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之後,我便不再同阿幽說話,不是不願說,而是沒有必要,既然他已做出了選擇,那麼多說一句話,就是多了一絲牽絆。我不願這樣,索性不說話,方是最好。
“繁華,吃飯了。”小九在房門外叫我,我整理一下衣着,便出了房門。
擡頭一眼便看到了阿幽,他那張臉,憔悴了不少,眼神淡然無光,彷彿有種被神魂抽離了一般,心下微微震驚。
“孟姑娘,坐這裡。”花夕顏指了指阿幽左邊的位置,示意我坐下。
“不必了,我坐在小九身邊就好。”話語一出,全場陷入了安靜詭異的氛圍,就算是個傻瓜也能看出我和阿幽之間越來越微妙的關係。
小九這人,在這樣的情景下,倒是乖得很,他嘿嘿一笑,道“繁華,喝湯,你最愛喝的芋頭排骨湯。”
我努力扯出一絲笑意,接過他遞過來的湯,一口口喝起來。果然再美味的東西,心境不同,便如同味同嚼蠟一般,令人食不下咽。
шωш●ttκa n●c ○
“孟姑娘,我想我的傷好的差不多了,在此叨擾了姑娘許久,實在是過意不去。”
“夕顏姑娘是打算離開?”
花夕顏點頭,“夕顏從皇宮裡逃出來,已經是犯下重罪,若繼續待在這裡,會給孟姑娘帶來麻煩的。”
我思襯着,確實是這個理,我本不就是那麼熱心腸的人,救人一命是我的本分,可若給我帶來麻煩,那我便顧不得這本分了,況且,現在南鳳衍正滿城地找我,若是被他發現我躲在這裡,怕是少不了一頓折騰。
“夕顏姑娘準備何時啓程?”
“明日就走,我同阿幽一道。”花夕顏看了一眼阿幽,對我笑道。
我擡起眼皮看向阿幽,沒有躲閃,沒有逃避,就這麼直視他,試圖從他眼裡得到別的答案。可許久,他依然沒有說話,我冷笑,簡直是愚蠢,孟繁華,你竟然還在期盼他的那句“不”嗎?
“那就一路多加小心了。”
我說完便拿起地上的藥箱出門了。
我腳步匆匆,一路疾走,我怕自己一停下來,就會胡思亂想。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才累得停了下來,放下肩上的藥箱,我坐在石頭上休息了一會兒。
微風點點席來,吹散了女子一身的熱氣,衣襬輕飄,髮絲輕舞,讓人看了移不開眼。
“皇上,可要臣上去請繁華姑娘?”
南鳳衍看着不遠處的身影,輕輕地搖了頭“還不是時候,你現在上去,她一定會逃走,朕要的,是她心甘情願地回來。”
“可臣覺得……”
“你是覺得她不會跟朕回皇宮?”
青玉低頭不語,顯然被南鳳衍猜對了。
“她向來是一個愛憎分明的人,她不能容忍被拋棄,就像不能容忍被選擇一樣。”
繁華,朕一直都懂你,也一直在等你,回頭看看吧,你會發現在不遠處,有一個人在等你,不眠不休。
“花夕顏安排的如何?”
“回皇上的話,一切已準備妥當。”
“開始吧,找幾個得力的人去做,記住不要傷到她。”
“是!”青玉弓身退了下去。
南鳳衍依然站在那裡,看着那個身影,直到她一點點遠去,一點點離開自己的視線,才收回了目光。
等我回到小舍的時候,已經臨近傍晚時分,安然站在門口張望,看到我,她趕忙跑上去,說道“祖宗,你去哪兒了?你知不知道你一個人出去很危險。”
“放心安然,我只是給人看病去了。”
“少給我打馬虎眼,我可是把村子都找遍了,根本沒有你。”
我低着頭不說話,腳尖在地上划着圈,安然見我不說話,以爲是她罵我了,有點兒過意不去,輕嘆一聲,說道“好了好了,快進去吃飯吧,大家都在等你。”
“嗯!”我擡起頭,衝安然笑笑,擡腳踏進小院,可剛走幾步,就停了下來。
“安然,什麼情況?”我拉了拉安然的衣袖,輕聲說道。
安然很淡定地看了一眼桌邊白色金絲衣袍的男子一眼,道“我的朋友。”
“怎麼沒聽你說過?”
“你現在不聽說了嘛”
………………
“好了好了,遲點再和你解釋,快先去吃飯。”安然拉着我坐了下去。
餐桌上氛圍詭異,大家各懷心思,我偷偷看了一眼那個男子,沒想到他也看着我。
“這位可是孟姑娘?”男子看着安然問道。
“不然嘞,這裡還有別人姓孟?”
我不禁一噎,安然這毒舌的功夫,真的能把人噎死,我瞧着身邊男子的衣着,便覺得他身份不凡,應該是個有權有錢的主,安然這態度,對方沒生氣已是萬幸,希望安然不要再懟下去了。
只見男子掩袖輕笑,溫潤如玉,聲音似春風,溫柔輕撫,“倒是這個理,孟姑娘,在下瑾霖。”
我微一頷首,“瑾公子有禮。”
“不知姑娘跟安然認識多久了?”
