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鳳輕語的方向看過去,正好能看到軒轅璃夜的後背,寬闊偉岸,背部不似初見時那邊疤痕遍佈,而是光潔無比。
是她爲他調配的藥將那些疤痕都抹了去。
此情此景,饒是鳳輕語心裡素質再強大也不可能淡定的看着一個男子脫光了衣服在她面前木雨,即使這人是她的夫君。
真心覺得難爲情。
“你慢慢洗,我在外面坐着。”
轉身繞過屏風做到桌子旁,猛地喝了一口茶,將熱氣壓下去。
屏風後,軒轅璃夜笑得邪魅,手扶在浴桶邊緣上,有一搭沒一搭的敲着。“娘子是害羞了嗎?”邪肆的聲音自屏風後傳來。
鳳輕語端着茶杯的手頓了一下,她的眸光盯着屏風,恨不得將它戳穿。
“娘子要想看便進來大大方方的看,隔着屏風又看不真切,對娘子,爲夫可從來不小氣。”
她的視線他感覺得到,故意調笑。
“你有什麼好看的,我看夠了。”
隔着屏風,她自然沒什麼好害羞的,他以爲就他會調侃人嗎,她也會,道行可能沒他深罷了。
相處了這麼長的時間,軒轅璃夜的脾性她知曉得徹底,整個就一厚臉皮,無下限,與衆人面前的冰冷大相徑庭。
所以越是保持沉默,他就越發得寸進尺,適時的回擊的很有必要的。
“看夠了,這可不行,爲夫與娘子成婚不過一年的時光,娘子竟將爲夫看膩了,這樣的話着實傷爲夫的心,爲夫決定了……”
決定了,決定什麼?鳳輕語正疑惑,軒轅璃夜就從屏風後走出來。
“軒轅璃夜,你變態,竟然不穿衣服!”
鳳輕語側過臉,不去看他,但是腦子裡仍是他赤裸的身體。
門外的葉秋端着粥正準備敲門,聽到小姐的驚呼,頓住了腳步。
軒轅璃夜身上只披着一件裡衣,衣襟上的帶子就這麼散亂着,胸膛前大片的肌膚暴露在空氣中,鳳輕語一眼便看了個全部。
“娘子不是說看夠了?嗯?”
見鳳輕語的視線躲着他,他走近幾步站在她的面前,除非她閉着眼睛否則一定會看到他的身體。
小東西,嘴裡說得絕情,到底是害羞。
嘴邊的笑像是染了桃花,軒轅璃夜笑得越發妖嬈,幾乎閃了她的眼睛。
“你快把衣服穿上!”她都聽到了葉秋站在門外。
葉秋站在外面聽到了自家的小姐怒吼的一聲後,後面的聲音就聽不見了,她現在敲門也不是,不敲門也不是。
“娘子還沒回答爲夫的話。”
軒轅璃夜大有一副她不回答便不穿衣的氣勢。
鳳輕語嘴角一抽,到底是沒有他這般鎮靜自若的說着引人遐想的話。
“沒有看夠行了吧。”她橫了一眼,真想將他的腦袋打開看看是什麼構造。
“沒看夠?那好,爲夫站在這裡讓娘子看個夠。”
說着竟真的坐在鳳輕語的幫旁邊,好方便她觀看。
鳳輕語起身走到屏風前,拿起上面的墨袍,一個拋物線,扔進了軒轅璃夜的懷裡。
“愛穿不穿!”
