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第一槍冒險的經驗,鄭六一已然開悟:生死之間,講不得姿態風度,一切皆可無所不用其極。
剛纔驚慌之下忘了逃竄,此時這一槍距離太近,再想側面躲開已經絕無可能。鄭六一急中生智,身子向後一倒,待身子快落地時,側向一滾,毫髮無傷地避開了。
只是姿勢不太好看,俗稱懶驢打滾。
就地打滾之時,鄭六一手上也不閒着,雙手趁勢在地上一抓,左手抓了一把灰土,右手抓了兩顆雞蛋大的石子。他此刻頭腦異常清醒,知這人必定要減速,撥轉馬頭,再次衝殺過來。
此時不逃,更待何時?
鄭六一的動作毫不停頓,翻身便朝路邊林中衝去。蔡萬里一看,若讓他衝到林中,只怕再也拿他沒有辦法,於是雙腿一夾馬腹,那馬便飛速朝鄭六一衝了過去。
還差幾步便進林子了,若此時一味奔逃,後背必定中槍。鄭六一腳下不停,上身迴轉,右手揮出,一顆石子直奔那人面門擲去。
蔡萬里長槍一抖,便把石子磕飛出去,二人距離又近了幾分。
腳下這幾步路,平時只是一躍而過,而鄭六一此時卻覺得無比漫長。無奈之下,左手一揮,塵土飄揚,右手一揮,石子飛出。
沒法裝逼了,保命要緊。
管他什麼下三濫手法,只要管用,就是好方法。
蔡萬里只覺眼前灰塵瀰漫,正要側身躲避,突然眼前一花,啪地一聲,一顆石子正中額頭,頓時鮮血淋漓。
這就悽慘了,自己橫槍立馬,別人赤手空拳,到最後掛彩的竟然是自己,雖說傷勢不重,卻把蔡萬里氣得雙眼冒火,恨不得立馬將這小子扎個透明窟窿。
這一耽誤,鄭六一已經躍入林中,蔡萬里只得緊緊勒住繮繩,險些撞到了樹上。沒奈何,只得提槍下馬。
往林中一看,見這樹林初時甚密,裡邊倒是林木稀疏,不過馬匹是沒法衝鋒了。
鄭六一卻尋了一根木棍,站在幾棵小樹的中間,渾身灰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見蔡萬里探頭觀看,鄭六一笑道:“龜兒子,快快進來,爺爺教你幾招。”
雖然氣憤填膺,但蔡萬里不傻,樹林裡馬衝不起來,長槍施展不開,在外面尚且沒佔到便宜,進到林子裡必然討不到好去。又怕耽擱久了鄭六一的援軍趕到,當即氣得直跺腳,道:“格老子的,算你小子走運,下次再要撞到爺爺手裡,定然將你刺幾個透明窟窿。”
撂下幾句狠話,蔡萬里跨上馬,一扭頭往城裡方向去了。
待馬蹄聲遠,鄭六一從林中出來,撣去身上灰塵,看着自己衣服破了,頭髮散了,不禁想到,我堂堂鄭衙內,居然也會狼狽至此,看來出門還得帶一件趁手的兵器防身啊。
提起那三尺多長的木棍,鄭六一上路前行。須臾出了林子,道路寬闊起來,路上也漸漸有了行人。只見遠處一陣塵土飛揚,幾人乘馬從遠處飛奔而來,口中大嚷着不要放走了賊人。
鄭六一知是救兵來了,待到近前,只見佟治柏領着佟建林、佟鎮海、佟子弓、蕭辰彥幾人,都拿着兵器,神色緊張。
見了鄭六一,幾人翻身下馬,把鄭六一左右觀瞧,見沒受傷,方放下心來。鄭六一開口問道:“大哥,來時可曾遇見那人麼?”
佟七與蕭辰彥一起答道:“不曾。”
“若是往城裡方向去了,必是城中之人。”佟治柏想了想,接着道:“賢弟,你這是讓人盯上了,以後要處處小心。這個人的來歷,爲兄再安排人手慢慢訪查。”
鄭六一知道那人肯定是從岔路走了,直道:“可惜,可惜!”
遂把搏鬥情形與各人說了,大傢俱皆佩服他的武功、膽氣和義氣。
佟治柏沉吟半晌,鄭重地對鄭六一說道:“賢弟,此人慾對你不利,就是對咱們整個神槍鏢局不利。老六俊初隱匿功夫了得,從今以後就讓他暗中保護你。”
這如何使得?豈不是時時刻刻有人監視着自己?
鄭六一拒絕道:“量他們這些宵小之輩,還奈何不了我。”
怎麼說佟治柏也是老江湖了,一看鄭六一的臉色,便知道了他的意思,馬上解釋道:“賢弟不要誤會,老六隻在你外出時保護你的安全。神槍鏢局的兄弟們還要靠你指路呢,賢弟切不可推辭。”
話說到了這個份上,鄭六一也只好點頭答應。
佟七牽過一匹空馬給鄭六一騎了,幾人迤邐回到城裡。鄭六一下馬行禮道:“大哥,你與幾位兄長暫且回去相候,我換件衣服便來。”
佟治柏道:“酒菜皆已備齊,賢弟不要誤了時辰。”
告別了衆人,鄭六一信步走到富春街上,不知不覺走過彩雲布莊門前。鄭六一着急有事,不便打擾,就要離開,卻見一人擋住了去路。
鄭六一見是雲英,立即行禮道:“原來是四掌櫃,不知有何見教?”
“見教談不上,請教還差不多!”雲英臉上似笑非笑,面色不善。
這顯然是話裡有話,不知哪裡得罪了他,鄭六一正在狐疑,卻聽雲英道:“鄭公子既然來了,何不進屋一敘?”
進了後院,雲英卻停下了腳步,看着鄭六一道:“鄭公子果然是人才啊,居然依着那些奇技淫巧,騙得了我彩雲布莊兩成的利潤。”
“四掌櫃此話怎講?”鄭六一不解,當初的三錠紡車可是試驗成功了呀,雲勝那假小子喜上眉梢的小女兒姿態,他可是記得清清楚楚,何來騙人一說?
“你那紡車只能紡得了絲線,卻紡不了紗線。我今日就讓你瞧瞧,我彩雲布莊是不是好欺負的。”說完,雲英拉開了架勢,就要與鄭六一動手。
鄭六一趕忙道:“四叔何必如此,待我看過了再說如何?”
一着急之下,隨着雲勝那丫頭一起喊起四叔來了。
“四叔也是你叫的嗎?”想起雪凝對這小子的曖昧態度,雲英更是氣往上撞,揮拳就向鄭六一面門打來。
鄭六一側身躲過,心道:今天難道是撞了邪了,處處不招人待見。
彩雲布莊人人練武,全都是自己人護送布匹貨物,特別是雲氏幾兄弟,在江湖上名聲不小,人人都給幾分面子。練武之人往往脾氣暴躁,說話之間雲英便動起了手來。
看在雲勝的面子上,鄭六一也不好太得罪雲英,當下只是躲閃,並不還手。十餘招下來,雲英連鄭六一的衣角也未沾到,當下更覺臉上無光。上次只是稍稍試探,覺得此子不同凡響,只是沒想到竟然如此厲害。
雖然心中佩服,但卻拉不下臉,停不了手,正在無可奈何處,只聽不遠處一聲喝彩:“鄭兄果然好身手,看來槍挑神槍會的傳說,果然不是虛的。”
這事做得挺隱秘的,怎麼這麼快地球人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