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倫斯坦宮的尼布甲尼撒臺是整座宮殿的制高點,爲教歷2世紀利維坦某個好大喜功的皇帝所建。陽臺上豎着14根石柱,代表利維坦建國以來有14位皇帝統治着這片土地。14根石柱風格迥異,都是歷代皇帝在位期間名噪一時的藝術風格。而現在,只有少數幾個人纔有資格駐足欣賞它們,這真是光明神開的一個玩笑,卻盡顯歷史的滄桑和時光的無情。每個人都會死,皇帝也一樣,但利維坦的主宰們卻把石柱當作永生之匙,他們要站在這座城市的最高點看着自己的子民生老病死,歡笑痛苦悲歡離合,這是光明神賦予他們的特權,就像……
就像生日蛋糕上的插的蠟燭一樣,無聊但有趣,安菲爾德苦笑着,那位皇帝就沒想過總有一天尼布甲尼撒臺會被石柱插滿嗎?這讓以後的皇帝怎麼辦?
星稀月朗,威風拂面,站在這裡整個斯科特都盡在眼底,除了他自己,安菲爾德靜靜地靠在一根柱子上,他是皇儲,總有一天會成爲這個帝國的皇帝,他的一個號令就能讓千萬人的命運被改變,可在這之前,他首先得把握住自己的命運。現在有人要他死,也有人要他生,可有誰問過他的意見?雖然答案是肯定的,但誰想一輩子僅僅是活着呢?他要按照自己的意志去活,像一個皇帝一樣去發號命令,去決定他人的命運。看看現在沃倫斯坦宮的主人、他的父親、利維坦的皇帝,這個可憐蟲生生被自己的帝國逼瘋!
安菲爾德摸着石柱,這根象徵他的父親。與現實中那個已經喪失理智的老人不同,石柱柔和的線條在月光下越發朦朧,威嚴肅穆宛若帝王。如果它有眼睛,安菲爾德心想,它會看向哪裡?是燈火通明繁華無兩的斯科特還是擁有永不可言說之秘的蒼穹?
皇儲離開陽臺回到寢宮,走廊裡的僕從早已被獨角獸請離,身穿藍白制服的獨角獸一絲不苟地保衛着自己的安全。他嘆了口氣,這些人算什麼英雄?英雄爲何只會縮在城堡中耀武揚威,對下人逞強?不過這個計劃還真是符合班克斯的一貫風格,小傢伙心中雖有如火的炙熱,卻欠缺一往無前的勇氣。膽小怕事,安菲爾德不屑地看着身邊的獨角獸,昂首闊步地走向正廳,他有自己的計劃。一位獨角獸微笑着趕到皇儲身邊半跪在地,“殿下,代理局長下令請您務必不要離開這裡……”
“誰纔是利維坦的主人?我還是愛默生?”安菲爾德冷峻的眼神如寒風鑽進獨角獸的衣領。
“殿下……”獨角獸保持着謙卑的跪姿,面色蒼白,他甚至沒有聽出話中的語病。
當皇儲的腳步聲消失在走廊時,弗里德里希才站起身,招呼一個小隊跟緊殿下,自己卻向另一個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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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拉斯特人說,萬物皆有靈,這是光明神仁慈的恩賜。每一個物件都有自己的情感,只是人沒有感知到它們罷了。歐福裡翁中將對此結論不以爲然,情感這東西比東方的瓷器還易碎,而碎掉的東西一文不值。情感愈豐富,人也就愈脆弱。再者,花草憑什麼擁有情感?它們只配用來裝點房屋的後院,取悅人心。哲學家黑格爾頓有句話說得很有味道,在偉大的人邁步前進的途中,不免要踐踏許多無辜的花草。成大事者不惜小費,多愁善感逡巡不前實乃兵家大忌。
中將順着紅毯一路走來,金碧輝煌的宮殿真是百看不厭。可如果無人欣賞沃倫斯坦宮,那它的價值何在呢?中將有一雙善於發現美的眼睛,但他更有一雙勇於保護他所珍視熱愛的東西的手,必要時,它們還可以拔出渴求飲血的寶劍!利維坦這隻遠古巨獸到了幾世紀以來最虛弱的時刻。北邊的下等人饞涎地盯着巨獸躍躍欲試,軍中那些懦夫居然裝作沒看見,像鴕鳥一樣把頭埋進沙裡!他們不配身上的軍裝,他們也配不上利維坦幾百年的榮光!
