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魔琴怪胸叄劍自相殘

呂麟對這叄人,雖然並不認識,但是他卻感激他們的相助之德,正想告訴他們,那車乃是空車裡,面並沒有人載着。

可是呂麟話未出口,突然看到車一掀,一個人從車中,躍了下來!

呂麟心中,這一驚實是非同小可,因爲,他離開那輛車子,並沒有多久。

那輛車子會被人趕了來追自己,已然是怪事,而車廂中居然又躍出了人來,不知那兩個人,是什麼時候來到的?只見那自車廂中躍出來的人,是管家打扮,神氣甚是雍容,也生得五官端正,和那趕車人的一張死臉子,完全不同。

他一出來之後,便向叄人行了一禮,道:「小可齊福。不知叄位欲見我主人作甚?」

那正中的一個問道:「我們是什麼人,你可知道?」

齊福一笑,道:「願聞其詳。」

那叄人面上皆有怒色,正中的一個厲聲道:「你既然敢駕了這輛車子,到處生事,諒必你家主人,也有些來歷,怎麼連我們都不認識?」

呂麟初不知那叄人爲何突然發怒,聽了這兩句話,心中才始恍然,暗忖敢情那叄人自負名頭,甚是響亮,那齊福卻不知道,所以他們叄人,才自心中有氣,想到這裡,也又向叄人仔細打量了一下,心中猛地一動,暗忖這叄人,難道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武當叄劍?

武當派高手如雲,但是卻武功較高,名頭響亮的,當推這叄個人,因爲他們一出手,照例便是叄柄長劍,一齊發動。

而他們所棟的『天地人叄才劍法』,也確是武學中冠絕一時的絕學。

只聽得齊福又是一笑,道:「在下一向只跟着家主人四處奔波,對於武林中成名人物,確是不甚知曉,叄位尚請原諒。」

這叄人滿面怒容,齊福卻只是滿面帶笑?

叄人一齊『哼』地一聲,想來他們沒有向人通報姓名的習慣,竟不再提自己的名頭,只說道:「聞說有一隻木盒,與這輛車子有關,我們叄人,想要看上一看!」那叄人的話,雖然說得強橫,可是齊福仍然毫不生氣,道:「叄位來得不巧,那隻木盒,家主人已以重資,託南昌城中,天虎鏢局的呂總鏢頭,送到姑蘇去,早已不在這車上了?」

呂麟聽得齊福突然提起自已父親的名字來,心中『啊』地一聲,道:「原來日間來鏢局找爹的,就是這個齊幅!」

因爲事情突然發展到和他父親有關,所以呂麟更是全神貫注,要聽個究竟。

只聽得那叄人揚聲一笑,道:「你們這些鬼花樣,瞞得過別人,可瞞不過我們叄人!」

齊福臉上,現出了愕然之色,道:「不知叄位此言何意?」

那正中的一個,一聲長笑,道:「你們到處張揚,說是那木盒已然交給呂騰空帶走,自然會引得各派高手,一齊去找呂騰空,但實則上,那木盒卻仍然在你們手中,是也不是?」

齊福陪笑道:「叄位錯了,那木盒確是在呂騰空處,乃是盡人皆知之事!」

那叄人又踏前一步,突然聽得『錚錚錚』叄聲,叄道精虹閃處,叄柄長劍,已然出鞘,一出鞘,叄柄劍便閃電也似,向前一伸,叄個人也身形滴溜溜一轉,叄柄精芒射目的長劍,互相搭成了一個叄角形,竟然將齊福圍在叄柄長劍之中!

這叄人出手之快,簡直快到了不可思議,而且劍招,也怪到了極點!

呂麟年紀雖輕,但是他母親西門一娘,乃是劍術的大家,在授他點蒼劍法之際,對於天下各門派的劍招,也全有所涉及。

所以呂麟對於辨別劍法的優劣,極是識貨!這叄人一出手,呂麟已然知道他們在劍法上的造詣,實已到了非同凡響的地步。

叄人一將齊福,圍在叄柄長劍之中,面色便跟着沉了下來。

但是齊福卻仍然面不改色,略帶笑容,道:「叄位將小可圍住,卻是何意?」

那叄人一齊冷笑,道:「姓齊的,你根本並不是姓齊,乃是華山派玄香堂堂主孫山!我們可曾講錯?」

那齊福自從車廂中走出來後,一直是面帶笑容,但一聽叄人那句話,卻陡地臉上神色變了一變,可是那也只是極短的時間,隨即又恢復原來的神情,道:「小可獲昇華山派玄香堂堂主,只不過一天,便自脫離了華山派,叄位竟能認出小可的本來身份,實是可敬可佩,眼光厲害之極。」

那叄人一齊大笑,道:「華山派十二堂堂主,在武林之中,地住頗高,不知你何以甘心羅衣直帽,去做一個家奴?」

齊福坦然道:「人各有志,叄位何必動問?」

那叄人又是一齊大笑,道:「你別弄什麼玄虛了,你的『主』,究竟是誰?就是華山派烈火老兒,是也不是?說!」

呂麟聽到了此處,已然可以肯定,那叄個人,一定是武當叄劍了。

因爲,華山派的掌門人,烈火祖師,在武林中的身份極尊,近一二十年來,已然自珍身份,根本不輕易涉足江湖。

但是那叄人卻在語氣之中,像是並沒有將烈火祖師,放在心上。

這就說明了他們本身,也是屬於人多勢衆的一個大派,而也們的武功,也一定不會低,又是叄人一齊出手,用的兵刃,也是長劍,則不是武當叄劍是誰?

只聽得齊福道:「叄位又錯了,家主人絕非烈火祖師!」

那正中的一個,原是武當叄劍中的老大莫伯雲,仍要再問時,他左邊的老二莫仲風,已然大是不耐煩,接道:「大哥,與他多羅嗦作甚?華山派中,本是良莠不齊,我們先除了他再說?」

老叄莫季雨也道:「對啊!他哪有什麼主人不主人的,還不是他一個人弄的玄虛,那木盒之中,所藏的物事,一定是非同小可,豈可落在別派的手中?」

莫伯雲向兩人使了一個眼色,沉聲道:「你聽到了沒有?」

齊福淡淡一笑,道:「叄位若要動手,我也沒有辦法,但是我言之在先,叄位要是吃了大虧,可別怪我?」齊福話纔講完,那駕車的怪漢子,便自『嘿嘿』一陣冷笑,他的冷笑,和齊福的話,剛好接上,倒像那一陣冷笑,是齊福所發的一樣!

而那怪漢子的冷笑聲,尚自在黑暗之中,盪漾不絕,武當叄劍,已然一齊發動,只見叄道精虹,繞着齊福,轉了一轉,其快無此,又一齊後退,齊福的上、中、下叄盤,已然各多了一道傷口,鮮血殷殷。

不要說齊福根本沒有還手,就算齊福還手,這叄人的劍勢,如此之快,他也根本無從還起!

