開過去,然後停了下來,推開車門下了車,正看見火堆裡燒了一半的那張紙,居然是烈士證書。
楊洛知道,這一老一小身上肯定有什麼故事,或者是冤屈。
而女孩年紀大概有二十來歲,身體很瘦弱,穿的也很單薄。上身是黑色的襯衫,已經洗的有些發白,褲子是黑色直筒褲,腳上一雙布鞋。一隻手抱着肩膀,另一隻手把身邊的紙張還有什麼小本本之類的東西扔到火裡。
兒子也犧牲了,這也沒有打垮老人,她依然堅強。就在二十多年前,老人撿到了李元麗。從此兩個人相依爲命,而李元麗也很爭氣,學習非常好,可老人的年紀大了,吃飯都成了問題,哪還有能力供她讀書,僅僅只有十四歲的李元麗退了學,扛起了維持這個家的重擔。
月光透過楓林枝幹的縫隙,傾灑着點點幽光,彷彿一張柔軟的,把所有的景物都籠罩在裡面,一草一木都變得模糊如夢如幻。
女孩一愣,已經打着的火機又滅了,“那又怎麼樣,你是在證明,你很幸運嗎?生在和平年,而你還活着!”
楊洛看着女孩,她的眼神不但冷漠,還隱藏着那麼一點點憤恨和不甘。
楊洛皺了下眉頭,緩緩降低了車速。要是一般的流浪者,他絕對不會管。可這一老一小不一樣,老人露在棉被外的臉,瘦得就剩下了一層皮,眼睛深深凹陷了下去,雪白的頭髮好像很久沒有洗了,亂糟糟的。要不是老人的腦袋不時的動一下,楊洛以爲老人已經沒有了呼吸。
可後面的趙家明就像一個大大的燈泡,把周圍照的很亮,破壞了這份美感。
這時不得不說,貝音瑤自身的氣度還有素質,就算李長榮是遲家的敵人,但畢竟年紀地位在那擺着,應有的禮貌她沒有忽略。而且她也能看得出來,楊洛對齊博雲還是很尊重的。所以,站起身微微鞠了一躬,微笑着說道。
“操|***,一羣混蛋王八蛋,如果老子有槍,一定把他們都斃了。”
楊洛一腳踩到火堆裡,把火踩滅,彎腰拿起已經燒了一半的烈士證書,沉聲問道:“爲什麼要燒了。”
楊洛深深吸了口氣;“我有很多的戰友都犧牲了,就倒在我的身邊,也許你不相信,但這是事實。”說完晃了一下手裡的烈士證書,“這是他們的榮譽,你就這樣燒了,對得起他們嗎?”
趙家明這時才感覺到自己是多麼的多餘,聽到楊洛的罵聲,一縮脖子,嗖的一聲,撒腿就跑。”
這一次她絕望了,而送丈夫參加抗美援朝,送兒子上老山前線的堅強老人也絕望了,帶着滿腹的辛酸和委屈,逼迫李元麗把自己丈夫和兒子用生命換來的烈士證書等遺物燒掉。
時間就在這樣困苦的日子裡流逝,李元麗一天天長大,而老人身體卻一天不如一天,老肺病又復發了,但極度的貧困生活,讓她們對醫院望而卻步。就在一年多前,老人的病更加的嚴重。沒有辦法,李元麗拿着烈士證書還有一些資料找到民政部門,希望得到救助時,卻被冷漠的拒絕了。
貝音瑤又說了一句,然後抱歉的告辭,跟着站在門口的楊洛和趙家明走出去。
齊博雲暗暗點頭,笑着說道:“什麼拜訪不拜訪的,楊洛是我晚輩,雖然他很沒有禮貌,但跟我還算合得來。這個大門永遠對你敞開,什麼時候想過來玩,什麼時候就來。”
李長榮沉思了一下,說道:“可以!”
