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生和元靈腳下滿是鮮花,二人臉上慢慢有了血色,肌肉也開始逐漸豐滿,於此相對的是,綻放出生命最美好色彩的植物們開始凋零,枯萎。
剎那間的繁華在剎那間逝去。
元靈看着周圍從喧囂到落寞,不由露出一絲憂傷:“生命真是脆弱易逝。”
琉生將投注在無數植物中的力量收回,驚訝的發現,與他所付出的靈氣比起來,竟多了兩至三成。
就如農民在春季播種,在秋季收穫一樣,一顆麥種經過春夏就能換來沉甸甸的數穗麥穗。
這種收穫不僅使琉生快速恢復,還使他更進一步,跨越到了另外一個巔峰層次,所有的疲憊一掃而空,身軀中充滿生命的力量,好似換了個人擁有了一副嶄新的肉體。
枯萎的生命中有一顆粉紅色的晶石緩緩浮起,在陽光下閃爍着絢麗的光澤,內中似乎醞釀着數不盡的愁緒和不甘無奈!
只要將碎片收入手中,琉生將拼湊出完整天珠,成爲真正的大猿神衣鉢繼承人!甚至成爲一位真神!
不到一年的時間,從一個懵懂無知的山村娃娃成長爲真神之下最強者。
這一切來得太快,琉生恍若置身夢境,但這一切又如此真實,因爲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從一次次生死搏殺中得來的,沒有絲毫僥倖。
元靈鬆開琉生的手,退後一步,默默凝視琉生的背影,她知道,接下來,琉生就不再是之前的琉生了,這裡將出現一位可與真神比肩的存在。
她正在親眼見證一位真神的誕生。
這種感覺使元靈不由自主的心潮澎湃起來,因爲她知道,如果她能拿回父親的造命神通,她也將成爲歷史的鑄造者,成爲真神。
“好好看着他,就像在看着你自己!元靈,我一定會叫你成爲如你父親那樣的存在!”奴叔的身影出現在元靈身側。他的眼中也充滿了澎湃的激情。
見證真神誕生,對於九界中任何人來說,都是讓人熱血沸騰的事!
畢竟整個九界數千年來,也只有十幾位真神。
“奴叔,琉生能是大猿神的神格轉世麼?”元靈悄悄問道。
奴叔重重點頭:“我不會看錯!他將擁有戰勝帝江的力量,改變九界的力量!”
元靈微微皺眉,上次奴叔這麼自信的時候,好像還是初見琉生的時候。
只見琉生捏起淡粉色的天珠碎片,神情看起來平靜無比。
似乎在做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又或是在做一件命中註定的事。
他將驗證自己是否大猿神的神格轉世。
莫名之中,他感到有雙眼睛正在注視着自己,甚至能夠聽到沉重的呼吸聲,心想也許帝江此刻也十分緊張吧。
帝江做了一個千年的局,把自己引來,如果自己不是大猿神神格轉世,那麼這一切都將白費。
那麼,他恐怕還要再等千年,才能再次等到他想要的人。
九界靈氣衰竭至此,還能有一千年的時間麼?
天珠碎片緩緩浮起,納入琉生額頭,一顆完整的天珠終於成形,在琉生腦中綻放光明。
這一刻,琉生腦海似乎被什麼東西灌滿,紛沓而來的種種念頭從四面八方擁擠過來,琉生變得越來越小,如面對山嶽的螻蟻,轟隆隆的腳步聲傳來,忽然一頭頂天立地的巨猿分開山嶽,低頭凝視着他。
……
九界塔外,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漸漸消去的若沅兩字上。
這意味着九界塔最後一位守塔人也失敗了。
九界塔自建成以來終於有人踏上塔頂,成爲真神之下第一強者。
琉生!
一個如此陌生的名字,之前根本沒人注意過這個名字,更沒有人聽說過,但這個名字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勢如破竹的碾碎了一個個守塔人,完成了從未有人完成的壯舉。
許多人歡欣鼓舞,拍手稱快。
更多人卻悵然若失。
那些以九界塔爲夢想的人,心中空落落的,人生最偉大的追求被別人實現了,那種無奈失落、痛苦糾結讓他們沉默無語。
也許這世間,最大的痛苦莫過於看到別人實現了自己的夢想。
就如心愛的姑娘被別人娶做新娘,而自己坐在酒宴上,看着人家卿卿我我,聽着鑼鼓喧天。
“爹,琉生戰勝若沅了。”
玲彥姬低聲說道,言語中也有些不可思議。
口袋中一陣沉默,片刻後,冥蒼老的聲音略有些激動的道:“帝江最強大的敵人現世了,我這把老骨頭終於有用武之地了。”
玲彥姬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語氣消沉的道:“你到底想做什麼?”