呂麟在一旁,見了這等情形,心中的不平之感,不禁油然而生。

他雖然曾與那趕車的怪漢子動手,還被那怪漢子抽了幾鞭,疼痛未止,而且,齊福正是他要找的殺害天虎鏢局鏢師們的人。

而武當叄劍,卻對他有解圍之德。只不過呂麟天生俠骨,行事卻不憑個人的好惡,作爲論斷的標準,眼下以叄敵一,他總覺得大是不公平,毫不考慮,便大聲叫道:「你們叄個打一個,算是什麼?要動手的,不妨以一對一,打個明白!」

武當叄劍一齊轉過頭來,向他怒目而視,齊福卻對他一笑,道:「小兄弟,多謝你仗義執言,請聽我一言,快離開此處吧!」

呂麟心中,對於齊福的態度,如此鎮定,不禁大是佩服,心想這人倒是一條硬漢子。

呂麟到底年紀太輕,他卻不知道,齊福之所以如此鎮靜,實是他知道事情發展下去,一定是對他有利的緣故。

當下呂麟搖頭道:「我不走。」

齊福回頭,向那駕車的怪漢子,使了一個眼色,那怪漢子一聲冷笑,突然從車座之上,凌空拔起,在半空中一個轉折,凌空下擊,人尚未落地,便自『刷刷刷』一連叄鞭,向呂麟抽到!身法之美,下手之快,簡直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呂麟剛纔曾經吃過他的苦頭,一見他惡狠狠的向自己撲到,心中大驚,連忙足尖一點,向外縱了開去,但聽得鞭聲霍霍,鞭鞘就在自己面前叄四寸處,吞吐不定,呂麟一退再退,幌眼間,便已然退出了叄二十丈,那怪漢子才一個倒縱之勢,叄個起伏,身如一縷輕煙也似地,重又回到車座上!

呂麟喘了一口氣,倚着一棵大樹站定,定睛向前看去,只見武當叄劍,各以劍尖,抵住了齊福,齊福仍是昂然而立。

呂麟心中知道,剛纔那怪漢子突然向自己攻到,並不是想要加害自己,而是奉了齊福之命,要將自己,趕出他們動手的範圍去。

因爲若是那怪漢子想要抽打呂麟,實在沒有一鞭抽不中,但是剛纔,那條馬鞭的鞭鞘,卻只在他身前叄四寸處掠過,可知那怪漢子只不過是想將之趕出而已!如今呂麟一見齊福重又陷入了重圍,心中不平之感,仍未稍止,正想再趕向前去,突然聽得耳際,響起了一陣,極是悠揚悅耳的琴聲。

呂麟心中,猛地一動,立即想起自己在那車子的車廂中所見的怪琴,和用力一撥那條最粗的琴絃,竟會發出如此驚心動魄的聲音一事來。

如今那琴音,聽來像是自天而降,但是附近一個人也沒有,當然是從那輛車子中發出來的了,由此可知,齊福雖然出了車廂,但是車廂中卻另外還有人。

呂麟一面想,一面向前看去,只見琴音才起,武當叄劍,長劍幌動,便已展開了攻勢。

呂麟心中,正在爲齊福耽憂,可是仔細一看,他幾乎奇怪得不相信自己的限睛!

原來齊福已然不知在什麼時候,逸了開去,正和那駕車的怪漢子,並肩坐在車座上。

而武當叄劍叄人,長劍霍霍,招式精幻之極,卻是自己在打自己。

而呂麟既然在劍法上的辨別能力頗高,自然也一眼看出,這叄人的劍招,招招全是致命的殺着,下手毫不容情。

呂麟心中的奇怪,可說已到了極點。

因爲武當叄劍,兄弟叄人行止不離,幾乎已成了叄位一體,絕對沒有自相拼殺的道理。

但是這時候,叄個人卻又是一點也不假,在作生死的拼鬥,只見叄人各自使出的劍招,源源不絕,叄道精虹,呼嘯排蕩,左盤右旋,耀眼生花,連叄人的人影都分不清楚,竟是一場武林中罕見的惡鬥!

呂麟呆呆地看了半晌,突然聽得琴音由徐而快,宛若千軍萬馬,奔騰而至,令得呂麟的心絃,也爲之而大受震動。

而就在琴音由徐而急的一瞬間,只見武當叄劍的劍招,也似而快了起來,呂麟心中,陡地一動,暗忖難道以武當叄劍的武功之高,如今行動失常,竟是爲那琴音所惑不成?

若然是這樣,那麼這琴聲算是什麼功夫,爲何如此邪門?

正在想着,突然聽得『錚』地一聲,武當叄劍中,已有一人,長劍脫手飛出,叄人急驟的身形,也因之停了一停。

但是那一停,只是電光石火,一眨眼間的事,只見一人雙手空空,後退一步,但是其餘兩人,卻毫不猶豫地,踏中宮,走洪門,劍勢如虹,一左一右,便向那劍已脫手的人胸際插入。

那劍已脫手的,乃是老叄莫季雨,當下一聲慘號,驚心動魄,便已死去。

另外兩人,抽出劍來,重又狠狠地鬥在一齊,沒有多久,兩人的劍招,便已慚漸地慢了下來,只聽得琴音突然停止,那輛馬車,也突然向前,急馳而出,在琴音停止之後,兩人仍然互相攻了幾招,直到那輛馬車,在黑暗之中,隱沒不見,兩人才突然停了下來,呂麟隔得雖遠,但是卻看得清楚,只見兩人手一鬆,長劍已然跌倒了地上,而且立即抱成一團,只不過身子搖幌,又一齊跌倒在地。

呂麟心知自已所遇到的,一定是武林之中,極大,極怪,非同小可的事。

因此地一見兩人跌倒,便連忙向兩人奔了過去,來到近前一看,只見兩人脅下,皆有一個極大的傷口,敢情是剛纔他們的最後幾招,動作快疾無倫,呂麟未曾看清,他們相互各受了重傷?

呂麟見兩人已然傷得極重,不由得楞了一楞。

就在此際,只見兩人勉強轉過身來,道:「小……友,煩請你告訴……武當羣雄……我們……叄人……」纔講到此處,兩人四睛怒凸,已然斷氣。

呂麟心中,大是駭然,暗忖武當叄劍,在武林中享有何等名聲,如今竟這樣不明不白而死,事情若不是親見,只怕人家講了,也不易相信,他們兩人,臨死之際,話雖未曾說完,但可以猜想得到,他們一定要自己,向武當羣雄,報告他們的死訊!