鳳輕語轉身走到門邊,動作毫不遲疑,拉開了房門。
千鈞一刻,軒轅璃夜如玉的手指捏起衣袍,行雲流水般,在門打開的同時穿好了衣服。
葉秋仍舊站在門口,即使門開了,她也沒有擡頭看過去。
鳳輕語走出來,“到大廳裡吃吧,屋裡太熱了。”
方纔在房間裡沐浴過,都是蒸騰的水汽,當然惹。
葉秋點頭,端着粥下了樓,鳳輕語跟在她的身後。
鳳輕語剛坐下時,軒轅璃夜已經出來了,穿戴整齊,墨發也幹了。
“讓人把飯菜端上來。”
店小二立刻上前,將小店的招牌菜都端上了桌子,他也看出了今日來住宿的幾位都是非富即貴,當然要好生招待纔是。
說不定他們打賞的錢比這頓飯錢還貴。
不大會兒,菜已經上齊了。
這偏僻的地方,飯菜談不上山珍海味,但勝在原汁原味。
趕了一天的路,幾人早就餓了。
速風、木雨、奔雷、烈電、葉秋和小蝶他們在一桌,軒轅璃夜和鳳輕語坐在一桌。
鳳輕語只顧着喝葉秋煮的粥,倒是對眼前的菜沒什麼胃口。
軒轅璃夜優雅的夾起菜吃起來。
鳳輕語很快就解決完一碗粥,卻發現一件很奇怪的事,這周圍是不是太過安靜了一些,擡頭看過去,櫃檯上的掌櫃的不見了,就連店小二也不見了。
不對!
警覺性一下子就提高了許多。
嗵!坐在旁邊一桌的速風幾人,紛紛倒在桌子上,葉秋和小蝶兩人內力差些直接栽倒在地上。
這菜有問題!
鳳輕語看着一旁的軒轅璃夜,目光清明,絲毫不像中毒的樣子,她可是看見了軒轅璃夜吃了這些菜。
“不要奇怪,一般的毒藥對爲夫沒有太大的作用。”
纔剛說完,軒轅璃夜的額頭就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他在內功逼出毒。
鳳輕語執起他的手腕,爲他把脈。
不是中毒?只是一種藥性極強的迷藥,她迅速出口,“不要用內力逼!要不然會加快迷藥的藥性發揮。”
纔剛說完了,軒轅璃夜的眼眸閃了一下,眼皮沉重得睜不開。
在他倒下來之前,鳳輕語扶住了他的身子,將他輕輕地放在桌子上趴着。
鳳輕語皺起眉頭,難道這是一家黑店?是吃了豹子膽竟然算計到她的頭上來了。
這樣強勁的迷藥,不是黑店是什麼?
軒轅璃夜竟然能撐這麼久才昏過去已經是不易了。
“出來。”
鳳輕語耳朵微動就聽到側門出處有人站在那裡。
吱呀一聲,門打開。
一個藍色的身影走了出來,出現在鳳輕語的面前,燭光下,那人的臉清晰可辨。
一雙清清冷冷的眸子緊緊地盯着鳳輕語,挺直的鼻子,菲薄的嘴脣抿成一條直線,眉宇之間隱隱藏着倨傲。
這個人,鳳輕語認識,可以說很熟悉,打了幾次交道了。
如今再見到,才明白什麼叫恍如隔世。
北堂梓。
“沒想到你的警惕性比軒轅璃夜還要高,沒有中了我的迷藥,以前不管是大哥還是我,都以爲軒轅璃夜纔是最大的威脅,直到上一次的戰爭我才發現,大哥的側重點錯了,你纔是那個需要提防的人。”
他一步一步走到鳳輕語的面前。
鳳輕語看着他,覺得好陌生,彷彿眼前的人不是初見時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正太,如今的他眉目間多了一分滄桑。
她很想認爲自己看錯了。
“你大哥的事我很抱歉。”別的她無話可說。
她確實沒有想到北堂宿當日會做得那般決絕,不給自己一點退路。
南靖也好,北昌也好,軒轅璃夜的做法從來都是以收服爲主要,不會對投降的皇族趕盡殺絕,只有對抵死不降之人才下令斬殺。
“如今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我大哥能死而復生嗎,不能!當初若不是你用那妖術滅我北昌將士,如何會是這種結局!”
北堂梓走到鳳輕語面前,幾乎是咆哮着,他渾身顫抖,抑制不住的憤怒。
都是這個女人,是她毀了大哥所有的希望。
“雖然這種結局是我沒想到的,若是北堂宿與東璃的立場交換,只怕今日死的便是軒轅璃夜,又有何不同,說到底,只不過是立場不同罷了。”
北堂梓是無辜的,她不想他鑽牛角尖,甚至不想他活在仇恨裡。
“那你今天來此的目的是什麼?殺了我爲你大哥報仇?”
