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周小吉並沒有喝醉，他只是累了，坐在客廳的窗戶前，臉抵住膝蓋，窩在窗簾中間，忽忽悠悠地睡着了。金卻是爛醉如泥，在地板上滾來滾去，變換着無數種姿勢，也沒找到舒服的一款，最後蝦米一樣，縮在小吉腳下，睡得直如昏迷。兩個人都保持着回到母親子宮裡的姿勢，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安全，才能護住胸前那溫暖的跳動的心臟。直到陰暗天光瀰漫進屋，天亮了，弄醒周小吉的，卻是一雙冰冷的手，搖晃着他。
“醒醒，小吉！”
方傑！他終於回來了！周小吉幾乎是反射性地跳起來，嘴巴因爲在膝蓋上壓得太久，說起話來不清不楚：
“你？你回來啦？”
“他是誰呀？”方傑皺着眉，“怎麼抱着你的腳睡覺？”
“哦，你沒見過他麼？金，我的同事，在這裡沒親人，過來跟我一起過平安夜。”
這時金翻了個身，嘴裡不樂意地嘟噥着：
“喂，你小點聲啦！在睡覺呢，真吵。”
方傑咳了咳，大聲說：
“平安夜已經過去啦，老兄，你不是還要跟我們過聖誕吧？”
金這才清醒過來，從地上慢騰騰爬起來，一邊用手撓着亂七八糟的頭髮，一邊糊塗地說：
“你不就是？小吉當醫生的男朋友？你回來了啊？哦，那我，我走了。你家的地板好硬哦，骨頭散架了呀！”
周小吉有些不忍心，畢竟是節日，這麼趕金離開，總是顯得不禮貌，於是開口留他吃飯。終於清醒過來的金偷瞄着方傑不悅的臉，“嘿嘿”笑了笑，在小吉耳邊悄悄說：
“不啦，聖誕節給人在心裡詛咒，說不定詛咒會應驗哦！”
送走了金，趁方傑在衛生間洗澡，驅除身上的藥水味的時候，周小吉連忙開始收拾屋子。他昨天本來已經打掃得很乾淨，沒想到一個晚上就給金敗壞得一片狼籍，這人的殺傷力還真不可小覬。方傑的歸來，象是一縷春風般，吹開心裡的烏雲，整個人輕快起來。此時，衛生間穿來的水流聲，簡直如同珍貴的天籟，給着方方正正的一間屋，平添了親人跟家的氣氛，節日似乎瞬間不同了！
“別忙活啦！過來，聖誕老人有東西給你！”方傑換了身輕便衣服，邊擦頭髮邊跟小吉說。
“啊？不是已經給過了麼？”
拉着他在聖誕樹下坐好，從身後環抱着，在小吉慢慢撕開包裝紙的時候，方傑低聲地，溫柔又感激地說：
“這個是聖誕老人幫我們記得相遇的那一天，小吉，謝謝你允許我撞上你。”
是一雙冰鞋，在冰刀的側面刻着：“送給我又香又甜的玉米糖，聖誕快樂。”
周小吉覺得視線似乎短暫地模糊了一下，可很快又恢復了清晰，手裡的這雙白色冰鞋，讓人不能拒絕地想起過去，想起兩個人撞在一起的瞬間，他們的身體卻象是兩個磁場，從那碰撞以後，註定越走越近。
“聖誕快樂，”方傑在周小吉的耳邊，似是嘶咬似是低語地說，“我的脆皮夾心餅乾小甜甜，“天天都快樂。”
剛開始同居的時候，周小吉並不是很習慣方傑用各種糖果稱呼自己，可漸漸地，他發現，方傑似乎改不了這種習慣。終於一天，方傑問他，小時候沒有特別渴望什麼東西麼？那是長大的動力，想等自己有一天，跟大人一樣威風八面的時候，會想要實現的第一個願望？
“小時候，總想要很多很多糖果，萬聖節要來的糖，從來不捨得吃，放了一年，都化掉。小吉，那天在滑冰場，你擡頭看我的那一眼，我就象是給蜜糖包圍，那種感覺，是吃很多糖果也無法提供的一種甘甜。”
生活是要習慣的，很多陌生的東西，習慣了以後，甚至還可能愛上，就象是方傑用各種糖果稱呼他，就象方傑晚上會要抱着他睡，就象爲了兩個人的生活，辛苦地工作……不管周小吉說是不說，他是慢慢愛上方傑的。他不是方傑那樣會一見鍾情，他說自己在感情上是遲鈍的，需要時間，慢慢消化和吸收。
“我沒給你準備禮物！”周小吉有些尷尬地扭頭看着方傑。
“什麼？”方傑的眉毛瞬間立起來，一副大怒表情，卻終結在突然的傻笑裡，“沒關係呀！同事都很嫉妒我的新車，都懷疑我賣身求得榮華富貴！”
