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治柏心中極度不甘,深深吸了幾口氣,強打精神,正要第三遍使出飄雪梨花槍,卻見鄭六一招式一變,槍頭的白點似點點雪花飛舞,直奔自己面門而來。
妖孽!這小子什麼來路,太邪門了!
佟治柏十分驚訝,這鄭六一使出的正是自己剛剛使過的飄雪梨花槍。
這怎麼可能?自己可是苦練了二十年才初窺門徑,這小子纔看了兩遍,便使了出來,槍法比自己更加靈動,威力也更大。
堪堪躲過一槍,第二槍隨身而至。瞧他槍法攻防兼備,出槍迅猛,槍尖如片片梨花將自己籠罩在其中,避無可避,佟治柏不禁渾身汗如雨下。
正在束手無策之際,突見槍影停頓,耳畔傳來一道聲音:“佟幫主,我這槍法如何?”
高手過招,間不容髮,這時候還有閒心顯擺?
到底是少不更事啊,佟治柏心中一喜,並不答話,立即使出自己最爲熟悉的佟家槍法反擊。
不過佟治柏卻在心中一邊暗罵自己卑鄙,一邊爲自己開罪:不是我佟治柏輸不起,實在是神槍會幾百號兄弟不能輸在自己手裡。
見佟治柏反擊,鄭六一知道必須讓對方輸得五體投地,再不會生起反擊之心,收服起來才能夠順暢。
於是故意賣弄神通,使出家傳鄭家太極槍法中的黏槍絕技,你攻我守,你退我進,手中長槍與對方緊緊黏在一起。
佟治柏心中大駭,見鄭六一併沒有用什麼特別的招式,只是見招拆招,卻一杆大槍如影隨形,與自己手中槍沾黏綿隨,如膠似漆。
無論自己怎麼用力,都擺脫不了對方的糾纏。通過槍身就能把力道掌握得這麼精妙,實在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這其實就是太極槍法中的聽勁而懂動的功夫,跟太極推手中的聽勁懂勁一脈相承。
在後世的太極高手中,也極少有人能達到這個境界,佟治柏又如何能懂?
在外人看來,兩人進退有度,手中槍更是上下綿隨,配合得天衣無縫,有如同門師兄弟在練習對槍喂招一般。
而佟治柏此時進不了,也退不得,箇中辛苦只有自己知道。
鄭六一見佟治柏全身衣物盡皆溼透,只怕再打下去,佟治柏不累死也會被自己氣死。於是縱身一躍,身形嫋嫋,飄落在一丈開外,橫槍拱手道:“佟家槍法果然名不虛傳,在下今日受教了!”
感覺全身壓力頓減,佟治柏不由深吸了一口氣。他心中明白,再打下去自己必然脫力吐血,而自己的槍法跟人家相去甚遠,對方若想取勝,只怕自己也和老四一般,不是一合之敵。
對方此時撤出,不僅給自己,同時也給神槍會留足了面子。這少年不僅槍法通神,爲人似乎也不壞。
佟治柏心中感激,當即躬身抱拳道:“鄭公子槍法深不可測,我神槍會今日,今日認,認……”
“認我做兄弟,那是小弟的榮幸,佟幫主不必過謙!”鄭六一立即打斷道,因爲他知道,強龍難壓地頭蛇,若是此時提出神槍會任由自己驅策,只怕餘人定然不服,還得徐徐圖之。
古時習武之人重諾守信,佟治柏正要認輸交出神槍會,雖說這一決定有點艱難,但話已出口,絕對容不得自己反悔。
此時卻見鄭六一打斷自己,給自己搭好臺階,讓自己順坡下驢,心中十分驚喜,道:“承蒙公子擡愛,今後佟某即便爲公子持槍墜鐙,也在所不辭!”
習武者強者爲師,出神入化的槍法,早已讓佟治柏對鄭六一奉若神明,此時見他取勝之後卻不盛氣凌人,如此禮賢下士,他哪裡還有幫主的架子。再說了,自己有言在先,現在說願爲他持槍墜鐙,也在情理之中。
“佟幫主言重了。正所謂不打不相識,佟兄若不嫌棄,你我便結爲異姓兄弟如何?”一番交手,鄭六一覺得佟家槍法確實有可取之處,況且佟治柏對佟七施以家法,導致佟七至今仍然行動不便,可見下手並不容情,這佟治柏的爲人着實正直可敬,心中不由生出了幾分親近之意。
“佟某求之不得!”佟治柏是個豪爽漢子,倒也拿得起放得下,更何況有這麼一個兄弟,今後在成都城再也不用怕誰,當即上前,挽起鄭六一的手臂,道:“今日爲兄做東,不醉不歸!”
鄭六一舉起右手,伸出食指和中指,快速在空中晃了三晃,隨佟治柏向神槍會衆人走去。
王伯在綠樹叢中見了,知是鄭六一讓大家散去,於是通知衆人撤退回城。
“元一此去不會有事吧?”無雙心中尚疑惑不定,向王伯詢問道。
“元一說了,一切盡在掌控,少夫人不必擔心。”王伯武功不弱,見他們比槍,已經把孰強孰弱瞧了個分明。當即把事先約定的手勢信號跟無雙解說一番,便護送無雙回城去了。
無雙心中感慨,這個元一怎麼就這麼多鬼心思,在昏迷醒來之後,給自己帶來了太多的驚喜或者驚訝,不過這樣也很不錯,自家相公有本事,哪個娘子不高興?只是心中隱隱覺得,現在的元一心大得很,有點害怕自己抓不住他了。
鄭六一與佟家其餘幾兄弟一一見面,相互致意。佟家衆人也是個個輸得心服口服,最終這個看似平局的結果,是人家鄭公子賞的,咱們豈能不識相,不識擡舉?
其餘五兄弟紛紛躬身行禮,對鄭六一佩服得五體投地。
佟七雖然平日放浪形骸貪酒好色,卻並不是渾人,見鄭六一臉上有幾分不自在,當即在擔架上抱拳行禮:“小弟以往多有不是之處,還望公子不計前嫌,日後多加指點!今日不能起身行禮,請不要怪罪。”
其實佟七要比鄭六一大上四五歲,爲了表示恭敬,已經自稱小弟了。
“知錯就改就是好兄弟,佟兄不必過謙,以後大家都是一家人了。”擡手不打笑臉人,雖惱恨這貨調戲無雙,但見他這副樣子,鄭六一還真沒法計較。
只是這最後一句,讓幾人一臉茫然。究竟怎麼回事?神槍會到底還是輸到了他的手中了?
見衆人神色不對,佟治柏說道:“爲兄已欲與鄭兄弟結爲異姓兄弟。你們說,以後咱們是不是一家人呢?”
衆人盡皆叫好,只有佟七忸怩道:“若是這樣,讓兄弟我如何自處?”
鄭六一見他的身材配上他的神態,不禁感到十分好笑,於是調笑道:“這個簡單,以後佟兄若是老毛病不改,繼續家法侍候便是!”
三言兩語之間,幾人放下嫌隙,更覺得親近。
佟治柏大手一揮,豪氣頓生:“回總舵,擺酒設宴,今日爲兄要與鄭兄弟行結拜之禮,大家一醉方休!”
回到神槍會總舵,一切準備停當。佟治柏和鄭六一在院中歃血爲盟,相互拜了八拜,只聽佟治柏念道:“我佟治柏與兄弟鄭元一,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天地可鑑,此心可表!”
佟治柏說完端起滴過血的白酒喝了一口,然後把碗向天一舉,把餘下的酒灑在自己面前。鄭六一心道,你多大年紀,跟你同年同月同日死,豈不虧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