恐怕不是這樣,要不然飯菜裡下的不是迷藥而是毒藥。
北堂梓的目光落在鳳輕語的肚子上,他不是沒有想過殺了她爲大哥報仇,可是在跟蹤的時候他就發現了鳳輕語懷孕了。
或許是給自己找了一個藉口,想着就此放過她。
從他眼中的閃躲和掙扎,鳳輕語已經明瞭了。
“你還是那個你,昔日的北堂梓。”
鳳輕語笑了,一個人性格再怎麼變化,他的本性是不會移的,北堂梓生性善良,就算心有怨恨仍能堅守本心,這一點,她是佩服的。
再擡頭時,北堂梓的眸光清澈了不少,沒想到鳳輕語能懂他。
確實,在來的時候,他無數次的告訴自己,要殺了鳳輕語,殺了軒轅璃夜,將北昌奪回來,幫大哥完成心願。
心裡一邊這樣想着,一邊卻在掙扎。
他問自己,這樣做的後果是什麼,後果恐怕是他無法承擔的。
不得不說,軒轅璃夜是一個很好的皇帝,在東璃待的那段時間裡他也看到了,他的新制度,他的手段,他自認自己沒有那樣的雄才偉略。
“我今日來不過是向你要一個答案,現在這個答案我已經知道了,如此,我也沒有遺憾了。”他斂下眼眸。
只希望大哥不會怪他的選擇。
北堂梓一個瀟灑的轉身,轉身離去。
“等一下。”鳳輕語站起身,“北昌如今無人管理,軒轅璃夜只派人看守,如今你回來了,北昌可以交由你管理,如此也算是對你大哥的一個交代。”
早先沒有遇見北堂梓的時候,她就跟軒轅璃夜提及了此事,北堂梓自小在北昌長大,雖頑劣成性,骨子裡到底是熟悉北昌形勢的。
沒有比他更合適。
“好。”北堂梓停住了腳步。
他會將北昌管理好,即使不再是以前的北昌,可是於他來說沒有任何的區別。
將來有一天,他下去了也有臉面見大哥。
鳳輕語點頭,她就知道他沒有看錯人。
北堂梓離開後,鳳輕語看着倒在桌子上的軒轅璃夜,從懷中捏出一個瓶子,倒出一枚玉色的丹丸,放入他的嘴裡。
以他的功力,一盞茶的時間估計就能醒了。
又給其他幾人餵了解藥,鳳輕語才做回自己的位置,倒了一杯茶。
果然如鳳輕語所想的,堪堪一盞茶的時間,軒轅璃夜就醒了,他猛地擡起頭,看到鳳輕語像個無事人一般喝着茶,才鬆了一口氣。
其餘的幾人沒有深厚的內力,只怕得明早纔會醒過來。
“到底怎麼回事,娘子你沒事吧。”他還是有些擔心。
鳳輕語搖頭,“你看我像是幼獅隊額樣子嗎,至於到底發生了何事,說來話長,回頭我再與你說。”
左右看了一下,掌櫃的店小二依舊不在,估計是已經被北堂梓收買了。
軒轅璃夜站起身踉蹌了一下,這藥勁還真不是一般的大。
“這種迷藥無色無味,後勁很足,雖然已經服了解藥,仍然會覺得乏力。”鳳輕語解釋道。
“娘子說北堂梓來過?”軒轅璃夜的音量猛地提高。
回到房中,鳳輕語纔將事情的始末都告訴了軒轅璃夜,也難怪軒轅璃夜擔心,畢竟北堂宿也算是死在他的手上。
“那娘子可有受傷?”
