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番外

二十年很漫長,是一個人生命的四分之一,甚至是三分之一。二十年也很短暫,最起碼,在簡如和楚尋眼中,二十年的時光幾乎是一瞬而過。

自從生下了楚旭和楚晏這對雙胞胎後,簡如和楚尋的生活日漸平穩下來。漠北平定後,琉璃也緊跟着投了降,林子建和衛國候被調回了京,景喻則快馬揚鞭的到槐洲任職。

至於漠北,慶元帝派了個即不權貴也不清流的孤臣掌管,此孤臣無家無勢,算是最徹底的保皇一黨。

慶元帝信任此孤臣比之楚尋和林子墨還甚,畢竟,楚尋有範晉,林子墨有林國公府,而此孤臣,卻只有慶元帝,漠北掌握在這樣的人手裡,慶元帝才能真正的放心。

不過,對林子墨,楚尋這樣的心腹功臣,慶元帝也並不小氣,林子建被調回京城後,林國公就把公爵位置傳給了他,然後就跟着國公夫人去南邊養老。五年之後,林子墨也從景陽候提升爲景陽公,林家一門雙國公,幾乎算得上是後戚的頂峰了。

至於衛國候,在槐洲督戰了四,五年,雖然沒得到什麼太大的獎勵,可景喻卻平安回來了,對衛國候來說,這比景家封王還讓他高興。

要知道,景喻是景家嫡長,也是最有出息的一個,剩下那些,不是年紀太小就是無甚作爲,景喻這個慶元帝心腹的嫡長對景家來說,是無可代替的。

景喻真失蹤,被死亡的時候,整個衛國候府都籠罩在一片陰雲之中,直到景喻奇蹟般的存活,還刺殺塗清立了大功,得到這個消息,衛國候興奮的想往廟裡送一百個豬頭還願。

所以,雖然景家全家都留在京中做了‘人質’,但景喻能在槐洲掌一方軍權,揚景家威名,留在京中做質,衛國候是可以接受的。

反正景家沒打算造反,他和夫人也老了,不打算在離京。

於是,你情我願之下,在漠北平定半年以後,景喻帶着林戚月和剛出生的大女兒離開了京城,奔赴槐洲。

被婆婆明裡暗裡刁難了好幾年的林戚月,終於隨夫上任,從此過上了每三年回京探親一次的幸福生活了。

親自把景氏夫妻送出了城,簡如收拾收拾行囊,也準備離城了。

跟林戚月一樣,她也是隨夫上任。

楚尋在戶部尚書的位置上幹了五年,憑藉着一手四處撈錢的本事得了個鋪國候的爵位,不過那是戰爭期間,是破格錄用。一旦戰事平穩了,楚尋太年紀,資歷太淺的弱點就暴露出來了。

楚尋想繼續坐在戶部尚書的位置上,有慶元帝做後盾那勉強還是可以的,但想在未來入內閣,那就洗洗睡吧,別要夢了——如果,楚尋一直呆在京城的話。

爲了未來入內閣做準備,楚尋在慶元帝的建議下,外放出京攢資歷去了。

頭一站,楚尋和簡如攜家帶口的去了南洲。

簡如生雙胞胎的時候,年紀不小了,她的身體又不算好,一通產後大出血,幾乎沒要了她的命,養了半年多,才勉強能下牀。

京城是大燕的繁華中心地,這不假。但京城四季風沙,氣候乾燥,不是個養人的地方,這也絕對是真的。

在京城養了幾年,簡如的身體還是不見好,又恰逢外放攢錢資歷,楚尋一番思索後,決定到慶元帝面前討情,前面南洲水鄉之地。

反正都是攢資歷,到哪不行啊?南方氣候溫和,四季如春,正適合媳婦兒養身體。

他果然是大燕好丈夫啊,楚尋默默的爲自己點了贊。

離京的時候,簡如特別興奮的跟楚尋嘰嘰喳喳了半宿,要知道,無論前世今生,她都沒去過什麼遠地方。當然,漠北那個遍地草原,漫布野獸的地方不算。

跟漠北虎狼圍繞不同,這次可是要去南洲啊!那是水鄉啊!噥言軟語啊!泛舟西湖啊!雨中漫步啊!簡直不要太浪漫,成親這麼多年,她終於可以擺脫婆家,孃家,親爹,後爹,造反,情敵等種種外在因素,抱着丈夫孩子一起到南洲水鄉去過浪漫溫馨的生活了。

簡直不要太美好!

