躍出樹籠,琉生這才透了一口氣,見腳下的藤蔓大網破了一個大洞,四周街道到處一片斷壁殘垣。
“妖孽!你便是葉女吧?你不好好在血月林修行,跑到城中作亂,不怕天誅地滅麼!”只聽元靈對藤蔓大網一聲冷喝,取出一枚八角鏡,灌入靈氣,照向下方的藤蔓大網,八角鏡中陡然射出一道清光,光芒所照之處,藤蔓枝杈迅速枯萎腐化。
此時琉生和她站在藤蔓大網頂端,幾乎可以俯瞰整個蒲月城。看到八角鏡迅速的腐化樹枝藤蔓,兩人剛要鬆一口氣,忽然,奴叔飄至兩人身邊,一指遠方道:“你們看!”
兩人擡頭望去,頓時都不覺一震。
只見昏暗中,目光所及之處,整座城內的樹木都在瘋狂生長,在暗夜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樹冠遮蔽了整座城池的上方,街面上的青石被無數狂舞的樹根頂起,房屋被藤蔓攀附碾碎,而樹冠上的樹葉飛速生長枯萎,又落下來,將整座城池覆蓋起來。
“終究低估了這千年妖物,竟把整座城變成了自己的巢穴。”奴叔又道。
這時轟隆隆的巨響從四面八方傳來,蒲月城的城牆坍塌破碎,砸塌了城下百姓的房屋,死傷無數,熟睡的百姓從睡夢中驚醒,一個個哭爹喊娘,和親人失散的孩子哇哇大哭,找不到妻子或者丈夫的人拼命喊叫,更有年邁的老者發出絕望的悲鳴。
那些地下根系宛若毒蛇,追尋活物,四處刺入生者的身軀,不管對方是人還是動物,被吸的軀體迅速枯萎,如同乾癟的口袋。
可怕的是,樹枝上那些樹瘤般的果實,隨即被拖入這些乾癟的口袋中,然後口袋鼓了起來,外殼撐碎,從中鑽出一個個眼神恐懼的人來,它們渾身上下遍佈木紋,面目模糊,只有眼睛還有人的氣息,內中充滿恐懼,被封住的嘴巴則發出嗚嗚咽咽的聲音。
這些木頭人生成之後,很快歪歪斜斜的朝着琉生衝來。
元靈和奴叔架起琉生懸浮於空中,這些木頭人找不到目標彼此相撞,發出篤篤的聲響。
只是它們越來越多,很快有數千之衆,互相踩踏着,竟然堆出一座天梯來,直奔琉生而來。
居高臨下望下去,腳下就像有沸騰的水花在不停的翻滾,看着那一雙雙伸向自己腳底的手,琉生覺得頭皮發麻。
奴叔忽然看了琉生一眼,他感知到天珠的氣息在琉生身上似乎更強烈了。
他略一沉吟,對元靈道:“咱們沒必要和這妖物糾纏,你和琉生快走,這裡交給我。”
元靈卻道:“不行,你身受重傷,尚未痊癒,根本無法和這千年老妖鬥法。”
奴叔看了琉生一眼,低聲道:“我還不需要你來操心,我拖住這妖物,你們速速離去,我再想辦法脫身。”
元靈沉吟了一下,卻依然搖頭道:“不行,你要動用我們一界的力量,一旦暴露就會被追殺,到時我們再也不能相見,要走咱們一起!”
兩人眼神交接,琉生並沒留意,他此時望見下方那些匯聚在城門口,被樹枝阻住去路哭喊成一團的百姓,心中漸漸升起怒意。
城門口還有許多那些來搶奪天珠的強者,但他們對受難的百姓視而不見,只顧保住自己的性命,紛紛從斷壁殘垣間一躍而過,逃出城去了。
琉生咬牙忽然對元靈奴叔道:“放我下去!”
元靈和奴叔對望一眼,都有些詫異。
奴叔輕笑道:“你不會想去拯救那些百姓吧?”