“沒有,他沒有傷害我,只是來放飛自己的心罷了,而且我還答應了北堂梓,讓他管理北昌,這樣一來也好。”鳳輕語替軒轅璃夜做了一個主,自然是要向他明說的。
軒轅璃夜眉頭擰了一下隨即舒展開。
也罷。
讓北堂梓管理北昌正好能磨磨他的性子,看看他的能力。
翌日。
葉秋和小蝶才醒過來,因爲昨夜倒在地上,身上都摔痛了,此時正在揉着痠痛的肩膀,苦着臉。
速風幾人比他們兩人醒得早,但也不知發生了何事。
周圍一個人也沒有,他們拔出劍就準備四處查探,軒轅璃夜和鳳輕語正好從房間裡走出來。
“爺,是屬下失職。”速風站在軒轅璃夜面前。
“爺,屬下也有錯,沒有提前查清客棧的底細。”木雨抱拳也說道。
四人站成一排都低着頭,他們還真是不配爲爺的屬下。
鳳輕語挑了一下眉,沒有說話,她倒是想聽聽軒轅璃夜能說什麼,畢竟他自己也中招了。
只是他昏倒的時候,速風幾人沒有看到。
現在又安然無恙的站在衆人面前,速風幾人當然以爲軒轅璃夜是因爲運籌帷幄,所以纔會安然無恙。
軒轅璃夜瞥見鳳輕語嘴邊的淡笑就知道她的心裡在想着什麼。
“回去自己領罰,現在趕路要緊。”
鳳輕語在心中大呼不要臉,他們幾人這罰領的也太虧了。
“娘子就這麼希望爲夫在衆人面前出醜?”坐到馬車中,軒轅璃夜才咬牙切齒的說道,看她的樣子,似乎還很惋惜似的。
“這倒沒有,不過是想聽聽夫君如何回答而已,沒想到還真出乎意料。”她以爲至少會說此事與速風他們無關,頂多交代他們下次注意,他竟然直接下令處罰,還真是腹黑的主子。
葉秋和小蝶剛醒不久,體力還沒有恢復,騎不了馬,只能坐在馬車外。
裡面說話的聲音她們也能聽見一些,雖然聽不懂,但也猜到了幾分。
大概是皇上自己也沒防備被人暗算了,不過不好意思說出來,還罰了速風、木雨他們幾人。
這話葉秋和小蝶聽聽也就罷了,可沒膽子說出去。
再回到念語宮已經是半月後。
鳳輕語躺在牀上,醒來時已經日上三竿,一束束光透過窗戶射進屋內,鳳輕語斜看着頭頂的棚頂,上面正好有一隻幼小的蜘蛛正在結網。
因是蜘蛛太小,結出的網又細又小,若不是她的眼力好,一般人恐怕看不見。
腦袋略怔了一秒,纔想起她如今已經回了念語宮而不是睡在搖晃的馬車上。
昨夜她睡熟了,連什麼時辰回的宮都不知道。
想來是軒轅璃夜璃夜抱她進來的。
“小姐,你醒了。”小蝶走了進來。
鳳輕語坐起身揉了揉到腦袋,才徹底清醒了幾分,“葉秋那丫頭去哪兒了?”她一向愛在屋子裡晃悠,這會兒這麼沒看到。
“是海棠,她有身孕了,葉秋過去看她了。”小蝶笑道。
葉秋臨走時吩咐過了,小姐若是醒來就爲她穿衣,梳妝,膳食自有人料理。
“海棠懷孕了?那真是太好了,速風豈不是高興壞了?”沒想到木頭一般的速風也當了爹。
小蝶拿起一旁的衣服幫鳳輕語穿上,邊說,“還說呢,速風現在是見一個人說一遍,現在他估計是宮裡人的公敵了。”
聽說爲此,木雨、奔雷他們幾個還把速風給暴揍了一頓。
也是,當了爹可不就得瑟嗎。
“一會兒吩咐太醫院那邊送些補身子的藥材過去,還有告訴海棠一聲,不用來宮裡了,安心待在家裡養胎就是。”
前三個月胎象不穩,應該在家裡好好休息纔是。
“奴婢知道了,一會兒就着人去辦。”
如鳳輕語猜想的那般,宮裡根本就沒出什麼大事,不過堆積的公務很多倒是,軒轅璃夜估計正在忙。
肚子裡的孩子已經差不多五個月了,身子越發的笨重,若是無事,鳳輕語一般都不願出宮。
“小姐,奴婢還聽說了前日,孝親王府的世子爺娶了齊國公府的小姐齊璇,那場面,氣派着呢,宮裡不少人在說道這件事。”
許是怕鳳輕語無聊,小蝶在爲她梳妝的時候撿些有意思的事情說。
“是嗎?這麼說來,他的病應該是好了。”若非如此,也不會這麼快便大婚。
“可不是,聽宮裡的人說,孝親王府大擺了三天的宴席,今天怕是才漸漸散去,這齊國公府的小姐不知糟了多少人的嫉妒,畢竟段世子也是一個謫仙般的人物。”
雖然賞花大會那日她只匆匆瞥了一眼,便覺得段世子就是個如玉般的人,可遠觀但是血都不得。