“老大,你真厲害,那份氣度,那份從容,我一輩子也達不到那樣的高度了。”
貝音瑤依偎着楊洛,漫步在楓林中的小路上,四周靜悄悄的,只有踩到腳下落葉的沙沙聲。整個世界都顯得溫馨,就像一幅美麗的畫卷,很美。
聽完李元麗的自訴,貝音瑤眼裡流下了淚,就連不知道什麼時候下了車的趙家明都擦起了眼角,憤怒的罵道。
貝音瑤沒好氣的說道:“你吼人家幹什麼。”
女孩手裡還拿着一個紅色的小本本,也是烈士證書。楊洛的突然出現,讓女孩一愣,擡起頭,冷漠的看了楊洛一眼。
楊洛沒有阻止,而是輕聲說道:“我曾經也是軍人。”
楊洛說道:“這麼不識趣的傢伙的,沒揍他就不錯了。”
齊博雲閉着眼睛靠在椅背,不時把端在手裡的茶杯送到嘴邊喝一口,這時睜開眼睛說道:“你們各退一步,老李可以多讓出兩個位置出來,楊洛你也要給老李一個安慰下面人的理由。”
“沒有用的東西,留着它幹什麼。”由於天氣有些冷,女孩說話的聲音有些顫抖。
貝音瑤把女孩擁在懷裡,“說吧,到底遇到了什麼事情,讓你做出這麼極端的事情,把榮譽全部燒掉。”
可能是女人比較容易讓人相信,女孩看了貝音瑤一眼,眼淚如泉一樣涌了出來。
楊洛最後抽了口煙,把菸頭按在菸灰缸裡,說出了九個核心部門的職位:“這是我的底線,至於穆宇峰那裡,股份的事情我不會答應,但那塊地我可以說服他讓出去,但價錢方面讓他們自己去談,我們誰也不能插手。最後能不能達成協議,就看他們談判的結果。如果你們插手,想用權力壓迫穆宇峰,我也不介意再用拳頭找張家聊聊。”
女孩依然冷漠的說道:“像你們這樣的有錢人,還是離我們遠一點吧。”說完拿出火機,準備點燃手中的烈士證書。
楊洛和貝音瑤上了車,趙家明那個傢伙坐在後面,低着頭不敢看楊洛。心裡不停的懺悔,打擾老大泡妞,真是罪過……
女孩穩定了一下情緒,終於開口說話了,“我是一個孤兒,是奶奶在我們村兒外的一條水溝裡撿到的。小時候什麼都不懂,長大了才知道,奶奶不是孤寡老人,她曾經有丈夫,有兒子……”
“呵呵!”齊博雲笑着說道:“只要你來,我這個老頭子就開心。”
女孩笑了,笑得有些淒涼,眼淚在眼角滴落:“榮譽?如果在天有靈的話,他們也不會在需要這份榮譽了。”
在離開的時候,趙家明回頭看了一眼,順手把門關上。然後打了個冷顫,感覺到內衣都溼透了。剛纔楊洛和李長榮的交鋒,看着很和氣,可濃濃的火藥味他還是嗅出來了,那種壓抑的氣氛,壓的他差點虛脫。
齊博雲開心的說道;“好,我的那個孫女在國外唸書,下個月就回來了,你們的年紀差不多,應該能合得來。”
楊洛啓動車子,往回走。當他回到市區,在經過一個橋洞的時候,發現一個女孩子蹲在那裡燒着什麼,她的身後躺着一個老婦人,身上蓋着滿是補丁的棉被。
楊洛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微微轉動上半身,拿起女孩身邊的一摞照片。照片中是一棟破舊,彷彿一陣風都能吹到的房屋。家中沒有一件傢俱,寒酸的還不如城市中的那些拾荒者。特別是老人滿臉滄桑的臉龐,骨瘦如柴的身體,讓楊洛的心一陣一陣的發冷……
“這些照片是誰拍的?”
這時老人說話了,“是我兒子的戰友。”聲音很虛弱,接着就是一陣猛咳。
女孩急忙跑過去,把老人扶起來,給她捶背,過來好一會,老人才止住咳嗽。
女孩把老人放下,用被子蓋好:“叔叔的那些戰友每年都會過來看望我們,也會留些吃的還有錢,可他們的生活也不富裕,那些錢也是杯水車薪,根本就不夠給奶奶買藥。他們照這些照片,也是想幫助我們,找政府反映問題,可一點用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