呂麟在叄人的體之旁,呆了半晌,暗忖自己上武當山去跑一次,已然是免不了的了,但是這叄人,卻也不能讓他們曝荒野啊!便以緬刀,挖起大坑來,才挖好了一個,忽然聽得一陣馬蹄聲,傳了過來,來到近前,突然停止。

呂麟回頭一看,只見馬上一個勁裝漢子,疾躍而下,奔到叄人的體之旁,看了一看,突然向呂麟疾撲過來,叱道:「好小賊,如何傷了我叄位師伯?」『呼』地一刀,已然當頭砍下!

呂麟心中,不禁又好氣又好笑,暗忖原來武當派這樣名震武林的大宗派中,敢情也有這樣的渾人,反手一刀,『雙峰插雲』,已然迎了上去。

『錚』地一聲,兩柄單刀相交,呂麟手中的緬刀,乃是上好緬鐵打就,雖然未到削金斷玉的地步,但也是鋒利無比。

那一刀,不但將那個漢子,震退了一步,而且遠將他的單刀,砍出了一個大缺口!

那漢子楞了一楞,退到了坐騎旁邊,叱道:「小賊,你叫什麼名字?」

呂麟道:「我姓呂,單名一個麟字。」

那漢子一呆,因爲呂麟兩字,當然是誰也未曾聽說過,又問道:「你家大人,叫什麼名字?」

呂麟照實說:「家父天虎呂騰空!」

那漢子大叫一聲,翻身上馬,道:「原來是呂老賊殺了我叄位師伯!」

話未說完,繩抖動,便已然向前馳了出去,呂麟心中一驚,暗忖這話要是不和他講明白,武當派和自己父親之間的樑子,如何解得開?連忙足尖一點,追了上去,手探處,已然抓住了馬尾,大叫道:「武當叄劍,仍是自相殘殺而死!」

那人在馬背上一個轉身,手起刀落,『刷』地一刀,已然將馬尾割斷。

呂麟本來是抓在馬尾上的,馬尾一斷,那馬向前疾馳而去,馬上那人大聲道:「放你的狗屁!叫呂老賊等着,武當高手,自會來尋他!」

呂麟手中握着一束馬尾,『砰』地一聲,跌在地上,尚幸他身手矯捷,看那馬時,早已馳出老遠,追不上了!

呂麟知道那漢子既稱武當叄劍爲『師伯』,武功又頗平常,多半是武當派中的小輩。但是他這一去,只要回到武當山,便將從此多事!心中暗悔自己不該一照面,便對他道出了來歷。

呆一了一會,匆匆將『武當叄劍』體掩埋妥當,想了一想,覺得當務之急,還是先回到家中再說。此時,已然是半夜時分,呂麟一直向南昌城中馳去,走出了沒有多久,突然見到面前,有高高矮矮,幾個人正站在路中心,一動也不動。

這半夜來,呂麟所遇到的怪事,已然多到不能再多,一見有人,心中又是一凜,一轉眼間,已然來到近前,正要擡頭看那幾個人是誰時,只覺得那幾個人,在突然之間,向外散了開去,同時,『呼』地一聲,似有一件什麼東西,當頭罩了下來。

呂麟心知不妙,趕緊以刀去隔時,刀鋒撩了上去,軟綿綿地,一點也不着力,眼前突地一黑,已然被那物事,和頭套住。

呂麟大叫道:「何方朋友,暗算於人?」

只聽得四面八力,響起了陰惻惻的幾聲冷笑,一個語帶哭音,難聽已極,道:「你到時候自會知道,如今心急什麼?」

呂麟心中大怒,覺出將自己罩住的,像是一隻極密的魚網,連忙用力掙扎了幾下,可是他只動了幾動,脅下一麻,穴道便被封住!

只聽得一人道:「這小子既然已經落在我們手中,不怕他老頭子不將那隻木盒,交了出來。」

另一人道:「自然,但是據教主之意,最好先將他送到北邙山鬼宮去,再作打算。」

其餘幾人道:「不錯!」

呂麟已然覺出,身子被人挾了起來,一路向前地去,眼前漆黑,也不辨東西南北,也不知那些將自己制住的,是何等樣人。

只是他聽得了『北邙山』叄字,心中卻不免暗暗一怔,因爲北邙山,乃是邪派之中,數一數二人物,鬼聖盛靈的鬼宮所在處。

過了好久,呂麟只覺得眼前現出了一片灰濛濛的顏色,知道天色已明,他竭力想運轉真氣,卻是一點用處也沒有,只得聽天由命。

一直到了晚上,仍然覺出是在趕路。又聽得人道:「莫要餓壞了這小子,將他的穴道解開吧!」另一人道:「放心,他在我天羅地網之中,怎能逃得出去,儘管解開好了!」

呂麟心中一喜,只覺得背上被人拍了一下,身上一輕,四肢已可活動,連忙雙臂一振,但是仍然脫不出束縛,只聽得又有人道:「小子別亂動,莫自討苦吃!」呂麟心中苦笑,只得廳天由命。

呂麟心想,反正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既然幾番掙扎,一點用處也沒有,不如由得他們,看他們將自已帶往何處。

不一會,又覺得有一些乾糧,也不知從何處塞了進來,呂麟早已肚餓,便狼吞虎地吃了,反倒穩穩地睡了一夜。

第二天,正在口渴之際,卻又被人浸入了水中,喝了一個飽。如此不知何往,眼前現出灰色,知道天已亮了,眼前濃黑,便是天黑。一路算來,在路上已然走了有四天之久!

這四天來,呂麟不知自己是落到什麼人手中,也不知那些人是要將他帶到什麼地方去,自從四天之前,他突然被人裝進了布袋中之後,他像是已完全與世界隔絕了一樣。

悠只知道,將自己挾了來走的,不止是一個人。但是,那些人之間,卻又絕不交談,以致呂麟一點線索都探聽不出。

在這四天之中,呂麟只是覺出自己被那些人帶着,走了不少的路。

有時侯,車聲隆隆,像是在車中。有時侯,蹄聲得得,又像是在馬背上。

有的時候,平穩沉靜,分明是在坐船,又有的時候,特別是最後的那一天,一路顛簸不已,當然是在走着崎嶇不平的山路。

呂麟別無法可想,只有聽天由命。

到了第四天午夜,呂麟忽然覺得已停了下來。

同時,耳際聽得『呼呼』的風聲,那風聲傳來,極是刺耳。

如果不是在深山荒郊,絕不會有這樣淒厲刺耳的風聲的。

呂麟心中知道,只怕又會有什麼新的變故發生,因此也不掙扎,只是用心潛聽。

只見眼前,突然又露出了一點亮光,那亮光與白天時所見那灰濛濛的景像,並不一樣,有點黃澄澄地,看來像是火把。

可是雖然他的眼前,出現了那一點亮光,但是他仍然不能看清楚任何東西。

不一會,突然又得得幾下,極是濃重的金鐵撞擊之聲,像是一個極大的大,在敲擊一口啞鍾一樣,『噹噹噹』地,扣人心絃。

呂麟自始至終,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變故,只得靜以待變。

又過了一會,耳際聽得一陣『軋軋』之聲,又被人提着,向前走了幾步,眼前重又漆黑,又覺得陣陣寒風,襲了過來,令人禁不住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寒顫。