“聽你這丫頭的口氣,莫不是也看上了段世子,要不然我向皇上說一聲,將你也賜給段世子得了。”
鳳輕語嘴上逗她,心裡其實希望她的婢女能有一個好歸宿至少是一個一心一意對待她的人。
“小姐,奴婢只是抱着欣賞的心態,可沒說喜歡段世子,小姐還是不要亂點鴛鴦的好,若小姐真的無事,還不如撮合撮合裴姑娘和冽王,今早裴姑娘來找過小姐,不過小姐在安睡,裴姑娘就沒打擾。”
裴姑娘和冽王的事她不瞭解,不過也從葉秋那裡聽了一些。
這麼一說,鳳輕語也想起來了,現在裴靜依和軒轅清冽的感情也不知怎麼回事,不溫不火,不似之前那麼冷漠,卻又不像情人那般膩歪,她也看不透了。
“裴姑娘有沒有說是因爲什麼事。”
“不知道,她也沒說,不過奴婢似乎覺得裴姑娘的心情有些不太好。”
裴姑娘一直是個愛笑的人,大大咧咧,跟她的性子有幾分相像,每次來念語宮看望小姐的時候都是逗得小姐笑個不停,她也很喜歡裴姑娘的性子。
不過今早來的時候似乎不太高興,眉頭蹙着,應該是遇到什麼事了。
只是小姐那個時候正熟睡,也就沒有叫醒她。
“這樣啊,那我一會兒用完早膳,還是出宮一趟出看看她,別是遇到什麼急事了。”
裴靜依一直跟着軒轅清冽住在宮外的府邸,要想見她自然得出宮。
“小姐,你剛回宮還是不要出宮了,若是皇上知道了又該發脾氣了,不如奴婢叫人將裴姑娘請過來。”
其實鳳輕語也不想出宮,還得坐馬車,麻煩。
這半月來,她坐馬車都快坐吐了。
“那好吧。”
宮人已經將早膳端了過來,鳳輕語剛用完膳,裴靜依就過來了。
鵝黃的繡花百褶長裙,眉似遠黛,明眸皓齒,只是臉上隱隱帶着疲憊。
“聽小蝶說,你今早來我宮裡找我了,可是有事?”
裴靜依抿了一下脣,似乎鼓起了勇氣,“輕語,我要離開這裡了。”
“離開?你要去哪裡?爲什麼突然要離開,軒轅清冽知道嗎?”
軒轅清冽若是知道,怎麼會同意裴靜依離開這裡。
“輕語一下子問這麼多,我倒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裴靜依苦笑一聲,低頭看着自己,她似乎覺得自己不像原來的自己了。
她什麼時候穿過這樣淑女的裙子,什麼時候這樣規規矩矩的坐着,她感覺好累。
“他不知道,我也沒打算告訴他,我今日來找輕語,主要是來告別的,我……”她重重地呼了一口氣,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輕語,我覺得我快要堅持不下去了,我好累,軒轅清冽喜歡的從來都是溫柔似水的女子,我這樣,他遲早會厭煩,還不如現在走得瀟灑。”
說着,裴靜依的眼眶就紅了。
她從來是爹的心頭寶,自小什麼委屈也沒受過,在這裡,她真實的感覺到自己不開心,如今在帝都無依無靠,只有輕語一個朋友,她還是珍惜的。
不然她昨天便會一走了之。
鳳輕語其實也發現,就像她今日穿的衣裙,雖然美,雖然華麗,卻不像裴靜依。
“是不是軒轅清冽做了什麼,惹得你不高興了。”
裴靜依不停的搖頭,眼淚就掉了下來,她抱着鳳輕語,臉擱在她的肩上,不停的抽泣,“輕語,借我哭一會兒就好,萬一大師兄來了又該罵我了。”
她哽咽得話不成話,聲不成聲。
看來是真的受委屈了。
“想借多久就借多久,軒轅璃夜若是罵你,我便幫着你說他。”鳳輕語也不知該怎麼安慰她,安慰人的事她向來不擅長。
鳳輕語的手輕輕地拍在她的背上。
“輕語,有時候我真羨慕你和大師兄,大師兄雖冷漠又不近人情,可卻是真的對你好,其他女人都不放在眼裡,對他來說,你就是他的一切,這樣的感情是別人千畝也羨慕不來的。”
裴靜依依舊伏在鳳輕語的身上哭,眼淚都將她的衣裙打溼了。
“你若當我是朋友,有事就與我說,我一定會站在你這一邊的,要不然我現在就將軒轅清冽那臭小子叫過來質問。”
裴靜依一下子擡起頭看着鳳輕語,搖頭,“不要,我現在不想看見他。”
她一點也不想看見那個人。
“那就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何事?”