冥呵呵笑道:“做什麼?我也不知,我已經沒多少力量了,能做點什麼就做點什麼吧,總是要參與進去,我們這一代的真神所剩無幾了,新時代即將降臨,是時候燃起最後一塊骨頭,將火把傳給後人了。”
說到這裡他沉吟了一下道:“玲兒,我苟活於世最重要的事並不是找帝江報仇!”
玲彥姬道:“那是什麼?我幫你做,您老別再去找帝江了!”
冥哈哈笑道:“就不告訴你,我總得有點不可告人的秘密!”
玲彥姬頓足道:“爹,你最討厭的地方就是說話吞吞吐吐!”
冥忽的聲音嚴肅而冷漠:“玲兒,你回去吧,我要登塔了!”
玲彥姬聞言忽的一愣,一張臉都凝固了,聲音有些顫抖道:“爹,你要幹嘛?你真的要棄玲兒而去?”
冥的聲音變得慈愛寵溺:“玲兒,這世上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爹會把你安排的好好的,回去吧。”
口袋忽然從玲彥姬的胸口飛起,掙斷繩索,化爲高大的身影。
一位慈眉善目,長鬚白髯的葛衣老者扭過頭來,伸出粗大的手掌,按了按玲彥姬的腦袋,溫言道:“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我還是那句話,能和你成爲父女,是我此生最大的收穫,與此相比,什麼一界之主,什麼真神境界,都如雲泥般不值一提。”
“今日你我父女緣盡於今日,往後你要善自珍重。”
冥說完扭頭便走,玲彥姬伸手去抓,卻抓了個空,他只是個影子,周圍人都看不到他,他就那樣大搖大擺的走向九界塔,穿牆而入,消失在塔內。
玲彥姬的眼淚嘩的一下淌了出來,越擦越多。
“爹,我恨你,您老人家口口聲聲說我最重要,卻轉頭就離我而去,你是這天底下最壞的人。”
玲彥姬聲嘶力竭的大哭着,周圍人都詫異的望向她,隨後又都將注意力投在塔上。
人羣之外,狹長的街路中,有一個踉踉蹌蹌的身影,如失魂的鬼魅般緩緩前行,也朝九界塔一步步走來。
只見他一身破爛道袍,花白的頭髮被一根樹枝亂糟糟的簪住。
他腳上的鞋只有一隻,卻仿似不知。
正是老道。
……
琉生正被無數念頭包裹,如大海中的一塊礁石,數不盡的浪花朝他撲擊而來,撞得隆隆作響!
那巨猿雙目如日月,高懸天際,正凝視着他。
琉生只有敞開心扉,靜靜等待。
然而,這些念頭來去匆匆,如潮澎湃,又如煙雲泡影般易滅,破滅過後竟空無一物,那頭凝視他的巨猿也似乎失望的慢慢隱去,最終不見蹤影。
琉生愣愣站在原地,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自己不是大猿神的神格轉世。
在此之前,他已經相信自己就是大猿神的神格轉世,毫不懷疑!
哈哈哈哈……
他忽然笑了起來。
元靈和奴叔不明所以,還以爲琉生已經成就真神境界,接受了大猿神神格甦醒,所以欣喜若狂,不禁都爲琉生感到高興。
虛空中卻傳來一聲長長的嘆息。
琉生知道這是誰的聲音,當即笑道:“帝江,你處心積慮,陰謀算盡,最後卻是這個結果,一定感到很無奈吧。”
虛空中一個充滿磁性的聲音緩緩響起:“無奈倒談不上,不過多少有些失望,我對你寄予厚望,一度以爲,你必是大猿神轉世,否則怎會進境如此之快?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卻是我算錯了。”
元靈和奴叔在一旁神情皆是一凝。
琉生如果不是大猿神的神格轉世,那就無法擁有完整的大猿神三種神通,換言之,也就不可能戰勝帝江,甚至無法成就真神境界。
那麼,今天,他們都將死在這裡。
如果有千分之一的希望,奴叔也願意一搏,但現在,別說千分之一,連萬分之一的可能都沒有!
他們賭輸了!
所有人都賭輸了!
包括帝江!
奴叔面色發黑,急切的對元靈低聲道:“我拖住帝江,你和琉生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