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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丹若點頭示意李金蕊只管說,李金蕊看了看李雨菊,李雨菊低聲道:“你說吧。\[\]”
李金蕊轉頭看着李丹若道:“是這麼回事,昨兒個狄家大/奶奶又過去了,好說歹說說了半天,見二姐姐咬死口不肯搬回去,就退了一步,說讓二姐姐搬到原先院子裡去住,或是搬到狄家一處莊子裡住,說莊子那邊也是修屋子,二姐姐先是一口回絕了,我就勸着狄家大/奶奶先回去,我意思,二姐姐還是搬到原先那個院子裡住着好,一來日子也好過些,二來,二姐姐再怎麼說也是狄家太太,不肯回府,再不肯搬過去住,一味這麼苦着,倒成了咱們一味固執失了禮。”
李丹若看着僵硬扭着頭李雨菊,想了想,看着李雨菊笑道:“二姐姐意思呢?”李雨菊轉過頭,汪着滿眼淚嗚咽道:“你不知道,這些年,一想到哥兒,我就悔夜不能寐,是我沒護住他,我再想想你話,那時候我竟沒聽進去,沒聽進去……我對不起哥兒,這麼苦着,我心裡好受……好受些。”
“二姐姐別這麼說,”李丹若心裡涌起股濃烈自責和懊悔,當年都怪她想太多,她若是把話說明白了,二姐姐也不是一味愚倔固執人,那個可憐孩子,李丹若嚥下那股自責和懊悔,嘆了口氣低聲道:“二姐姐想開些,都說父母子女是前世緣,哥兒走了,這都是命,就是沒這事,也會有那樣事,二姐姐也學了這些日子佛法,要想開些,再說,你總掂記這事,對自己不好,對哥兒也不好,哥兒早該投生到福氣之家了,你保重自己,就是替哥兒積福。”
“四妹妹說是,過去了,就別想了,還是想想眼前,咱們還年青着呢。”李金蕊跟着勸道,李雨菊用帕着按着雙眼,點了點頭,過了好一會兒,才放下帕子,看着李丹若,長長透了口氣道:“我聽你,爲哥兒積福。”
“這就對了,三姐姐說有道理,你搬到原先那個院子裡住着好,我看這樣,三姐姐若是也搬到那個院子裡,聽起來不好,我記得那院子隔壁還有個院子,不如賃下來讓三姐姐搬進去住,這樣,說是兩個院子,其實和一個院子住着也沒什麼分別。”李丹若邊想邊說道。
李金蕊眉毛飛起又落下,看着李丹若正要說話,李丹若看着她笑道:“我知道你意思,賃院子要銀子,這銀子我先墊上,說到銀子,我正要去尋你們,五郎中了進士,這進了仕途就得用銀子,我盤算了好長時候了,光靠莊子那點收益不行,還是得做做生意,兩位姐姐要是信得過我,也入個股吧,三姐姐早先給過我一包金子,就折做五百兩,我再借給你五百兩,算一千兩入股,二姐姐要有就多拿些。”
“信得過,怎麼信不過?求之不得,就是……”李金蕊一下子直起了上身,李雨菊怔了片刻才反應過來,忙點頭道:“我也一千兩。”
“那就這麼說了,”李丹若面容輕鬆笑道:“還一樣,往後想來就來,咱們是嫡親姐妹,沒人比咱們再親了。”
李金蕊忙笑應了,李雨菊遲疑了下,也笑着點了點頭,三個人直說到天色將晚,李金蕊和李雨菊才起身告辭回去了。
四月裡,李丹若和趙氏忙了大半個月,將姜豔夏嫁了出去,這邊滿月酒還沒喝過,四月底,皇后生下了嫡子,喜信剛從宮裡傳出來,鄒府就響起震天鞭炮聲,鞭炮聲還沒響完,宮裡又下了旨,爲了賀今上這頭一個嫡子出生,文武百官三品及以上準加恩蔭一人,四品及以下加發一個月俸祿,京城開放關撲、縱情歡慶三日。
姜彥明忙到很晚纔回來,一進門,將託手裡、包了塊明黃綢匣子遞給李丹若笑道:“這是宮裡賞給翰林院,一人一隻。”李丹若接過打開,掂起裡面那串紅通通翡翠平安串兒,對着燈光仔細看了看讚歎道:“這樣上佳翡翠珠兒真是難得,這也……”
“嗯,奢華很,”姜彥明低聲道:“內司諸人、庫子醫官等人銀絹除了常例上翻倍,每人又加了一對金錁子、一對銀錁子,今天掌院就諸翰林都得寫一份淨胎髮祝壽文,要挑出篇出彩。”
李丹若手指撫着翡翠串兒,看着姜彥明,沉默了半晌才搖頭道:“一個小孩子……”
“是啊,生天家,也不脫天地之道,惜福纔好,”姜彥明從李丹若手裡接過翡翠串兒,對着燈光舉起來,眯着眼睛看了一會兒,將翡翠串兒扔到几上,轉頭看着李丹若低低道:“聽說皇后難產,這一番大慶,只怕和劉美人脫不開干係。”
“就是皇后自己安排,也要這麼大慶大賀吧?”