琉生眸中似有火焰燃燒,道:“我沒有拯救所有人的本事,卻也沒有見死不救的心腸,能救幾個是幾個!力所不逮,死在這裡也不可惜!總有些事比活着更重要!”說着身形一縱,便從兩人中間掙脫出去,向下直墜而去。
身在空中琉生再次舌尖一頂口中含着的靈脈晶石,從靈脈之中急速抽取靈氣。一股股的靈氣,順着上牙膛急速上飆,琉生額頭上的圓環再次浮現,比上一次浮現的更清晰,這一次圓環努力搖擺,似乎想要從琉生的額頭上掙脫出來,但片刻之後就再次不甘的歸於沉寂。
琉生腳下就是那些數千個木頭人用身軀搭建起來的通天之塔,一旦落入其中,琉生恐怕就再也爬不出來了,所以琉生拽出了一張黃色的符篆,一道靈氣急急投入符篆之中。
這枚符篆瞬間點燃,被琉生投與身下,從灰燼中傳來一聲虎嘯,一頭漆黑的猛虎出現在琉生身下。
琉生的身軀直接跌落在猛虎的後背上,琉生連忙抓住猛虎漆黑的背毛,猛虎踏空而行,一路朝着城門狂奔,眼見避開了身下的那些木頭人,琉生從虎背上一躍而起,落在了一羣奔跑的百姓中,而那頭猛虎則發出一聲咆哮,一頭撞進了擋住城門出口的根系和枝杈之中。
轟的一聲巨響,猛虎爆裂,枝杈紛飛,一個大洞出現在衆人面前,琉生一聲大喝,“快跑!”
那些擁擠在城門口的百姓們先是被猛虎所攝,隨後又被爆炸嚇阻,宛若羊羣一般不知所措,驟然聽到琉生振聾發聵的大吼,一個個眼睛這才明亮起來。
眼見一線生機出現在眼前,立時拼了命的涌出城門。
城門上盤繞的根系和枝杈似乎有所覺察,迅速的開始瘋長,封堵城門。
這時琉生躍過去,點亮長劍開始劈砍這些枝杈藤蔓。
只是這些藤蔓枝丫太多,繁衍的速度又太快,琉生劈砍的速度遠遠跟不上它們生長的速度。
這個時候一聲嬌喝從城門上空傳來,一張張的拼圖碎片從空中灑落。
每塊碎片中都鑽出一頭妖物,有巨猿,白骨,長刀飛劍,也有周身散發毒氣的妖人。甚至還有琉生見過的那個說書人鬼狸和熊三爺肉球百怒!
這些妖物落到地上,開始將那些藤蔓扯斷,根系連根拔起,將快被封死的通道又清理出來,加上琉生的長劍焚燒,通道比之前更大更寬。
被困的百姓又如疏通的洪流一般從通道涌了出去。
這時,琉生髮現遠處陸續又有不少百姓扶老攜幼的朝着這邊踉蹌奔來。他微微嘆息了一聲,隨後猛的咬緊牙關揮劍迎了上去。
“可惜,已經油盡燈枯,還要強撐一口氣,等這口氣泄完性命就沒了!”半空中,奴叔遙望琉生自言自語道。
琉生身上的靈力確實已經消耗得七七八八,如果是常人的話,距離死亡只差一步之遙。但一來琉生從小體力異於常人,二來他一直含着那塊晶石,不斷的汲取着靈氣,因此敢於放手一搏。
琉生的膽子也越來越大,最開始還只是試探性的從靈脈晶石中汲取一小部分靈氣,現在的他已經開始肆無忌憚的汲取,雖然靈氣灌入大腦,帶來劇烈疼痛,但卻並未帶來什麼特別可怕的後果,琉生覺得自己還能承受得住,所以汲取靈氣的速度越來越快。完全不考慮後果。
由於汲取的靈氣越來越猛,琉生感到嘴中的晶石陡然間小了一大塊。與此同時他的大腦好似被雷霆擊中,似乎要被炸飛一般痛不欲生。他腦門上的圓環再次劇烈晃動起來,掙扎着似乎想脫離琉生的身體,但最終還是沒能成功。
空中的奴叔微微搖搖頭:“竟一味求死,即便勉強的迴光返照,恐怕不出數息就要死,可惜可惜。”
這時元靈已經來到了奴叔身旁,望着拼命的琉生,她眼中露出一絲複雜的神色,最終還是轉頭向奴叔道:“既然如此,是不是該馬上問他天珠的下落?”
奴叔搖搖頭:“不用問,我肯定,天珠就在他身上。他最多能活十息時間,就讓他轟轟烈烈的過這十息吧,也算完成了他的心願。等他死後再取天珠。讓那些拼圖鬼物跟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