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一塊粗糙的細門板隔開的小室裡,簡單的放了一張牀,豆子就躺在上面,睜開眼睛然後又輕輕地合上,看上去,他還是很虛弱。
“你醒了……”青竹小心地把他扶起,生怕碰到了他的傷口。青藍色的枕頭也被豎起,好讓他靠得舒服一點。
豆子撇過頭,沒有想要開口回答的意思。
青竹聳了聳肩,把剛煎好的一碗熱騰騰的藥放在他的跟前。
“啪……”一記聲響之後,碗中的藥被盡數打落,灑在了地上,一口空碗帶着藥殘留的渣子,在青石地上來回地晃盪着,微微的聲響下,可以清晰地看到它已經缺了好大一個口子。
而青竹的手背,經過一番灼熱的沸水澆灌之後,起了紅紅的泡子。她拿着眼前的絲絹隨意地輕擦着。
“滾,我不要你的藥!惡女人!想要毒死我嗎?”豆子內心異常的激烈着,可是,他看着眼前的女人的時候,目光總是鄙夷的,似乎,眼前的女人,連一個庸醫的稱呼都配不上。
“爲什麼要害我?”青竹淡淡的說着。
“什麼?”豆子眼中的錯愕驚了眼。
“我說,這裡沒有其他人,你可以不用再裝得那麼辛苦。說吧,爲什麼要害我?爲什麼要爲了害我,而不惜犧牲自己的身體?你榮大哥不知道有多麼擔心你。”青竹嘆了口氣,輕得連她自己都忘記了。
豆子沉默了良久,終是充滿了戒備地說:“女人就是女人,不該越權做男人們該做的事情。你呢,還是趁早歇業吧。你走了,什麼事情都沒有了!我也自認我倒黴,看在你是一個婦道人家的份上,放過你。”
青竹“哦”了一聲,也不知道是覺得豆子說的話很對,還是因爲想到了些什麼。
“有些事情我也是逼不得已的,難道以爲我想自己傷害自己嗎!還不都是因爲你這個女人!誰叫你倒黴呢!”他掩着嘴,重重地咳了幾聲。
“*哥,這下,你該知道真相了吧。這些話,可是豆子親口說出來的。”青竹掀開簾子,而*就站在門口,早已氣成了一張大綠臉。
果然是豆子。我們好奇地站在一旁,看看*應該如何處理這樣的事情。
他大步地走上前去,一把拽起豆子的脖子,握緊了拳心,剛想打上幾拳,又發現,他身上的傷纔剛剛好一點點,又把手垂了下來。
“豆子啊,你這……到底是爲什麼啊?”*衣服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站在一旁直跺腳,而看到青竹的時候,更是羞愧難當,不覺連腰板子也彎曲着。
豆子一個大男人,也像個孩子一般哭了起來,“*哥,我對不起你。事已至此,我也無話可說。”
“你!”*實在是無奈,“誒……”
“大哥?豆子前些日子好像是欠了賭場好些銀子,天天被追債呢!”*身後的一個小兄弟,在*的耳旁輕輕地道。
怪不得。原來,這個小子是想故意裝作病久治不愈,然後趁機在赤心醫館鬧事,這樣,事情一大,醫館方面一定會了自己的聲譽,而吃啞巴虧,散點錢了事。到時候,豆子就可以訛詐錢財,想要多少錢便有多少錢。別說是還賭債了,就是再去置辦點大件傢俱什麼的,怕是都綽綽有餘了。
*自覺已經無臉面呆在這裡,手一揮便讓兄弟趕緊把豆子擡出了赤心醫館。臨走的時候,他還不忘衝着青竹憨厚的靦腆一笑,鬍渣子緊湊地擠在一處,“青姑娘真的是對不住了,赤心醫館此後一年的保護費,我*分文不取。”他拍着胸脯,揚長而去。
青竹始終帶着微笑,並沒有追究什麼。
熱鬧完了,爺的肚子也快要打架了,小妞,快請我吃飯!
“蘇雲公子,想衣姑娘……”
還沒走出赤心醫館的大門,青竹的清脆的聲音便已經在後面響起。原來,她還是記得我們的,只是剛剛,爲何一點表示都沒有。
青竹系下胸前的小圍兜,然後掛在牆上,“小量,看好店,遇見了幾位故人,去準備些酒菜來。”
我和小妞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被青竹邀請了去,地點就在赤心醫館的後院。
各種各樣的草藥味,混雜在一起,有着淡淡地香味。
星葉草,紅雛……甚至還有一些我根本就沒有見過的奇怪的藥材。
“既是故人,那就不要客氣,都是些簡單的小菜而已。”青竹不溫不火的招待着我們,似乎,她跟上一次見到的時候,完全判若兩人。現在的她,恬淡,優雅,不若那時,狼狽而落寞,幾乎是在赤火的軀幹之下狼狽離開。
“這一杯是敬你們當時願意伸手幫助我。”
“這一杯,是敬我們此時還能有緣相逢。”
“這一杯,我希望你們能代替赤火知道看到,我現在過得比她好。”
她連連飲了三杯,卻似乎把以前的回憶盡數給勾起。
這個沉悶的時刻,小妞試着轉移着話題,畢竟,她現在這樣的獨立,是一件再好不過的事情。“青竹姑娘,這家是開的店嗎?”