懷抱着美滿的願望,簡如一行人坐着馬車奔赴遙遠的南方。

到南洲水鄉任一府巡案,位高權重。楚尋又是帝王心腹,年紀有爲,南洲的地方官幾乎把他頂到頭頂。做爲楚尋的妻子,也是唯一的後院女眷,簡如成了南方官員女眷們的偶像。奉誠的話,不絕於耳。

幾句恭維不至於讓簡如失去理智,在楚尋面前推薦誰,可好話誰不愛聽啊?面對前圍後繞的局面,前世今生都沒正經過上幾天高高在上生活的簡如,真心爽翻了!

三年的時候,就當養身體加放假,本來,簡如是這麼想的。可惜啊!上天對簡如真心不咋地,完全稱得上虐戀情深。其證據就是,簡如和楚尋才外放半年,沒過幾天舒心呢?南洲——竟然發水了!

漫天的洪水,就決了堤了!這得虧是簡如和楚尋沒住府衙裡,而是自己買了宅子,要不然,百分之百被沖走了。

這一場大水,讓慶元帝殺了無數在南洲築壩的官員,也讓楚尋連續兩任留在南洲,發展他四處撈錢的特長,建壩治河。

說好的愉快假期呢?面對着滿屋的潮氣和滿城的難民,簡如簡直欲哭無淚。

楚尋在南洲連續兩次任職,簡如就跟着他在那兒呆了六年,死亡,溼熱,潮氣,難民,在南洲,簡如的身體非但沒有任何好轉,反而更加嚴重了。

在六年結束回到京城之後,簡如大病一場!

六年治水讓楚尋一步進入內閣,成了慶元朝權勢最大的幾個官員之一,但即使如何,他依然很內疚,在楚尋看來,無論什麼樣的官職,都沒有媳婦兒的健康重要。

於是,在御醫告知,如果還生活在京城,簡如的身體會受到不可治癒的傷害時,楚尋思索半晚後,把鋪國候位傳給長子楚曦,毅然決然的告老還鄉了!

那一年,他才四十三歲,正是一個權官最輝煌的年紀!

慶元帝數次相勸無果,最後只能無奈的放楚尋走了,索性,楚尋的兩個兒子也都長大成材,雙胞胎中的哥哥甚至不到二十就高中探花,其天資之高,比之楚尋都不惶多讓。

就這樣,楚尋帶着簡如,華麗麗的享受起了退休生活。

他們先到南方風景怡人,氣候如春的小鎮,狠狠的住了兩年,徹底將簡如的身體休養了一番後,開始四處遊山玩水!

簡如和楚尋都是操勞了一輩子,有銀子不會花,基本沒享受過瀟灑生活的人。這一玩起來就收不住腳了,天南海北,只要幾個孩子不催,他們就根本不着家!

那一年,簡如四十八歲,把小女兒嫁入景家,讓她成爲林戚月的長兒媳後,簡如一度陷入了迷茫,空虛,寂寞冷的悲慘境地裡。

養的白白嫩嫩的小白菜,不是,小女兒被豬拱了,雖然林戚月的兒子是大燕少有的好豬,但這也無法彌補簡如內心受到的傷害。

一想到女兒從此之後就有了她自己的家,離巢飛走,徹底長大!雖然不算太老,可簡如和楚尋都難免產生了窩巢老人的悲哀。

“媳婦兒,我們出海走走吧!”悲哀的老爹楚尋說。走的遠遠的,免得一看見景墒那小子就想揍他!

“這個提議好,我這一輩子竟在大燕轉兒了,還沒到旁的地方去看過呢!聽說海外有不少小國,那兒的人都長的紅頭髮,綠眼睛,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悲哀的老孃簡如狠狠點頭。

小沒良心的,讓你成親一個月都不回來看我,這回我和你爹直接出海,讓你想看都看不見!簡如撇嘴想。不得不說,上了年紀又被楚尋嬌寵了十多年的簡如失去了年輕時的沉穩,越來越傲嬌了!

