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科特神學院要求所有二年級的學生要離開學院到外歷練一段時間,這項規定源自教會的光榮傳統。光明神從來都不是一個不問世事的神祇。相反,他用人間無法匹敵的神力生生摧毀了一塊大陸上最龐大的帝國,表明自己的雙眼從未離開過他的創造品。所以說自詡光明神的僕人不應該只坐在書齋中體會神明的偉大,而是應該走出象牙塔,到這塊大陸上的每一寸土地上傳播神的福音。
“有沒有不那麼暴力的地方啊?”班克斯討好地看着羅素,搖着尾巴,如果他有尾巴的話。
“帝國軍情軍、北方集團軍、南方集團軍、東方集團軍。隨你挑嘛。”羅素添油加醋地說着,“你是男人,怎麼一點男子氣概都沒有?國家正需要你這樣的人才,建功立業戎馬生涯應該是你這個年紀非常向往的東西吧……”
“我說,有沒有文職單位?坐辦公室的那種?”班克斯非常耐心地告訴羅素他的心中所想,尋思着一定是羅素誤解了他之前的話。
“這些都是文職啊,放心,那些兵大頭會保護你的,記得要寫信給我和葛萊琴喲,我們會想念你的。這裡是保險條款,沒問題的話就在這裡簽名。”羅素親暱地颳了刮班克斯的鼻子,辦公室裡的老師就說羅素真是個關心學生的好教師。
“我想和葛萊琴一起到亞里布蘭的聖泰門教堂。”班克斯決定還是坦誠布公比較好。
“我這裡有兩封推薦信,一封是給亞里布蘭的聖泰門教堂,另一封是給那些軍方單位的。你和葛萊琴一人一封,你自己選吧。”羅素把信件放到班克斯面前,班克斯有的選嗎? 班克斯彎下腰把亞里布蘭的信件放進葛萊琴的信封,自己在那些選項中考慮良久,他擡頭問羅素“你有什麼好的建議嗎?”
羅素指了指其中一個獨角飛馬的紋章,“我個人推薦你去帝國軍情局。”
“爲什麼?”班克斯緊緊盯住羅素的嘴,薄而紅潤,完全看不出這是一個老人的嘴脣。這樣有活力的嘴脣會說出什麼樣的話?他說的話會是真誠的嗎?
“沒有爲什麼。你喜歡考慮太多而且想太多,不到最後一刻你總是像個女人一樣優柔寡斷。你要改一改這個毛病。”羅素溫和地看着班克斯的雙眼,“帝國軍情局比較適合你,從各種角度上都是。”
班克斯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在獨角飛馬的紋章下打了勾,向羅素點了點頭。很多事情就這樣決定了。
羅素看着班克斯把信裝入信封,再用臘把信封封死交給自己,他知道小傢伙對這樣的安排不爽極了。“這幾天你不用上課,多休息一下,院慶結束後你就可以去軍情局報道了。”
班克斯就問葛萊琴知不知道這件事,叼着菸斗的羅素沒有搖頭。
班克斯還問斯賓塞和安菲爾德呢?羅素說四年級的學生也要出學院,他們去的都是軍部,安菲爾德去的是北方集團軍,斯賓塞則要去南方。
班克斯點點頭,那就這樣吧。
羅素在班克斯離開辦公室前叫住了他,說有關軍情局的資料都已經準備好了,就放在葛萊琴那裡。
班克斯先是一愣,繼而是微笑,出門時還破天荒地向羅素彎腰道了別,而當他出門背對他的老師的時候,僵硬的微笑就變成了冰封連綿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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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克斯回到房間,葛萊琴埋頭整理着行李。看到班克斯進來了,葛萊琴就指了指牀上一疊文件,“這是羅素老師拿來的,說是給你的資料。”
班克斯一屁股坐到牀上,問她:“你都知道了?”
她回答是啊,羅素老師說的沒錯,軍情局無疑是最好的選擇。班克斯沒等葛萊琴說完就把她拉到身旁,“你覺得羅素是什麼意思?”
葛萊琴連忙把小男人的手扔開,怪他不來幫忙一起整理行李還淨說胡話,然後又跪在地上忙了起來。
班克斯就更疑惑了。
盯着背對着他忙東西忙的葛萊琴直到出神,班克斯的語氣是前所未有的低沉,“從我們到學院那天開始,我就覺得羅素向我們隱瞞了一些事情。我不知道你爲什麼不願意和我談這些,但我知道你其實也有這感覺。不管怎樣,我過幾天就要去軍情處報道了,你在南方要照顧好自己。等我回來。”班克斯便離開了房間,門被突然而來的勁風轟然帶上,因此他沒有聽見門內若有若無的抽泣聲。
班克斯一個人走在第一大道上,漫無目的卻心事重重。他突然站定,因爲感到無比的恐懼,他看着這個繁華的街道,這個地方從來就沒有屬於過他,他也從未屬於過這個地方。他覺得旺爾熱街好長好吵,可旺爾熱街不過是斯科特的一角,燈火通明的斯科特之外又是一片黑暗,而黑暗之外又有些什麼?哪怕是黑暗中的一點光明——都城斯科特對於一個人來說也實在是太大了些。
“先生,您還記得我嗎?”一個商販在毫無興致的班克斯面前彎腰脫帽致敬,“我是旺爾熱街039號店鋪,”小販雙手在脖子上比劃了一下,“情人節前一晚我曾賣給您女朋友一條項鍊!”
班克斯想起了那個“假貨”商人,但他實在記不起他的臉來,他只好說您好,因爲班克斯連小販的名字都不知道。
039號店鋪的小販拿出一張紙條遞給班克斯,指了指街尾的小樓,“有兩位高貴的大人說請你務必賞光過去一趟,紙條上記的是地址。請您有空時務必光顧在下的小店。這裡肯定有您所需要的東西!旺爾熱街039號店鋪歡迎您回來!”說完這些,小販便戴上可笑的帽子,回到店鋪中繼續向熙攘的人流叫賣了起來。
“亨廷頓夫人私房菜,旺爾熱街1057號,2樓3號包廂。”看着紙條,班克斯認得這字跡,他不自知地笑了出來,有些無聊的人就喜歡充作大人物,自以爲是高明的作家、戲劇的導演、現實中的光明神,其實他不過是條早已被人猜透心思的可憐蟲!
班克斯將紙條撕成碎片扔在地上。去,當然要去!班克斯早已等得不耐煩了,不然他幹嘛孤身獨自走在第一大街上?不然叫他如何排遣這讓人無聊得發狂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