走了沒有多遠,突然聽得一聲,異乎尋常的咳嗽之聲。

本來,呂麟也已然感到,四周圍陰氣森森,自己是可能在一個山洞之中。

身在山洞之中,有人發聲,當然聽起來,會令人有點異樣的感覺。

但是那一下咳嗽聲,卻是令人毛骨悚然,不但空洞已極,而且,還夾着一股令人說不出來的恐怖意味,全身皆爲之一震。

接着,呂麟便覺出爲人放到了地上,貼着地的一邊身子,也是冰也似涼。一陣極是輕微的腳步聲過處,呂麟覺察到,自己只是一個人了。

他一想到自已只是一個人在這,心中不禁泛起了一陣恐懼之感。

呂麟年紀雖小,但是他自小就聽父母,講過武林中英雄豪傑的故事,再加上來往天虎鏢局的,也莫不是武林高手。

是以,呂麟的膽識,也是過人一等。他敢以獨自提了緬刀,去追尋害死秦鏢頭的兇手,於此便可見一斑。連日來,他身落人手,也未曾起過恐懼之念。

但是如今,他卻當真感到了害怕?

那種陰森森的感覺,剛纔那一聲如此令人心悸的咳嗽聲,都是令他害怕的原因。他心中甚至在想,難道我已然死了?此際已然來到了陰司地獄?呆了片刻,他再也忍不住那股害怕之念,便掙扎着站了起來。

呂麟破人以布袋套住,並未曾被人封住了什麼穴道。

因此,在布袋之中,他本就可以活動自如,要不然,即使有乾糧塞了進來,他也是無法取食的,只不過,在那四天之中,將他夾住的人,俱都極是有力,所以他才動彈不得而已。

此際,站了起來之後,突然感到,那隻布袋,竟自動地褪了下來!

呂麟一舉步,便跨出了布袋,心中不禁又是奇怪,又是高興。

奇怪的是,不知道是哪些人,無緣無故地將自己帶到了此處,卻又丟下自己走了,高興的是,自己既然已經脫出了布袋,當然也已恢復了自由,至少可以弄清楚,這裡是什麼所在了。

他竭力定了定心神,手在腰際一摸,又將那柄緬刀,掣在手中,向四面看去,只見陰風徐徐次來,如同身在冰窖之中。

四周圍,卻是漆也似黑,什麼東西也看不見。

呂麟大聲叫喚了幾下,以壯膽子,激起了陣陣迴音,可知是在一個山洞之中。

過了一會,眼睛已然漸漸能夠適應黑暗了,他也已然可以看到一點東西,他轉了一轉身子之後,不禁冷汗直冒,僵在當地,動彈不得。

原來他看到四周圍,影影綽綽,不知有多少人,高高矮矮,站在他的身邊!

呂麟本來,只當在這個山洞之中,只有他一個人了,是以也心中雖然害怕,但還不致於怕到什麼程度。如今,竟然發現有那麼多的人,一聲也不出,一動也不動地站在他的身邊,他才真的感到了害怕!

一時之間,他口中發熱,手中的那柄緬刀,像是有幾千斤重一樣,沒有法子提得起來,一顆心幾乎要從口腔中跳了出來!

好一會,他才緩過氣來,大叫一聲,『刷』地揮動緬刀,一招『橫風斜雨』,緬刀先橫後斜,向最近的一條人影,疾砍而出!

呂麟的這一柄緬刀,和呂騰空威震武林的那一柄紫金鬼頭刀,形式一模一樣,只不過略爲小些,他的一手刀法,也已然得了乃父的叄四分真傳,這一刀,又快又穩,一砍即中。

可是,也未見那些人有若何動作,那個人影,也不躲避。

電光火石之間,只聽得『錚』地一聲響,緬刀已然砍中了那條人影。

隨着那『錚』地一聲,爆出了老大一串火星來。火星的光雖微,但是在那樣濃黑的環境中,卻也可以在利那之間,照亮物事。

呂麟就着火星所發的光亮,定睛一看,『嗆』一聲,一柄緬刀,跌到了地上,雙手掩面,大叫道:「爹!媽!」

身子向後退去,可是沒有退出了幾步,『砰』地一聲,又撞在另一條人影身上,呂麟慌忙撲倒身子,雙手摸索,總算將那柄緬刀,重又抓在手中,但是,他卻再也沒有了站起來的勇氣!

原來,當他剛纔,一刀砍中了那條人影,發出了『錚』地一聲響,和爆出了一串火星之際,他心中的驚恐,已然一掃而空。

因爲,他知道若不是一刀砍在石上,斷然不會有這樣的情形。

既然是一刀砍在石上,可知那些人影,只不過是石像而已,當然沒有什麼值得駭怕的。

可是,當他就着那串火星,擡頭一看之際,他卻看到了做夢都想不到的可怖的人面。

那人面一點也不像是石頭雕出的,竟是一張真的人面。

若是說那張人面,如何恐怖,一時之間,倒也說不上來,唯其如此,才使人感到更是毛髮悚然,那只是一張蒼白已極,不堪想像,毫無表情,冷然,木然,到了極點的人面。

這樣的一個人,即使是在鬧之中,青天白日,乍遇見了,也難免使人吃上一驚,更何況呂麟是在這樣的環境之中。

當呂麟重又將緬刀抓在手中之後,他不知應該怎麼做纔好。

就在此際,突然,又聽到了『嘿嘿』的冷笑之聲,從四面八方襲來。那冷笑之聲,不知起自何處,又向是從老遠的地方,傳過來的,又像是剛纔那個死人臉子,了無血色的口脣中所發!

呂麟心中震顫不已,好半晌,才迸出了叄個字來:「你……是誰?」

那空洞已極,令人恐怖莫名的『嘿嘿』的冷笑聲,經呂麟一問,便突然停止,呂麟只覺得眼前突然亮了一亮。

此時,呂麟心知自己所遭遇到的事情之奇,就算僥倖能以脫險,只怕照實講給人家聽,人家也是不肯相信自己所言!

