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不能說的秘密
週五晚上，來食堂吃飯的人一向不多。王延軼站在人羣中一邊排隊打飯，一邊看着剛從學校書店買的漫畫，突然，他感覺到有人從背後拍了拍他，擡頭一看，是顧淵。
“嗨。”顧淵向他打了個招呼。
看到他，王延軼心跳加速，有點害怕，但堅持沒躲，眼睛死死地盯着他，昨天下午把球包落在操場絕對是他這一生犯過的最大的錯誤之一，如果顧淵看到了那封信的內容，如果……
“喂，幹嘛啊，這麼看着我，怪嚇人的。”顧淵說着抿了抿嘴脣，“跟你打個招呼而已，怎麼那麼緊張？”
“呃……沒什麼。”
王延軼四下看了看，沒有看到池妤的身影，心中的緊張感不僅沒有隨着顧淵的話語消失，反而愈來愈甚。
預感是對的，打完飯，顧淵把他拉到了食堂的一個角落坐下，對他說。
“你先說，還是我先說。”
“說什麼？”
王延軼還想裝傻，顧淵便微側着頭，安靜地望着他。
“駱雨琪，我對你說的那些話不是在罵你，你知道嗎？我只是在描述你。”
“阿魚，你的黑眼圈好重。”
顧淵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自從上了高二之後，池妤的努力所有人都有目共睹，她離開了天文社，參加的社團活動也越來越少，除了和顧淵待在一起的時間，其他時候幾乎都在教室裡自習。距離高考還有596天，但是池妤卻弄得好像只有不到59天了一樣，顧淵看着心疼，但池妤不聽勸，也便只好每天敲打敲打她，死馬當活馬醫。
顧淵聽了點了點頭，池妤好像就是這樣，尊重每個人的選擇，永遠不會強求什麼。
“可能吧，沒事，再寫一條就是了。”
沒有看到信的內容，顧淵只好用含混不清的語言來套王延軼的話。
王延軼沒法討厭陸晨，因爲是陸晨把他從小時候那個自我封閉的世界裡硬生生地拽了出來，幫他擺脫了自閉的標籤。初中的時候，也是陸晨每天晚上拉着他一起學習，才使得兩個人一起來到了南華高中。
不知道他們現在還記得嗎？這些願望實現了嗎？當時寫下的吐槽和感言，現在去看，會不會覺得有些可笑呢？
顧淵笑了笑。
午後，顧淵拉着池妤在校園裡閒逛，實在是怕她把自己悶出病來。轉着轉着就來到了祈願樹下，這棵大榕樹上寫滿了故事，從每個角度都能看到有趣的祈願符，其中很多根本不是正經的許願，更像是發噱和吐槽。
顧淵走到上次掛祈願符的那個位置，探頭探腦地左右找了找，卻怎麼也找不到上回掛的那塊木牌，甚至就連前些日子給柳卿思掛的那塊也找不到了。
所以，怎麼可能沒有陸晨呢？
不可能的。
他擡起頭，看到陽光落在池妤的臉上。
顧淵皺了皺眉說。
如果沒有陸晨，他一定會竭盡全力去試着追逐她的影子。
“這重要嗎？”王延軼放下筷子，擡起頭看着顧淵，又問了他一遍，“這重要嗎？”
“你……也喜歡她？”
“嗯……”顧淵皺了皺眉，“你不打算把信送出去嗎？”
“我只是覺得，王延軼就這麼放棄實在是太……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我覺得不應該是這樣的。”顧淵覺得腦袋裡一團亂麻，“還是應該把話說清楚不是嗎？就這麼滿懷不甘的放棄，也許以後就會成爲永遠的遺憾了啊。”
“時間啊，你帶的走歌者帶不走歌。”
這一條旁邊還有一句回覆：
“夏寒，你給我等着！我駱雨琪總有一天要找到你，跟你算賬！”
有人在抱怨成績，有人在指名道姓罵某班的某某，有人跟着罵，有人幫某某回罵，有人說畢業了一定要去海邊喝到酩酊大醉，有人在許願，有人在承諾。
“還不都是因爲你。”
“但是，柳卿思不一定喜歡陸晨啊。”
但是很不幸的是，他最喜歡的兩部漫畫，一本叫做《名偵探柯南》，一本叫做《火影忍者》。
有人在招呼他們，顧淵側過頭去一看，是陸晨。
“好吧，我先說。”王延軼很快選擇了認輸，“你看到那封信了？”
甚至就連遇到柳卿思這件事，也是因爲陸晨非要拉着他一起去學竹笛，才發生的。
這兩本漫畫直到他上高中都沒有完結。
是陸晨，是他。
“……我不知道。”
“你學文科，不是應該信馬克思辯證唯物主義嘛，怎麼還搞起封建迷信起來了。”
一直被他盯着看，池妤的臉微微地有些紅了。