“打小便在一起生活,很是要好。”
“在下倒是好奇,什麼樣子的女子,能和安然成爲朋友,如今看來,有些出乎在下意料。”
“瑾公子原本以爲是什麼樣的人?”
“蠻橫無理,說話大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小九忍不住笑出了聲,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你是想死嗎?”安然幽幽地開口,語氣盡顯陰森。
“不,不想。”小九立馬停止了嘲笑,低頭扒飯。
“現在瑾公子見到我,覺得如何?”
瑾霖笑笑,道“端莊優雅,大方得體,和安然是兩個極端。”
“你!”安然拍案而起,準備拔劍,卻在下一秒轉了方向,將劍鞘摔向我身後,只聽到一聲悶哼,身後的黑衣人應聲而倒。
我驚得站了起來,安然越過瑾霖,將我護在了身後,“別怕,躲在我身後就好。”我點點頭,站在安然身後不動。安然和瑾霖眼神交會之間,她勾脣一笑,揮着青衣劍便迎了上去,瑾霖把我拉向身後,防衛着其他黑衣人。
我有些擔心得望向與黑衣人纏鬥的安然,心裡默默祈禱安然沒事。
“繁華小心!”阿幽的聲音在我耳畔響起,帶着震驚和害怕,可遲了一步,沒想到黑衣人從我身後的房間裡衝出來,我下意識閉上了眼睛,只聽一聲極輕纖弱的悶哼,沒有想象中的痛感,我睜開眼,卻愣住了,捂住了嘴。
花夕顏竟然擋在了我的面前,那劍就直直穿透她的肩膀。
她虛弱地倒下,染血的手攥住了我的衣袍,“還好,你沒事。”
“夕顏!”阿幽把劍一橫,直接了結了黑衣人的命,他把花夕顏抱在懷裡,渾身顫抖着,“你怎麼那麼傻!”
“咳咳,幽哥哥,夕顏只是不……不想讓你爲難。”
“別說了,你撐住!”阿幽把花夕顏放在門邊,撕下衣服的一角,爲花夕顏的傷口止血。
他雙眼像是被花夕顏的血染紅了一般,噬人無比,他託着帶血的劍加入了安然的隊伍,招招狠厲無比,置人於死地。
最後一抹寒光,黑衣人應聲倒下。
他染了一身血,衣服殘破,扔下劍,便衝上去,把已經慘白如白紙一般的花夕顏抱了進去,我趕忙拿着藥箱跑了進去。
“阿幽,我來。”
阿幽正準備拔出花夕顏肩上的劍,擡頭看我,眼底遲疑,終是點了點頭。
“夕顏,會有點疼,你要忍忍。”
已經痛得滿頭大汗,虛弱地只剩一絲力氣的花夕顏輕輕點頭。
我深吸了一口氣,握上劍柄,一點點往上提力,每拔出一點,血就緩緩流出,“啊!”花夕顏痛苦地叫出來,“幽哥哥,好痛!”她痛苦地喊着,臉色越來越蒼白。
阿幽就站在我身邊,此刻他在花夕顏面前蹲下來,手緊緊握着她的手,柔聲安慰道“夕顏,堅持一下,幽哥哥會在這裡陪着你。”
有了阿幽的這句話,花夕顏似乎恢復了一些力氣,她咬着牙,忍住不讓自己叫出聲來,她不想讓幽哥哥再擔心。
終於,劍身離體,我重重得呼出了一口氣,將衣服從她身上剝離,拿出止血的藥粉,爲她止血,全程再沒有聽到她的叫聲。
處理完花夕顏的傷口,天矇矇亮,我看向身邊的阿幽,“你受傷了!”我驚呼。
“無妨,一點皮外傷。”
“怎麼會無妨!”
我要把他拉起來處理傷勢,可他卻不動了,握着他手臂的手顫了顫,縮了回來。在他身旁蹲下,拿剪刀將他染血的衣袍剪開,一夜沒有處理的傷口,和衣袍黏在了一起,一點點小心翼翼地撕開,擡頭看他,卻不見他一點痛苦的表情,只頭上冒出來的冷汗告訴我,他是疼的。爲他敷上止血藥粉,包紮好,確認沒有再出血,我才站起來。
忽然眼前一黑,我趕忙扶住了桌子,纔沒有讓自己倒下去。我以爲阿幽會看我一眼,卻沒想到,他依然只盯着牀上的花夕顏。
“阿幽,如若有一日,我同她一般躺在這裡,你可會像看着她一樣看着我?”
“繁華,這沒有可比性。”
我冷笑,沒有可比性,阿幽你爲什麼要如此對我,哪怕你說會,騙騙我也好……
“洛冥幽,你還真知道怎麼傷人。”
丟下這句話,我便出了房門,我很累,想要休息,不管是身體還是心。
身後的人一震,痛苦地閉上眼睛,再睜開時,眼裡已被仇恨所代替,心裡那特別的感覺正悄然萌芽,他似乎覺得自己對權利產生了渴望,那種萬人之上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