多年遊山玩水的經歷讓兩人有了豐富的旅遊經驗,打包行李,帶滿銀票,留書一封后,老兩口袖子一甩,瀟瀟灑灑的走了,徒把兩個淚流滿面的兒子拋在京城。

就這樣,老兩口登船出海,經過喜歡吃泡菜的朝國,全民四方臉的桑國,大鼻子黃頭髮的德義國——一年半後,他們停留在了小個子,武士刀,女人把臉抹的跟鬼一樣白的倭國。

倭國,在大燕內海,屬於大燕附國。當地人慕燕風,學燕文,說燕話,在此地,簡如和楚尋到沒有在旁的國家的那種不適應感。

“相公,咱們什麼時候才能回大燕啊?”簡如盤腿坐在被稱做客廳,但卻一個椅子都沒有的和室裡,無視一旁倭國女僕如見鬼般盯着她盤坐的腿,緊皺眉問風塵僕僕進門的楚尋。

“我剛打聽了,要後天午時纔有船。”楚尋彈了彈身上灰塵,滿臉擔憂的回。根本沒注意從他進門就用迷醉的表情,含羞帶怯的‘暗視’着他的女僕們。

“後天?沒有今天或明天的嗎?這種時候,早一天回去也是好的啊!”簡如急急的問。

“沒有。”楚尋搖頭。

在游到大食國的時候,楚尋從貼身侍衛那兒得到一封飛鴿傳書,內容爲慶元帝重病不治,御醫下狠藥,也不過能保證他活上半個月而已!這種新舊帝皇更替的時候,做爲被慶元帝發現的千里馬,楚尋怎麼能不回到京城陪着這位皇帝伯樂走完人生的最後一程呢!

焦急的等待中,兩天時間一晃而過,在登上回大燕的船舶時,簡如無意中看了碼頭一眼,忽然,她猛的發現,人羣中一個彎腰駝背的老婦身影怎麼瞧怎麼像落霞!簡如微怔,然後馬上趴到圍欄上伸頭去看,可惜,那人影一閃而逝,轉瞬間就消失了!

簡如此時正在船上,也沒法跳下海,游回去確認,也只得做罷了!

其實,不需要確認,簡如沒看錯,那老婦確實就是落霞。那一年,落霞逃出京城後,衆侍衛齊勸她迴歸漠北,可惜落霞執意不從,反而到沿海小城等待消息。開頭幾年,漠北在塗清的帶領下,行勢大好,衆侍衛見此,便欲離開落霞,前往漠北建功。可惜落霞爲人太獨,生怕塗清和慶元帝摸線找到她,竟親手殺了兩個欲走的侍衛。

侍衛們譁然大驚,憤慨無比,在極怒之下,衆侍衛搶光了落霞身上所有的銀子,然後把她扔到一條開往倭國的小船上。

他們到底還是不敢殺了身爲郡主的落霞,可是,就落霞本身而言,她真恨不得當時就死了!

倭國女人的地位和動物等同,她身無銀錢又語言不通,要不是有大燕人的身份在,搞不好早就被餓死了!

早些年,她還想過攢錢回大燕,回漠北,可自從在遊走的商人那兒得得塗清被刺,漠北敗亡,塗世一門被滿門抄斬之後,落霞就徹底打消了回國的念頭。

在倭國呆了二十年,從性感野性的高貴郡主輪落到破衣乞食的乞討婆,落霞的人生……呵呵!

在碼頭乞討時,落霞其實看見楚尋和簡如了,畢竟,這二十來年,受上蒼厚愛的楚尋容貌幾乎都沒變化過,但,跟過去不同的是,她沒有上前相認,沒有想辦法報復,而是慌亂的躲了!

痛苦的二十年,讓那個無法無天的郡主消失了,現在存在的,只是一個爲了一日三餐能吃飽飯而奔波的乞討老婦而已。

船行沒多久,簡如就忘了碼頭上的事,她現在的生活很美滿,很幸福,她的腦海中根本容不下任何的煩惱!

回京後第三天,慶元帝崩逝,林子墨和楚尋等一衆舊臣扶太子登基,皇后被尊爲母后皇太后,一個新的朝代開始了!

坐在院中的躺椅上,看着圍繞在身邊的孫子,孫女,外孫子,外孫女,簡如收起了繼續周遊四海的念頭,老老實實的呆在京城,做起了老封君。

“如兒,嫁給我,你後悔過嗎?你感到幸福嗎?”夕陽下,眼角已有了些許皺紋的楚尋笑着問道,眼光溫和,滿目柔情。

“後悔?我從來沒有後悔過,無論哪時哪刻。”頭髮半白的簡如回頭握住了丈夫的手,看着他二十年如一日的天神面容,微笑的回答:

“嫁給你,我很幸福,這一生都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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