小蝶腹誹,還是小姐有辦法,她瞧瞧退開,將門關上。
她若在,或許裴姑娘會有所顧忌,不肯袒露心跡。
“輕語也知道,自從發生那件事之後,我與他之間的關係雖然和好如初,但仍像隔着一層紙,不是我在糾結什麼,而是在害怕,害怕同樣的事情再次發生,就在昨晚……我親眼看見他將一名女子帶回府上,而且還……還抱了那個女子。”
本來她對這份感情就沒有安全感,如今更多的是痛心。
“要不要我去找老五問清楚?或許事情另有隱情也說不定。”
雖然她也不敢斷定其中是不是有誤會,但裴靜依如今還愛着軒轅清冽,總不能看着她一直這麼痛苦下去。
逃避畢竟不能解決問題。
“皇嫂,靜依她……”
門一下子被推開了,軒轅清冽火急火燎地衝了進來,看到裴靜依正坐在鳳輕語的旁邊,似乎還哭過。
小蝶苦着臉也跑進來,“小姐,奴婢沒有攔住。”
軒轅清冽若真想進來,小蝶怎麼攔得住,“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靜依,聽府上的下人說你昨天夜晚就出去了,怎麼沒告訴我一聲,昨夜你是住在念語宮嗎?”
軒轅清冽的神色帶着幾分焦急。
鳳輕語看着裴靜依,原來她昨天夜晚就跑出了王府。
裴靜依吸了吸氣,平復心情,她看着軒轅清冽,“我離開王府,你竟是從下人那裡知道的,若是下人不稟報,我哪怕是離開個十天半月你也不會知道。”
“靜依,你爲何這樣說,我……”
“難道我說的不對嗎,若是我沒記錯,上次你見我恐怕還是在五天之前吧。”
他們之間真的疏離了,她的心再痛也不想繼續欺騙自己,她裴靜依愛得起也放得下。
若是他不愛她,她會放手,更加不會死皮爛臉的繼續跟在他的身後。
“老五,我問你,昨天夜裡你帶回一個女人是怎麼回事?”
鳳輕語直接問軒轅清冽,他倒要看看他如何回答。
軒轅清冽沒有說話,眼光卻是放在裴靜依身上,原來她是因爲這件事生氣,完全沒有必要,更不值得。
“皇嫂你聽我說,昨天那個女子之前與我有恩,她如今生活困難,我總不能坐視不理,其實靜依不用擔心……”
“哼,有恩?恐怕是昔日的魚水之恩,如今找上門來,你隨便說了個藉口將人手下罷了,又何必說的這般好聽,若是爲了哄騙我,完全沒有必要。”
裴靜依自嘲一笑,她算是清清楚楚地嚐到了心痛的滋味。
“裴靜依,你瞎說什麼,還魚水之恩?這是一個女人該說的話嗎?”他的眼中劃過失望,他以爲解釋清楚了,她就會明白,誰知竟然無理取鬧。
痛,心痛的麻木,卻還要笑着告訴自己,沒什麼大不了。
鳳輕語緊鎖着眉,“不是我說,老五你這事做的太欠缺了,就算有恩又如何,給些錢財就是,你將人領到府上做什麼,帝都的風言風語向來傳的快,不肖一日,整個帝都都會知道你冽王府進了一個女人,那便是你的人,到時就算你不想娶恐怕那女子的名聲也敗壞了,你難道不該負責嗎?”