“嗯,皇后……”姜彥明頓了頓,嘆了口氣道:“鄒家張揚太過,皇后若是有大智慧,哪能容鄒家如此?二皇子滿月,宮內必定大慶,可惜我品級太低,你若能入宮見一見這位劉美人和皇后就好了。”
“要我去相面麼?”李丹若笑起來:“我相中了哪個,你心裡就有底了?”姜彥明伸手拉了李丹若手,笑着點頭道:“對,特別是這個劉美人,皇后還有鄒家可看,這劉美人就沒法子了,忠勇伯府跟她其實不相干。”
“那政務上頭?不是說她幫着官家理政麼?”
“我如今還夠不上這個,分到我這兒,都是些抄抄寫寫活。”姜彥明苦笑攤手道,李丹若仔細想了想道:“姑母常去宮裡請安,要不,我跟姑母說一聲,看能不能跟她進宮一趟,總能見一見劉美人。”
“若能這樣好。”姜彥明忙點頭道,
“那我明天去一趟忠勇伯府。”李丹若笑道。兩人又嘀嘀咕咕說了好一會兒話,才洗漱歇下了。
二皇子滿月禮前兩天,李綰讓人急叫了李丹若過去笑道:“真是巧了,剛我進宮給劉貴人請安,正想着怎麼說才合適,劉貴人倒先提起這事了,說一甲三人,就五郎是位少年郎,五郎她看到過了,風流俊俏,是個極難得,就想看看這探花娘子是個什麼樣,要我滿月酒那天帶你去見見她,你說說,是不是正巧了?真是心想事成。”
李丹若也是喜之不,回去和姜彥明說了,滿月禮這天一早,就趕到忠勇伯府,和李綰一起,扣着時辰往宮裡去了。
李綰車子一路進了會通門才停下,李丹若扶着李綰下了車,早有小內侍迎上前笑道:“小給夫人見禮,劉貴人吩咐了,夫人若到了,先請到和鳳閣喝杯茶。”
“煩勞你了。”李綰帶着端莊笑容客氣道,李丹若上前半步,不動聲色從袖子裡順了只小荷包塞到小內侍手裡笑道:“煩您等了這些時候。”小內侍手指夾過荷包收進袖內,看了李丹若一眼,恭敬熱情引着兩人往裡走去。
李綰一邊和周圍相熟衆命婦微微點頭致意,一邊低低說道:“和鳳閣是劉貴人起居之處。”李丹若低低‘嗯’了一聲,落李綰後面半步,低眉垂手,樹着耳朵聽着周圍動靜,目光卻分毫不斜,恭謹非常跟着李綰進了和鳳閣。
侍女迎出來,接了李綰進了和鳳閣,奉了茶,李丹若垂手侍立李綰身後,李綰端坐扶手椅上,端莊抿着茶,李丹若微微低着頭,只轉動着眼珠,打量着自己周圍那小小一片。
地上鋪着墨綠地氈非常厚軟,地氈上幾乎沒有花紋,看着素淡簡樸卻很是舒服,李綰坐着扶手椅大方簡單,卻厚重樸拙,配着地氈極是搭配,離扶手椅不遠,是一張比一般榻寬大許多紫檀木流雲萬字透雕羅漢榻,榻上坐墊、靠墊都是半舊,微微有些褪色,看起來卻加柔和悅目,榻角放着張直角矮几,几上堆着五六本書。榻前靠牆處,放着只高腳花架,架上一盆濃綠碧透佛珠撲垂而下,流溢着濃濃生機,榻另一邊放着只不大卻極厚重古鼎,鼎上輕煙嫋嫋,看來是香爐,香爐鼓起處閃着柔和光澤,凹進去處卻有着一塊塊微綠銅鏽,這是件久遠古物,原先大約不是做香爐用。
李丹若目光香爐上停了片刻,才移回來,垂目看着李綰椅子上靠墊,垂下手指輕輕觸了觸那靠墊,果然,這是素紋緙絲,怪不得看上去厚實非常,李丹若暗暗讚歎不已,這裡看着簡樸,處處透着非同一般家常和舒適,可從地氈到這靠墊,卻是處處精心非常,只怕這靠墊半舊,也是洗出來,這份簡僕,是奢華到了極處簡樸,這個劉美人,果然不是個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