這時候,又沒有人可以幫助自己,呂麟知道,除了自救以外,別無他法。因此他竭力鎮定心神,擡起頭來,向前看去。

一看之下,呂麟又不禁大是愕然。

原來,在他身前,五六文處,正有一團燈火,在半空中載沉載浮,緩緩飄蕩。

而那燈光,其色碧綠,像是鬼火一樣,更令得人生出一股陰森森的感覺來。

只不過,不論那團燈光,是什麼顏色,至少已然照明瞭周圍的情形,令他可以看清自己身在何處,也定睛一看,果然身在一個碩大無朋的山洞之中,山洞四壁的岩石,經那盞碧瑩瑩的燈光一照,全都放出冷冷的光彩,但是,整個山洞,卻是空的。

剛纔,他所看到的那幢幢人影,以及將他嚇得冷汗直冒,他永遠也不會忘懷的那張恐怖的人面,卻已然不知去向了。

呂麟首先想到,莫非剛纔的一切,全是自己所生的幻覺。

但是他立即知道不是,因爲那一切,對他的印象,是如此的深刻,而絕沒有任何一種幻覺,可以造成如此深刻的印象的。

呂麟勉力地定了定神,心想這山洞之中,先有人的咳嗽之聲,繼有人的冷笑之聲,當然是有人在,不管他是誰,自己這樣害怕去,豈不丟人?

想到此處,膽子又壯了許多,大聲道:「這是什麼地方,你們將我弄到這來,究竟是爲了什麼?快放找出去!」

他一連大叫了數聲,只聽得『嘿嘿嘿嘿』的冷笑之聲,重又響了起來。

同時,又見那團綠陰陰的燈火,迅速地上下盤舞起來,呂麟對那團燈火,竟能浮在空中一事,本就是莫名其妙,如今一見燈火舞動,心中更是吃驚,沒有多久,只聽得笑聲停止,一個極是空洞的聲音問道:「你是呂鱗?」

聲音一傳來,那團燈火,舞動得更是急驟。

呂麟就着燈火,四面觀看,山洞之中,空蕩蕩地,一個人也沒有。

而那講話之聲,仔細聽來,卻像是那團燈光所發出的一樣。

燈火竟會說話,這事情未免太以荒唐了,但呂麟已經歷了這樣多荒誕而不可思議的事,這件事,反而顯得不很出奇了。

他身子一挺,站了起來,道:「不錯,我是呂麟,你是誰!」

那聲音又是一陣冷笑,道:「我是誰,你不是看得到的麼!何必多問?」

呂麟細辨那聲音,竟始終未能確定,是來自哪一個方向。

只是聽他的口氣,卻又像是自稱是那團燈光,呂麟怒道:「你裝神弄鬼,究竟是爲了什麼?」

那聲音『哈哈』大笑,道:「呂麟,你可知道,你自己一條性命,已經全在我的掌握之中?」呂麟大聲道:「放屁!你爲何不現身與我較量?」

那聲音道:「我武力已然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你連我人都看不到,剛纔我化身千百,剎那之間,便可沒了蹤跡,你想想,如何是我的敵手?」

呂麟人雖小,但是卻不像一般孩子那樣,容易破人騙信。

這時侯,他確然知道,那出聲的人,武功之高,匪夷所思。

但是,呂麟對於他所說的什麼『化身千百』之類的那套鬼話,卻一樣不信。只是一聲冷笑,道:「你別信口雌黃,我不會相信的。」

那聲音略頓了一頓,又是一聲冷笑道:「我問你,你可想出此洞去,與你父母團聚?」

呂麟道:「當然想,你快放我出去。」

那聲音道:「那可沒有這麼容易,你要答應我一件事,我才能放你。」

呂麟一面與那聲音對答,一面仍在仔細打量周圍的情形。

他只覺得,除了剛纔,所見的情形,實在詭異到了極點,令人不得不心驚之外,直到如今,似乎並沒有什麼出奇的地方。

所奇怪的,只有那團燈火,還在舞動不定,令人覺得眼花繚亂而已。

所以,呂麟的膽子,已然壯了許多。一廳得那聲音要他答應一件事才能放他,便道:

「是什麼事,你且說來聽聽!」

那聲音道:「你父母……」

呂麟不等那聲音說完,足尖一點,揮動緬刀,一招『流星趕月』,疾向那團燈火削出!

原來他心中,早已暗暗打定了主意,寧願身處黑暗之中,也要弄個明白,爲什麼那一團燈火,會舞動不定,這一刀去勢快疾,可是那聲音頓了一頓,眼看一刀將要砍中,那燈火突然絛地向上升起,停在山洞頂上,接着,那聲音大笑道:「臭小子,你想與我爲敵,豈不是在白日做夢?呂麟急忙收住了步子,擡頭看去,只見那山洞高達叄丈,自己輕功夠不上,只得道:「我討厭那燈火幌動,你往下說吧?」

一面說,一面心中,又在打下一步的主意。

只廳得那聲音又道:「你父母最近,受了一人之託,要保送一件物事,到姑蘇去,這件事情,你是已經知道的了。」

呂麟聽了,心中不禁一動,暗忖原來自己會莫名其妙地來到這,敢情也與那件事情有關,便道:「我知道又怎麼樣?」

那聲音道:「你知道便好,我這有一封信給你,是要你帶給你父母的,你離開此地之後,立即去找你父母,要在他們,到達姑蘇之前,將這封信,交給他們,否則你仍然難免一死!」

呂麟道:「這卻不成,如今我在什麼地方,也不知道,他們從家裡起程,很快就可以到蘇州的,我怎麼還能趕得到!」

那聲音『哈哈』笑道:「這又何消你耽心?這幾日來,你連日趕路,此際已在姑蘇附近了,你只要一出了此洞,便可以到蘇州城外,等你父母了。」

呂麟呆了半晌,心忖這個人只聞其聲,不見其人。山洞中除了那團燈火之外,又只有自己一個人,那人不知道是藏在什麼地方。

聽他講話的聲音,空空洞洞地,又分明是在洞中所發,何不答應了他,等他取出那封信來時,看看他是怎樣的一個人?

反正,要出了這個山洞,見到了父母,一切便由父母作主了。

因此便點頭道:「好,我答應你,那封信,你快給了我。」

那聲音道:「小娃子,你一入此洞,便已然身中奇毒,若是敢弄什麼玄虛,定然叫你受盡苦痛而死!」

呂麟不耐煩道:「信在那襄?」

那聲音道:「你心急什麼!」

呂麟當那人,既然有東西要交給自己,當然他非現身不可的了,但是奇事卻就在此際發生,那聲音一言甫畢,突然平空出現了一個紅色的封套,飄飄然跌到了地上來。

呂麟不由得呆了半向,那聲音又道:「你快取了信,跟着那團燈火走就是了。」

呂麟自始至終,不知道將自己帶來此地的是誰,也不知道和自己對話的,是什麼人,得依言將那封信,拾了起來。

見那團燈火,又緩緩地沉下了丈許,向前移動,呂麟便跟在後面。

沒有多久,轉過了七八個彎,便已然看到了一扇鐵門,尚不等呂麟伸手去推,那扇鐵門便已自動打了開來,同時,那團燈火,也一閃熄滅。

呂麟在那個洞中,遇到了那麼多怪異的事情,雖然說未曾有什麼傷害,可是那聲音卻說他身上已然中了奇毒,也不知是真是假,總之在這樣的情形之下,他一見有了出路,便再也不想在洞中多耽片刻,連忙一閃身形,出了那扇鐵門。

