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運動會（五）
你有沒有愛過一個很遙遠的人？不讓你絕望，是支持你生活下去的力量，就像是燃燒的火焰，彷彿信仰一樣。
但是卻在錯誤的時間遇到，隔着冰看見浮上來換氣的魚，只能看着魚換完氣，沉到水下，沒有後續。
這就是袁瀟對白雨萱的感覺，就像周杰倫在《珊瑚海》裡的歌詞：“海鳥跟魚相愛，只是一場意外。”
如果從一開始就知道註定不會有好的結果，那麼就把愛的火苗在尚未燃燒起來的時候掐滅吧，這樣對兩個人都好。
袁瀟一個人沿着擺滿了蘭花的環校路慢慢地走着，他眼裡看到的不是蘭花，而是過去這麼多年與女生相處的朝朝暮暮。
綠意漸退，魚白正濃，隱約能看見一抹亮黃在花瓣間羞澀，正是這個夏天的代表色，也是這個年華的色澤，華麗而青澀，明朗而憂傷。
還有二十天的時間。
尚未望見終點，但卻已經有了停滯不前的想法。
他一向以精明幹練的外表示人，從未向任何人表露過自己的困惑和迷茫，但無論怎麼掩飾，這些東西都確確實實地存在於他的心底，是他必須面對的，無法逃避。
但那大概只是一個人的事了，很多東西都是別人無法替代的。比如懷念，比如疼痛，比如成長。
她試着說服自己換一個視角，塞上耳機，不高的音量，深深地吸進一口帶着點泥土和塵埃味道的熱空氣，向另一個方向眺望。這時候她聽到有人叫着自己的名字，視線晃了晃，停下來，陸晨正站在自動販賣機那裡朝自己揮手，也算是熟人了，卿思走了過去。
“隨便吧……有沒有什麼能夠讓體力在短時間內突飛猛進的東西？”
“哦……好的。那中午見。”
真是個奇葩。
“我知道。”女生點了點頭。
“真要有那種東西的話，也不會在高中的自動販賣機裡賣吧，哈哈哈……我請你啦，這麼熱的天，一起喝杯咖啡吧。”男生說着已經把錢塞了進去，然後出貨口那裡嘩啦啦地滾出兩罐咖啡來。
“哈囉！你在幹嘛呀？”
於是就這麼稀裡糊塗地答應了下來。
陸晨聳聳肩，也跟着笑。
雖然已經在心裡罵了她八百遍，但不願認輸的顧淵還是用先前的表情對她說：
“哦，那好吧。”
“張雲？？？？？等等……民間藝術家？”
“也？！”
哈？
顧淵一下子呆滯了，文堇則是用她那深沉地眼神似笑非笑地看着男生，而在那眼神的深處，分明藏着一絲狡黠。
這個運動會就是她和自己最後的精彩回憶了，因此，他必將竭盡全力。
“那麼……”顧淵滿懷期待地看着她。
要是自己也能跑得這麼快就好了，那樣就可以……
“我不會跟你解釋的。”
“倒也沒有……只是你上次給我的那份稿子，我還是沒有太明白到底是什麼意思……”
陸晨性格爽朗，是個很好相處的人，她覺得，於是笑着回答。
天空已經完全放晴了。
“沒事，只要跑完就會有成績了，我相信你。”
學校大門外，在十字路口的地方，張雲靠着轎車的車門，似乎是在等誰。今天的他穿了一條樸素得甚至有點髒的牛仔褲，雖然是夏天，可卻還穿着一件黑色的外套，還戴着帽子，站在那裡時總覺得周圍有種冷冷的怪怪的氣息，卻又不會吸引其他人的目光。過往的行人絡繹不絕，但沒有什麼人注意到他。
“要有自信啊。”陸晨轉身繼續之前的話題，望着面前的自動販賣機問她，“你要喝什麼？”
又回到這裡了啊。
“可別……我自己都覺得不可能，甚至連能不能跑完都是個問題……”
“嗯，來隨便跑跑。”
“承蒙厚愛……唉，我都不相信我自己。”卿思一邊說着一邊摸了摸額頭。她現在其實有點後悔當時腦子一熱報名了這三千米長跑，但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了。至於棄賽肯定不在她的考慮範圍裡，那也太丟臉了。
毛筆的毛刷蹭着心房，癢癢的。