別說是靜依,就是她聽了也氣不過。
經過紅梨一事,他難道還能長教訓,指不定那女子就是算計好的。
老五和當今皇上的關係最好,又是唯一住在帝都的王爺,哪個女子不想沾上點關係,擠破了頭得往冽王府裡鑽。
這個道理老五還猜不透嗎。
被鳳輕語這麼一說,軒轅清冽也明瞭幾分,但仍覺得她危言聳聽了,哪兒會有那麼嚴重,他不想娶的人,別人還能逼迫不行。
“皇嫂,你這話也太嚴重了,等找到住處我就會讓那女子離開,不會出現這種情況的,皇嫂放心便是。”
“說的好聽,可萬一找不到住處呢?”
鳳輕語現在看軒轅清冽,越發覺得他孺子不可教,難怪靜依如此傷心。
她都已經將話說得一清二楚,再明白不過了,他還不懂。
“萬一找不到住處那就在冽王府就此住下去,反正王爺又不缺一間房子,也不怕多養個人。”裴靜依見軒轅清冽不答話替他說。
“靜依,你不是也在王府住着嗎,別人也沒說閒話。”
他皺着眉看向裴靜依。
“你的意思是那個女人來了就嫌本姑娘礙眼了。”
他雖明說,裴靜依覺得他就是這個意思。
軒轅清冽站起身,看着裴靜依,越看越覺得陌生,以前她嬌慣任性,卻不會像現在這樣無理取鬧,無事生非,無中生有。
“裴靜依!……”
“王爺什麼都不用說了,民女都明白。”
一聲王爺,一聲民女,她幾乎是將他們之間的情分斬斷了。
“既然你現在不冷靜,那就改日再說。”
軒轅清冽一拂袖,離開了念語宮,頭都不回一下。
看着軒轅清冽瀟灑離開的背影,裴靜依仰着頭,不再去看,不再去想,視線漸漸模糊。
她嘴上說着不在乎,畢竟愛了十年,哪會真的不在乎。
還記得初見軒轅清冽的時候,還是在無雲谷。
他那時纔不過十歲,已是生的俊美無雙,眉眼如畫,對她笑着,像是暖陽,直直地鑽進了她的心裡,便再也出不來。
她愛了他,十年。
鳳輕語扶着裴靜依的肩膀,“靜依,感情的事,別人說的終究是別人的看法,永遠也代替不了你心中的感覺,不管你多愛一個人,當這份愛帶給你的是痛苦而不是快樂的時候,它就已經變質了,但是,無論你做什麼決定,我都無條件的站在你身後。”
方纔軒轅清冽的做法,只怕徹底寒了靜依的心。
鳳輕語的話,對於此刻的裴靜依來說,無異於撥開雲霧見青天,如一縷陽光吹散了陰雲,心中的抑鬱也少了一絲。
裴靜依擡袖擦了擦眼淚。
“輕語,我想到外面轉轉,不想待在東璃了,至少不像在帝都。”
她只是想找一個沒有軒轅清冽的地方,彷彿離他遠一些,她的心就能好受許多。
她不想再圍着軒轅清冽轉了。
鳳輕語哪會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她雖然擔心,卻更不想她在這裡過的不開心,輕聲道。
“外面有很多地方很有趣,出去轉換也好,北昌就不錯,你可以去看看。”
記得她當初逃婚的時候便去了北昌,那裡氣候風景都好,民風淳樸,是個好地方。
裴靜依擡眸,睫毛上還掛着點點淚珠,“好,就去北昌。”
“只有一點,要經常給我來信,讓我知道你過得很好就行了。”她也想過了,靜依一直跟在軒轅清冽的身邊,萬事都以他爲主,已經失去了自我。
她最不希望靜依變成一個沒有自主的人,那樣她不會快樂。
裴靜依站起身,伸出手,“一定。”
鳳輕語伸出手與她擊掌,“一定。”
“能不能借我些錢,還有馬。”
她出來的匆忙,身上什麼也沒帶,更別說銀子了。
鳳輕語輕笑,這纔是她認識的裴靜依,大大咧咧,不拘小節,笑道。