纔出了賊門不久,便又聽得『砰』地一聲,回頭一看,又是一怔。

原來身後什麼門也沒有,是一片凹凸不平的岩石,石挺中還長着小樹。

擡頭看去,見身在山中,那山峰也不很高,有一條小路,迤邐通了進來,月明星稀,呂麟自言自語道:「莫非我做了一場夢?」

他這是在自言自語,萬料不到,竟然會有人前來搭腔。

聽得身旁一人,緊接着道:「你並不是在做夢!」

呂麟不等轉過身子來,便『刷』地一刀,打橫揮了出去。

那一刀,才揮到一半,便已聲息全無,呂麟覺出那柄緬刀,像是已被人夾住,心中不禁一凜,急忙迴轉身來看時,果然不出他的所料。

見一個身材頗是高大,蒙面的黑衣人,右手食、中二指,夾住了緬刀的刀尖。呂麟用力一奪,紋絲不動,已廳得那人道:「你放心,我不會傷害你的,否則,以你的武功而論,怎堪我一擊?」

呂麟聽他的語氣,甚是柔和,不禁將心放下,但是他剛一出洞,便又遇到了這樣的一個蒙面人,仍不免有些驚異,道:「你……你就是剛纔石洞中講話的那個人麼?」

那蒙面人一笑,道:「當然不是,我姓譚,你叫我譚伯伯好了!」

呂麟道:「難道你與我父親是認識的?」

那蒙面人卻又搖了搖頭,道:「我不認識令尊,但是我長你許多,難道你叫我一聲伯伯,都不肯麼?」說着,雙指一鬆,呂麟連忙將緬刀收起,心想那人確是未存害己之心,但是他總是來路不明,因此又問道:「譚伯伯,然則你又如何,知我不是做夢,難道你也曾進過那個山洞麼?如果我不是做夢,爲什麼我才從鐵門中走了出來,那門便已不見?」

那蒙面人道:「講穿了也沒有什麼奇怪,那扇鐵門外面,鑲着一塊大岩石,鑲得天衣無縫,門一關,自然什麼都看不出來了!」

呂麟『喔』地一聲,道:「原來如此,那麼,譚伯伯,爲什麼我在山洞之中,起先看有好多人,一剎那間,那些人又全都沒有了?」

那蒙面人嘆了一口氣,道:「這我也不很清楚,但是你所遇到的,絕非鬼神,卻是可以深信!」呂麟笑道:「我當然知道不是鬼神,如果是,又何必要我帶信給我父母呢?」

那蒙面人一隻神光燜燜的眠睛,望了呂麟一會,道:「果然虎父無犬子,你在洞中的經歷,一定奇怪到了極點,但是你居然未被嚇壞,可知你膽識過人了。」

呂麟想起,乍入洞中之際,也不免被驚得全身冷汗,不禁紅了紅臉。

那蒙面人又道:「洞中的那人,我是識得他的,但是我卻不能和你說知他是什麼人,你可肯將他給你的那封信給我?」

呂麟遲疑道:「譚伯伯,你……」

那蒙面人笑道:「你放心,我已然說過我不會害你的,若是我要害你,我出手搶你懷中的那封信,你難道避得過去麼?你要將信給我,不但於你無損,而且於你父母,更是有益!」

呂麟心中一動,道:「我父母如今怎樣了?」

那蒙面人道:「他們已然離開了南昌城,但是因爲一路上有人找他們的麻煩,所以走得極慢。我還要去找他們,告訴他們,大禍將臨!」

呂麟心中,不由得駭然,道:「我父母將有大禍臨頭?」接着,又搖了搖頭,道:「不會的,他們兩人,武功何等精湛,怎會怕人?」

那蒙面人嘆了一口氣,伸手在呂麟的肩上拍了拍,道:「你年紀還輕是以不知,這次,被牽涉在那件事情中的,全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怕你父母若不是及時退身,也難免遭殺身之禍!」

呂麟人本極是聰明,而且,他與那蒙面人講了許多話,也已看出那蒙面人是一個忠厚長者,並不是壞人,因此忙道:「譚伯伯,你說的那件事,可就是有人託我爹保一件貨物,上蘇州去的那件事情麼?」

蒙面人點了點頭,道:「不錯,就是這件事!唉,你父母也是爲盛名所累,否則,又何以會被人利用,冒着奇險,去替人奔走?」

呂麟雖然已明白了事情的開始,但是對整個事件,仍然是莫明其妙,忙道:「譚伯伯,究竟是怎樣一件事,你能不能說說?」

蒙面人道:「如今,我也未能盡知,但是我相信事情定然可以水落石出的。」

呂麟聽蒙面人講得鄭重,便不再問下去。那蒙面人又道:「你將那封信給了我再說。」

呂麟想了一想,便將信取了出來。

那蒙面人將信接過,『嗤』地一聲,便拆了開來,取出信箋,向呂麟招了招手,道:

「你也來看。」呂麟湊過頭去,見信上的字,寫得極爲端正,寫道:「呂總鏢頭鈞鑒:臺端此次,受人重託,以臺端之威望,在下本不當作何妄想,但令郎身中奇毒,普天之下,唯在下能解,若然不將所保之物,交由令郎,送來我處,則令郎殆矣,尚祈叄思,一切經過,可問令郎。」

信未並沒有署名。呂麟看了,不由得發了半晌呆,道:「譚伯伯,我真的中毒了麼?」

蒙面人搖頭道:「當然不曾,我知道他心腸甚好,不致於害人。」

語畢,又嘆了一口氣,像是自言自語地道:「我當他,多年以來,已然全無雄心,怎知他仍然要想出來,有所作爲!」

呂麟怔怔地望着他道:「譚伯伯,你在說什麼人?」

蒙面人『唉』地一聲,道:「沒有什麼,這封信,你也不必交給你父母了。」

呂麟問道:「那我當真不會遭到意外?」他想起剛纔在洞中,那些詭異而不可思議的一切,尚令他心有餘悸。那蒙面人笑了一下,道:「你放心,我怎會騙你?你跟我來,我帶你去見你的父母。」

呂麟喜道:「原來他們就在附近?」

蒙面人道:「不錯,你跟我來便是了!」伸手拉住了呂麟,便向前馳出。

呂麟只覺得手被他拉着,身不由主地向前跑去,兩耳風聲『呼呼』快疾無倫,不一會,已然停了下來,只聽得蒙面人『咦』地一聲道:「你且在這等一等,千萬不可出聲,也不可以亂動。」