“嘿！”
“我太難過了，去年買的褲子穿不上了，樹神爺爺，讓我瘦下來吧！”
“不用再寫啦，這世界上的願望一共就這麼多，實現一個就少一個。祈求太多的話，別人就什麼都沒有啦。”
“誒？上次我們掛的那個，好像不見了呢？”
“我討厭上學，我對人類和知識過敏。”
“唉，和你說了要好好休息，這樣纔有精力維持高效的學習啊。”
如果沒有陸晨。
“嗯？我看看。”
“希望這個夏天發生的一切都不是真的，我只想安靜地當一個冰箱。”
“你是不是又熬夜了？”
榕樹的枝條上已經不剩下多少空白了，快到清理祈願符的時間了，不管這些願望裡有多少尚未完成，它們都將被校工大爺的剷車鏟進歲月的垃圾場裡，埋葬。
從見到柳卿思的第一眼起，他就覺得這個女孩特別像一個人，除了眼睛的顏色，無論是容貌還是神情都像極了《火影忍者》中的日向雛田，而雛田一直是他的夢中情人。
“原來是這麼回事啊……”
陸晨喜歡，這幾個字就像是一堵無法逾越的高牆，擋在王延軼和柳卿思之間，逼迫他止步，甚至刻意拉遠兩人的距離。
“不會的啦。”池妤笑，“每個人有每個人的選擇，既然王延軼選擇了這麼做，那一定是最合他心意的做法。”
“我也有一種養女兒的感覺呢。”
王延軼搖了搖頭。
“是不是被大雨和風沖掉了？”
“拜託，不要告訴別人。”王延軼咬了咬嘴脣，“尤其，不能讓陸晨知道。”
“嗯……看到了……”顧淵不置可否。
“給自己……”顧淵不太理解，“爲什麼？”
“沒有啦沒有啦。”
第二天中午，池妤歪着頭，盯着窗外的歪脖子樹，說：
“那也沒有辦法啊，只能隨他們去了。”
王延軼小的時候不喜歡下樓玩，除了陸晨能夠把他拽到球場上去踢球以外，他大部分的課餘時間都待在家裡。年少的時光，王延軼幾乎都是和漫畫書一起度過的，他奶奶怕他看書看壞了眼睛，總是勸他，出去轉轉吧，小男孩要多出去曬曬太陽。他嘴上答應，但屁股卻不挪窩，心理默默地想，等這部漫畫看完了，就出去玩。
重要嗎？不重要嗎？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答案。對他來說，不嘗試就直接放棄是不能接受的做法，但也許對王延軼來說，有更強烈的理由在驅使他這麼做。
顧淵走到樹下的桌前，從筆筒裡抽出一支，又從籤筒裡取出一枚，正要寫，祈願符牌卻被池妤伸手按住了。
臉上掛着微笑，彷彿整個人的身上散發着溫暖的陽光，在人羣之中一眼就能看到的少年。
“怎麼看着我發呆了？”
“我從來沒這麼想過。”王延軼搖了搖頭，“我寫信……是給自己看的。”
池妤看得津津有味，顧淵站在樹下看着前方的她，眼裡盛滿了從樹蔭裡灑落下來的陽光。
兩人生命的細枝末節裡早已漫刻上了彼此的痕跡。
他們曾經在長江邊看着彼此被泥巴弄髒的臉哈哈大笑，也因爲一起被家長數落而抱頭痛哭。王延軼這輩子唯一一次打架就是因爲陸晨在野球場上被人飛鏟，陸晨此生唯一一次撒謊是爲了保護王延軼偷偷養在窗臺上的小鴨子。
“因爲陸晨喜歡她啊。”
“嗯？”顧淵用右手的食指輕輕地貼着池妤的眼眶畫圈，“都變成熊貓了還說沒有。”
“也就晚睡了一點點，真的，只有一點點。”池妤對他歪頭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
對王延軼來說，柳卿思就像是可望而又不可及的白月光。這樣說也許很俗，但卻是王延軼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知道啦知道啦。”池妤輕輕地敲了敲他的手腕，“真是的，明明是我的男朋友，怎麼感覺你說話越來越像我爸了。”
什麼都看不清，只覺得眼睛那兒特別亮。
腦門上捱了一指頭，顧淵笑了笑，把祈願符放回了籤筒裡。
文強班的教室在一樓，而理科的則仍舊在五樓。分開的時候，顧淵走上樓梯，鬼使神差地又回頭去看她，池妤還站在那裡，盯着教室的窗戶，不知道在想什麼，專注的樣子很動人，可能是感覺到了顧淵的目光，她瞥過來，對着他笑。
池妤笑的樣子很好看，但顧淵心裡卻有些不是滋味。
池妤，是有什麼心事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