“沒問題,不過你將來可得親自還我,別等着我找你要。”
她是希望靜依能夠早些回來,畢竟總不能一直不回來。
裴靜依撅着嘴道。
“真是小氣,虧得你還是一國之母,東璃的皇后娘娘,不過是借點錢,我錢還沒拿到手呢你就追着要債,沒義氣。”
“親兄弟還明算賬呢。”
裴靜依總算是笑了。
鳳輕語對着門口命令道。
“小蝶,進來。”
“小姐,你有何事吩咐。”小蝶走到鳳輕語身邊,她雖未將裡面的話聽全卻也知道了個大概,她絕對站在裴靜依身邊。
本來以爲冽王和裴姑娘天生一對,現在看來是她想錯了。
就如小姐平日裡說的,看任何問題都不能只看表面,哪怕眼睛看到的也不一定是事實。
“去將我的百寶箱拿來。”
小蝶知道小姐有一個百寶箱,就放在梳妝檯的下面,不過裡面裝的是什麼她就不知道了。
走進去將一個盒子拿出來。
鳳輕語接過盒子,打開。
裡面裝的東西不少,有一大摞的銀票,還有瓶瓶罐罐之類的,總之什麼都有。
“不愧是叫百寶箱,還真是什麼都有。”
“這裡面的銀票夠你周遊整片大陸了,還有這些藥,有的是毒藥,有的是解毒丹,還有的是治療一些疾病用的,至於用途,瓶身上的紙條上都寫有,還有……”
“好了,我識字,你就不用擔心了。”
裴靜依將百寶箱抱在懷裡,這是她收到的最貴重的禮物,她最大的幸運就是和輕語成了好朋友。
說了一會兒話,裴靜依就出了念語宮。
她沒有再回冽王府,鳳輕語已經吩咐了人將馬簽到宮門口。
裴靜依騎在馬上,一路往北方而去。
有些人,即使在人生的道路上刻下很深的印記,深到你覺得一輩子也不會忘記,但也有可能只是個過客,重要的過客而已。
而有些人,你認爲這輩子也不可能有交集,偏偏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那個人,你會遇到,只是時間的問題。
裴靜依走後,鳳輕語反倒悶悶不樂。
說實話,她有些擔心裴靜依,她一個女孩子,從來沒有單獨一個人出去過,她的功夫又不行,只會些花拳繡腿,萬一叫人欺負了可怎麼辦。
早知道她就該攔着些,怎麼就任她離開了。
“小姐可是在擔心裴姑娘?”
小蝶見鳳輕語愁眉苦臉的,就知道她心裡在爲裴姑娘擔心。“其實小姐也不用太過擔心,裴姑娘機靈着呢,再說了,那百寶箱裡不少毒藥,自保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你說的也對。”
葉秋正從外面進來,就覺得氣氛有些不對,難道她錯過了什麼。
“海棠她怎麼樣?”鳳輕語問道。
“她好着呢,現在是速風是恨不得將她捧在手裡,奴婢是受不了他們兩人恩愛纏綿的樣子索性就回來了。”
葉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笑道。
鳳輕語想也能想到那個場面,難怪葉秋跑回來了,恐怕是看不慣速風得瑟的樣子。
“誰叫你孤家寡人一個,若是有個疼愛你的人,不也能秀恩愛了麼。”鳳輕語挑眉,看着葉秋的臉色瞬間變換。
撅着嘴瞪着鳳輕語,小姐總拿她說笑,她還是保持沉默爲好。
小蝶看着葉秋的模樣,笑了。
想着總算是有人陪她了,方纔小姐還拿她說事兒呢,這會兒輪到葉秋了。
她嚴重懷疑小姐有當紅娘的慾望,成天想着怎麼把她們嫁出去。
葉秋也是這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