中將走進沃倫斯坦宮正廳的大門,國務大臣胡塞爾正和文官們小聲攀談着,皇儲殿下身邊站在軍務大臣亞倫。歐福裡翁雙眼危險地眯了起來,因爲他還看到了巴夏禮上將。
皇儲看到中將後,高興地把他招到身邊,“免禮。中將,我們剛剛正說到你呢。”
軍務大臣亞倫穿着光鮮亮麗的元帥服,腰間別着裝飾用的配劍,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歐福裡翁,“中將,我們在談論你關於海格力斯的言論。”
歐福裡翁激動地扭開軍服最上面的扣子,他等待這一刻已經很久了!“大人,殿下,海格力斯的舉動絕不是虛張聲勢!北邊的野蠻人一定會有所動作!”
巴夏禮上將咳嗽一聲,“我覺得你在危言聳聽。”
“我的話絕不是危言聳聽,”中將不想再掩蓋自己的怒火,“這是經過我和同僚們觀察和分析的結果……”
“你的同僚都是和你一樣的瘋子。”巴夏禮上將將“瘋子”說得又響又長。
“膽小鬼看誰都是瘋子,”中將不屑地看着巴夏禮,上將的身材已經微微發福,不知拿慣了酒杯的手是否已經失去了拔劍的勇氣?
亞倫打斷了他們的互諷,他可不想讓皇儲殿下留下軍隊裡不是瘋子就是膽小鬼的印象。“兩位,今天皇儲殿下把你們召集來,就是像聽一下你們的意見,今晚最好就把這事情給解決了。記住,說話要經過大腦!”元帥嚴厲地掃了兩人一眼,兩人陸續點了點頭。
“殿下,我認爲當務之急是解決國內兩個行省的叛亂。我很好奇那些農民從哪裡得到的軍制武器裝備,他們又是如何躲進山中還能得到大量的物資支持。”巴夏禮有意無意地看着歐福裡翁。
“殿下,海格力斯已經在邊境上集結了兩個軍的兵力!當前駐紮在邊境的北方集團軍根本無法抵抗住海格力斯的進攻!”中將沒有理會巴夏禮的質疑,而是向安菲爾德敬了軍禮,“我是軍人,軍人就應該衝上前線保家衛國,哪怕……”
此時亞倫打斷了他的話,語重心長地對歐福裡翁說,“國內的叛亂難道不是前線嗎?那裡同樣需要像你這樣的軍人。中將,大廈將傾往往源自內部結構的腐朽。”
巴夏禮也向皇儲說道,“殿下,先把精力放在國內,這纔是利維坦賴以生存的基礎,至於海格力斯那些有譜沒譜的傳聞,以後再說吧。”
歐福裡翁的心沉了下去,原來這個老傢伙一直站在巴夏禮那邊。
皇儲微笑着向歐福裡翁中將和巴夏禮上將招了招手,“二位都是軍中棟樑,在這種時候,更加應該拋去成見,彼此合作呀。你們都說得很有道理,但當務之急是統一思路,軍部決不能有兩個聲音,你們明白我的意思嗎?”
巴夏禮上將連聲稱是,而歐福裡翁則冷笑着看着元帥和上將沉默不語。
“嗯?”老元帥疑惑地看着臉上嘲諷意味越來越濃的歐福裡翁,他居然沒有理睬皇儲殿下的提議,他在想什麼?
“已經晚了。”歐福裡翁終於說出了答案。
元帥和上將露出驚恐的表情,“什麼晚了?”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兩位大人,戰爭馬上就要開始了。”歐福裡翁中將憐憫地打量着他的兩個上司,歷史從來都是由自己這樣的人去創造,而這兩個可憐蟲就像花草一樣註定被自己這樣的英雄碾過。
而安菲爾德的臉上依然掛着皇室標誌性的微笑,也許是他還未明白中將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