卿思的心思還在糾結自己爲什麼跑得這麼慢上，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顧淵這麼想着，心思又飄回到公告欄的名單上。
有個人從校門口走了出來，看着有點熟悉，但一時半會兒又想不起來，張雲這麼想着，忍不住看了一眼，對方也正好冷冷地看過來，視線有片刻的接觸，他莫名其妙地覺得周圍的氣壓都變低了——這傢伙一定很恨自己。
“啊，對，對了！”陸晨突然想起來什麼，然後就莫名其妙地笑了起來，“你，你……中午有空嗎？我有個東西想要給你，忘在教室了……”
滿世界都在說，青春是一道明媚的憂傷。柳卿思覺得自己大抵是最懂這種感覺的人之一，她站在太陽底下看着那對肩靠着肩坐在一起分享着同一瓶礦泉水的情侶，覺得自己身上的亮黃色運動服彷彿在這一刻變成了黑白分明的色調，像是墨水和毛筆一樣把這一幕寫進靈魂深處。
“嗯？你好像很不歡迎我？這麼不想看到我嗎？”
“是啊，他是我的畫畫老師，只不過，是過去式了。”
還沒等來得及細想，身後近在咫尺的位置就傳來了文堇的聲音，顧淵回頭看過去，情不自禁地拉了拉嘴角，然而這一細節立刻便被這位畫家所捕捉。
顧淵再次轉過頭，用訝異的眼神看着面前的女孩，然後，從文堇的口中，聽到了意想不到的消息。
不是記者那一欄，也不是贊助商那一欄，而是民間藝術家那一欄，下方寥寥無幾的幾個名字裡，有一個，赫然就是張雲。
年少輕狂本不是錯，但卻因此犯下了無法原諒的罪，雖然法律怪不到自己頭上，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這十年來的心路究竟有多煎熬。
“你剛剛是說了張雲嗎？你也認識他？”
面對文堇，顧淵只想扶額，這大概是全校除了齊羽以外最讓他感到頭疼的人了。
“有啊？什麼東西？”
張雲望着自動閘門後面的校園，腦海裡泛起回憶的漣漪。
卿思恨恨地想。
柳卿思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她體育白癡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這麼多年的學生生涯，每一次體測都是她噩夢般的回憶，如果可以擁有一次改變歷史的機會，那她不會用來去見什麼名人，而是會去把那個發明體育測試的人幹掉，毫不猶豫。
池妤說想要回宿舍休息一下，爲馬上要開始的比賽養精蓄銳，單飛的男生在校園裡晃晃悠悠地走，到了公告欄時，他掃了一眼上面的嘉賓名單，原本睏倦地打了個哈欠的顧淵突然間精神了起來，他揉了揉眼睛，走近了些，幾乎是把臉貼在了公告欄的玻璃上，鼻子被壓得變了形。
“你也來熱身啊，要喝點什麼嗎？”
“你是第一天認識我嗎？”
“你一定能拿到好成績的，我會去給你加油的。”
陸晨把其中的一杯給了卿思，女生接過去後說了一句謝謝，剛喝了一口，就差點因爲太苦而吐出來，這時候有幾個熱身的同學繞着操場跑過來，衝在最前面的就是王延軼，經過的時候還衝他們兩個一個勁兒地揮手，似乎一點也沒累着，就是不知道他爲什麼跑得這麼快，明明只是熱身而已，卻彷彿像是在逃跑一樣。
“哈？怎麼會？”
“啊，咳咳……一會兒就知道了。”
和自己一樣，陸晨也參加了長跑，不過男子是五千米，卿思光是想想就覺得疲憊不堪。
結果不出所料，那個人直奔着來到了他跟前，並且報出了自己的名字，而他也在這個時候想起了眼前的這個男人到底是誰。
“張雲。”
“陳歌。”
因爲“葉秋玲”這個名字而在十年前相遇的兩個人，在十年後的今天，終於重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