呂麟心知那蒙面人,一定是一個武林前輩,心中已對他極是信任,因此便緊緊地靠住一顆大樹,只見那蒙面人向前飛逸而出,再前面,有兩個服裝詭異,頭戴高冠,看來像是無常也似的人,正在鬼鬼崇崇的閃動,蒙面人一撲了上去,便已然夾頭頸將兩人提了起來。

那兩個看來像是無常也似的人,正是鬼聖盛靈門下,黑無常與白無常。

也就是說,那時候,呂麟和他的父母,相隔不到半里。

可惜,呂麟居然不知,呂騰空和西門一娘兩人更不知道。

當下,呂麟只是依着那蒙面人的話,一動也不動地站在原地,又過了沒有多久,突然聽得剛纔山洞那邊,向起了極是尖銳,叄長兩短的五下嘯聲。

尖癖聲劃空而至,令人猛地一怔。

而嘯聲未畢,呂麟已然見那個蒙面人,一縷輕煙也似,直僕了過來。身法之快,實是難以形容,幌眼之間,已然到了眼前!

在呂麟身旁,略停了一停,道:「快!你快走,快!快!」

呂麟聽出他聲音之中,極是惶急,他也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是問道:「譚伯伯,不去見我的父母了麼?」

蒙面人道:「暫時不見的好,你快獨自到蘇州去,到了蘇州,你不用亂闖,到了晚上,在虎丘的一塊大石後,若危見到有一個少女前來,那是我的女兒,她叫譚月華,你告訴她,是我叫你等她的,她自會替你安排一切的,你路上不可耽擱,快去吧!」

蒙面人匆匆講完,足尖一點,一陣輕風過處,已在叄丈開外!

呂麟聽出他的口音,極是嚴重,而且,他話中又含有一股令人不能不從的氣概,呂麟不敢違扭,頓了一頓,便向南奔去,奔出了沒有多遠,想起蒙面人剛纔說要帶自己去見父母,可見父母一定就在近前,他們既然也要到蘇州去,便可能和自己同路,自己何不留上一個字紙,好讓他們知道自己的去向,免得耽心?因此便從懷中,摸出了一張紙來已又幌着了火摺子,燒焦了一段樹枝,在紙上寫道:「爹,媽,我到蘇州去了,勿念,兒麟拜上。」

寫好之後,便爬到了一顆大樹之上。

他本來想將字條穿在樹枝上的,但是卻又怕被風吹去,便掣出緬刀來,將紙條釘到了樹幹之上,他知道父母不從此處經過便罷,如果從這經過,一定可以發現自己的留字。

呂麟覺得心安理得,便躍下了樹來,連夜向姑蘇城而去。

他走了之後,呂騰空和西門一娘兩人,確是發現了緬刀和那張紙條。

但是,呂騰空和西一娘兩,卻未能看到呂麟所寫的字。

因爲,當他們發現緬刀和字條時,一切都沒有改變,只是呂麟所寫的字,已被塗去。

那將字塗去的人,似乎是不希望呂騰空夫婦,知道呂麟尚在人間,從而生出一場大風波來。

只不過呂騰空夫婦,暫時卻無法想到這一點。

卻說呂麟一直向蘇州走去,他只是一個孩子,自然引不起什麼人的注意,到了蘇州,尋到虎邱,等在那塊大石後面,只見一個少女,急馳而至,便以爲是譚月華,怎知來的卻是韓玉霞,以致生出了許多事,前文均已表過,此處不贅。

呂麟此際,躺在船中,將離家後一切,全都細細想了一遍,心中亂得一點頭緒都沒有。

同時,他因興韓玉霞在塔中相鬥,身受重傷,全身瘢痛難當,不自由主,呻吟起來。

他一出聲呻吟,那胖子又探頭進艙來,笑道:「小娃子,看你在虎丘塔中的情景,倒像是一條硬漢,爲什麼此際又哼哼唧唧,忍不住痛?」

呂麟面上一紅,道:「胖大叔,你們雖然將我救到了這,但是我這傷,不知好得了好不了?」胖子『哈哈』一笑,道:「廢話。」

呂麟倒給他斥得莫明甚妙,正想再問時,只聽得胖子又道:「我們弟兄七人,雖無通天徹地之能,但如果連你這點傷都治不好,還做什麼人?」

呂麟這才放心,剛想講話,已然聽得湖岸有人,放聲高歌,唱道:「昔有竹林稱七賢,醉臥觀天笑人間,今有竹林稱七仙,遊戲叄昧逍遙天。君可知:迷則樂境爲苦海,悟則苦海爲樂境,苦樂無一境,迷悟非兩心!」

一個人高歌,還有幾個人和着拍子,加着『』的草鞋之聲,不一會,便由遠而近,呂麟聽出歌詞瓢逸無比,心知是竹林七仙中的其餘六人到了。但是他躺在艙中,卻無法起身看視。

又聽得歌聲既畢,一人道:「大哥,各種傷藥,俱已備齊,只等你煎藥了!」

那胖子應聲道:「你們還不上船來,在岸上等什麼?」

仍是那人道:「我們在虎丘塔上,等得那個主兒,今晚要到此處來找我們,我們難道不要預備一番麼?」胖子笑道:「如今紅日高照,卻爲夜來的事,憂心作甚,還不快上船來,共謀一醉?」

接着,又另有人『哈哈』大笑,道:「好了你接住了,這是上好的女兒紅。」『噗』地一聲,像是有什麼東西,向船上拋來一樣。

呂麟在艙中,聽得他們相互之間的對答,只覺得清逸無比,令人煩惱頓消,比諸在那個山洞之中,和虎丘塔上,那種神秘莫測,驚心動魄的境地,不啻天淵,心底深處,不禁生出了羨慕之感,強忍住身上的疼痛,硬撐了起來,扶着桌椅,來到了艙口,向外看去,只見岸上高高矮矮,站着六個人。

那六個人,全都是神態飄逸,有出塵之概,那胖子捧住了一隻老大的硃紅葫蘆,正在『咕嘟』、『咕嘟』地大口喝酒。

呂麟才一露面,便有人發現,道:「小娃子,你不養傷,卻亂動作甚?」

那人一面說,一面信步走上船來。也人在岸上,那船雖然停在湖邊,但是離岸,也有七八尺的距離,可是那人既不縱躍,也不飛竄,一擡腿,像是負手閒步一樣,已然到了船上。

一到了船上,手一探,便將呂麟,從艙中提了出來,呂麟只覺周身疼痛無比,可是他卻咬累了牙關,一聲不出,那面色當然是難看到了極點。

呂麟用心看那人時,只見那人,書生打扮,一領青衫,已然舊得發白,手一鬆,『砰』

地一聲,又將呂麟,拋在甲板上。

這一拋,那人雖然未曾用力,可是在呂麟來說,卻是奇痛攻心,像是四肢百骸,完全都要散了開來一樣,眼前金星亂迸,幾乎痛昏了過去!