青竹搖着頭,淡淡地說,“一個叔叔開的店,看我也懂些醫理,便讓我留在了醫館之內。不過現在,我也算是能獨當一面了,不妄是叔叔的知遇之恩。”她自行又飲了一杯酒,有着幾分豪氣。
“剛纔青竹姑娘真的很厲害啊,一眼便知道那個豆子的傷有異樣。不過,他也真的怪可憐的。”
青竹笑得很大聲,卻又顯得有些苦澀。“你以爲一切只是那個豆子的主意麼?他恐怕還沒有那麼好的頭腦。豆子是欠了一屁股的賭債不錯,但是,單憑他一人之力,他覺得沒有膽量做這樣的事情,何況,他的本性並不壞。”
我和小妞聽着越來越糊,到底是怎麼回事呢?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已經搞清楚了嗎?難道還有什麼內情嗎?
“不知道你們有沒有看到斜對面也有一家醫館?”青竹反問着我們。
小妞像是想起了點什麼,興奮地道,“是不是老字號的那家‘妙手堂’?剛剛經過的時候好像有看到,因爲那個掌櫃在門口打瞌睡,不小心被我看到了。”
“誰都知道赤心醫館有個女大夫,妙手回春,什麼的疑難雜症都可以解決,而她治病的方式卻是跟普通的大夫不太一樣,向來都會讓人有出其不意之感。時間久了,名氣也大了,來的人也多了,他們都說,妙手堂的金子招牌早就應該摘下來給赤心醫館了。”小量端來了一些小菜,一邊氣憤地講述着。“他們,還不都是嫉妒赤心醫館的生意好啊,平時譏諷也就算了,沒想到連這麼陰損的招術都使出來了。”
青竹保持着微笑,“其實呢,行業之間競爭也是必然的事情,只不過,他們最看不過的,我只是一個女子。一個個的大男子,卻還不如一個女子的醫術好,他們自然覺得難堪而已。女人的地位,總是這樣不受重視的吧。”
也就是說,是妙手堂的人看到豆子最近被逼債逼得緊,然後讓他來演這樣的戲,爲了達到逼真的效果,他們更是花了大價錢來讓豆子真的把上傷口做實了,這應該要花費不少的錢吧。
“難道青竹姑娘準備就這麼放過他們嗎?”我輕搖着扇子,看着眼前幹練的女人。
“這樣不是也挺好,赤心醫館沒什麼損失,反而不用再付一年的保護費,不是省了一大筆的錢麼?”青竹笑意濃濃,在驚仙居的這些年,她怕是早已把這樣的勾心鬥角看淡了,所以,連看人也這般的精準了,所謂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小妞若有心事,拿着大紗竹網上的一朵紅雛,咬着嘴脣,問道:“青竹姑娘,是不是……傷口由深至淺,就跟豆子的形狀一樣,一定不會是被別人打傷的?”
“從醫理上來說,一般都是這樣的。不會出錯的,對於一般人來說,那都是傷口,沒有什麼差別,但是對於大夫來說,只要仔細觀察便會發現那樣的差別。如果是再是配上藥酒的潑灑,那樣的痕跡會越來越明顯的。”她說完的時候,好奇地看着小妞,不明就裡,“怎麼?……”
我苦笑着看着小妞,看來,我們的猜測多半是對的。
“不知道青竹姑娘可知道驚仙居的銀杜鵑呢?”我續道。
“很高調的女子,但是卻是不懂得藏而不露。前些日子,聽說是死在了燈月湖。可是,像她這般的女子,絕對不會有輕身的念頭。”
青竹說這句的時候我們便已經知道,銀杜鵑的死絕對不是一場意外或是自殺,而是一場本來就準備好的謀殺。
“哦,對了。”青竹像是想到了些什麼,淡淡地提了一句,“說到藏而不露,銀杜鵑真的是不如她身邊的一個小丫鬟呢。有此半夜出來,我在遠處還看到她似乎在跳舞呢。跳得可比她的主子好上千萬倍呢。當時我就覺得,要是銀杜鵑知道了,怕是要被氣死了,如今,連個人都已經去了……”
什麼?小丫鬟?這指的應該就是銀翠吧?難道,她在黑夫教她跳舞之前,她就已經舞得如火純清了?
“這個丫頭天生是跳舞的料子啊,似乎有些東西,不用點出,她也能掌握得很好。”
想起黑夫當時的誇獎銀翠的話,我還真的蠻開心的,原來,銀翠只是在掩藏自己的實力而已。
那麼,也就是說,銀翠身上大大小小深深淺淺的皮鞭印痕,很有可能是她自己造成的,目的就是爲了讓我們幫她奪得“飛上仙”之位,然後踩着銀杜鵑的位置在驚仙居獲得地位與權力。
太可怕了。
可是,明明當時是空蝶驗的傷,難道,她都沒有發現銀翠傷口根本不是被別人鞭打,而是由自己造成的嗎?
小妞,空蝶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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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的天,總是鮮少看到雪的。密密的雪花,看的時候,總是讓人忍不住想要捕捉那一刻的純白。
人生的記憶中,似乎只看到了三次的雪,寥寥可數。而那些可以打雪仗嬉戲玩鬧的凜冽年紀,似乎已經隨水流去。
六出飛花,玉龍三百,漫了滄際終無痕。
月灑陰石,紅眸冷斷,敗了急雪舞迴風。
匆匆寫下的詞非詞,詩非詩,以此祭奠在金陵的第一場意外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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