如果呂麟不是知道,自己在虎丘塔中,處於如此危險的境地之中,就是這七個人,將自己救來此間的,當真以爲那書生要來害死自己了。

可是,他雖然明知竹林七仙,不會救了自己,再害自己,但對於那書生的行動,卻仍是莫名甚妙,他緊緊地咬住了下脣,一聲不發。

那書生面帶笑容,道:「小娃子確是硬得可以,難得!難得!」

一面說,一面足尖一挑,又將呂麟,挑起了叄尺高下來。

他一將呂麟以足尖挑起之後,卻並不伸手去接,反倒身子,向後一退,呂麟不由得大驚失聲,暗忖這一下再跌到甲板上,那疼痛還能禁受得起麼?正想強一扭身子,使力站定時,忽然聽得岸上五人,齊聲道:「小娃子別亂動,忍得痛時,是你的造化到了!」

呂麟心中一動,便不再硬動,扎手紮腳,『砰』地一聲,又摔倒在甲板上。

這一下,比上次摔得更重,更痛!

呂麟雖然絕對不願出聲,可是一陣劇痛襲到,他也不禁雙淚直流,『哎喲』一聲,叫了出來。那書生笑了一下,伸手在懷中一探,手中便已然多了一管長達尺許,紫竹爲的毛筆來。

那一管毛筆,毫長寸許,看來極是柔軟,再一取出,便對着呂麟的面上,疾拂了過來,呂麟只覺得眼前,白毫閃閃,剎那之間,臉部上自『上星』,下至『承漿』,以至左右『絲竹空』,共是一十九個穴道,已然全都被毛筆拂中。

只覺得每一個穴道,皆是輕輕一麻,一麻之後,便有一股暖洋洋的感覺,傳了過來,令人舒泰無比,難以形容!

第二十四章 惡門石樑救危消積恨第十五章 石洞療傷,鬼奴獻石泉第十三章 互較內勁,祖師顯神功第十五章 石洞療傷,鬼奴獻石泉第十七章 爭愛逞兇鬼宮傷手足第九章 仙人峰上邪正起風雲第二十四章 惡門石樑救危消積恨第十七章 爭愛逞兇鬼宮傷手足第二十五章 婚訊傳來呂麟悲失戀第二十叄章 誤會成仇纏鬥幾日夜第六章 辣手頻施小俠遭凌辱第十九章 火礁島主受制八龍琴第二十一章 有意收徒怪人露真面第叄章 鷸蚌相爭 逃脫絆羈第二十九章 誤會叢生赫青花鬥掌第二十章 認輸一陣少女弄玄虛第二十五章 婚訊傳來呂麟悲失戀第十四章 雨聲浙瀝,嬌娃臨危機第二十八章 神君娶婦羅剎扮新娘第叄章 鷸蚌相爭 逃脫絆羈第十六章 智破兩關,硬闖無音界第二十一章 有意收徒怪人露真面第十四章 雨聲浙瀝,嬌娃臨危機第五章 越說越僵冤仇深似海第二十七章 滿懷恨事巧遇端木紅第二十二章 突現琴魔武林相劫殺第二十二章 突現琴魔武林相劫殺第六章 辣手頻施小俠遭凌辱第十二章 不分皁白,火併鐵尖樁第十章 強弱懸殊雛鳳犯虎威第二章 荊棘滿途客邸逢二鬼第二十八章 神君娶婦羅剎扮新娘第四章 焰身魔窟夫妻齊中毒第二章 荊棘滿途客邸逢二鬼第二十九章 誤會叢生赫青花鬥掌第叄章 鷸蚌相爭 逃脫絆羈第二十六章 峨萆山上相見斷腸人第二十六章 峨萆山上相見斷腸人第十五章 石洞療傷,鬼奴獻石泉第二十叄章 誤會成仇纏鬥幾日夜第十七章 爭愛逞兇鬼宮傷手足第十五章 石洞療傷,鬼奴獻石泉第二十五章 婚訊傳來呂麟悲失戀第二十一章 有意收徒怪人露真面第二十二章 突現琴魔武林相劫殺第十一章 怪客施威,掌教息爭瑞第二十四章 惡門石樑救危消積恨第四章 焰身魔窟夫妻齊中毒第二十六章 峨萆山上相見斷腸人第十八章 一片癡心鬼奴援俠女第十九章 火礁島主受制八龍琴第二十叄章 誤會成仇纏鬥幾日夜第十章 強弱懸殊雛鳳犯虎威第四章 焰身魔窟夫妻齊中毒第十二章 不分皁白,火併鐵尖樁第十五章 石洞療傷,鬼奴獻石泉第十六章 智破兩關,硬闖無音界第十章 強弱懸殊雛鳳犯虎威第七章 魔琴怪胸叄劍自相殘第五章 越說越僵冤仇深似海第五章 越說越僵冤仇深似海第二章 荊棘滿途客邸逢二鬼第一章 撲朔迷離鏢局來怪客第叄章 鷸蚌相爭 逃脫絆羈第二十二章 突現琴魔武林相劫殺第四章 焰身魔窟夫妻齊中毒第二十叄章 誤會成仇纏鬥幾日夜第二十二章 突現琴魔武林相劫殺第二十六章 峨萆山上相見斷腸人第五章 越說越僵冤仇深似海第二十七章 滿懷恨事巧遇端木紅第八章 事多詭異天虎結深仇第一章 撲朔迷離鏢局來怪客第二十叄章 誤會成仇纏鬥幾日夜第二十五章 婚訊傳來呂麟悲失戀第十六章 智破兩關,硬闖無音界第二十四章 惡門石樑救危消積恨第七章 魔琴怪胸叄劍自相殘第十四章 雨聲浙瀝,嬌娃臨危機第十七章 爭愛逞兇鬼宮傷手足第十五章 石洞療傷,鬼奴獻石泉第三十一章 鬼奴騙父挽救武林人第十一章 怪客施威,掌教息爭瑞第十二章 不分皁白,火併鐵尖樁第十五章 石洞療傷,鬼奴獻石泉第二十一章 有意收徒怪人露真面第四章 焰身魔窟夫妻齊中毒第十一章 怪客施威,掌教息爭瑞第二十八章 神君娶婦羅剎扮新娘第五章 越說越僵冤仇深似海第五章 越說越僵冤仇深似海第二十章 認輸一陣少女弄玄虛第二十七章 滿懷恨事巧遇端木紅第十八章 一片癡心鬼奴援俠女第六章 辣手頻施小俠遭凌辱第五章 越說越僵冤仇深似海第十二章 不分皁白,火併鐵尖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