“賣身了還開KIA，那不是賣便宜了麼？”
“嘿嘿，”方傑蹭了蹭周小吉的臉，“那明年要漲價嘍，老闆！”
周小吉臉紅着，卻配合着方傑的語氣，“漲價就買不起了，怎麼辦？”
“那就用性服務來付款吧！”方傑的手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伸到小吉的毛衣裡，在他平坦的小腹上帶着顫抖地摸索着，一隻手向上用指腹摩擦他的□□，一隻手伸進他的褲子裡，在襠下不安分地騷擾。呼吸急促了，卻努力剋制着，導致每根肌肉的纖維都因爲忍耐的慾望抽搐着吶喊……兩個也算不清楚有多久沒做過，也許只有幾天，也許已經很久，方傑將周小吉壓倒在地板上時，看見小吉糾纏在雙腿間的深色牛仔褲，只褪了一半，露出的半截屁股，帶着一股誘惑的妖氣……伴隨着似□□似興奮的聲音，把方傑最後的矜持也燒了精光……既然要燃燒，也要一道，燒在一起，再分不開彼此……方傑堅決的挺身，帶着小吉一同進入，□□的天堂。
窗外陰沉的天，在雲層的縫隙間，透露了一縷金色光芒，好似那通往天國的階梯，展開了。
手指頭糾纏在一起，卻誰也動不了。天放晴了，午後的陽光灑在窗前地板上，兩人□□的身體展現在明亮的光線裡，不是不知羞，而是沒力氣穿衣服，或者扯點什麼來遮掩。
“金說得對，”小吉感覺自己象是一塊融化的蠟燭，貼在地板上，“地板真的好硬，骨頭要散了。”
“這可是你提起來這個倒黴鬼，不是我小器追究，你以後不要隨便帶人回來睡覺哦！”
“我纔沒有跟金睡覺！”好在還有反駁的力氣，不然真白白給冤枉死！
“各睡各的也不行！”
“酸死了！”周小吉笑着，“你什麼時候學會吃醋的？”
“這是天生的本領！”方傑的體力恢復，側身抱住小吉的身體，“你要是再領人回來，我就把你吞進肚子，吞進去！”
“你要是袋鼠就好了，可以把我揣在你的袋裡，走哪兒都帶着。”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着，一會兒抱在一處，一會兒又因爲有了什麼分歧，推開對方……糾纏大半個下午，直到肚子抗議，身體急需補充能量，周小吉終於先起身，在方傑額頭親了一口，說道：
“我沒給你新的聖誕禮物，可我準備了豐盛的晚餐，你等着吧！好好犒勞一下未來大醫生！”
周小吉意識到自己提到醫生時，方傑不易察覺的一絲不安，心中有些疑惑，還沒等他沒追問，方傑已經拉住要離開的小吉，貼到自己胸前：
“我要是當不了大醫生，你會不會失望？”
“當然不會！”周小吉明亮的眼睛，坦誠清澈地盯着方傑，“你只要盡力就好，不要過於強求。”
“嗯，可我知道，你以前家裡是很有錢的。”
這讓小吉心裡一抖，他從沒跟方傑說過家裡的細節，“你怎麼知道？”
“我見過一張你以前的照片，你家房子好大！ 明知道你不會嫌棄，我買這裡的時候還是有些緊張，我想讓我們將來的生活更好，可現在，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
“我們現在這樣不是挺好的麼？你的實習工資來供這個房子，我的來支付日常開銷。方傑，我喜歡這樣，用自己雙手掙生活的日子，不會在別人的施捨裡患得患失，每天都能過得問心無愧。而且我的工作也終於穩定，更苦的日子都捱過來，還怕什麼？”
感覺方傑長長舒出一口氣，他伏在方傑胸前，本來想要交代的關於羅賓的事情，也只能暫時擱置在一遍，不管怎麼說，他不想用這這段陳舊的過去，再給方傑徒增煩惱。不是不坦誠，是太想保護你，太想保護我們的感情。
周小吉集中精力在晚餐的準備上，之前，跑了好幾次超市，才把材料買全，還要做方傑喜歡的甜點，巧克力奶酪蛋糕。
“要不要幫忙？”方傑從冰箱裡拿水喝，蹭到小吉身邊問，“洗菜什麼的，我都會。”
“不用，今天你休息！”
“沒事做就要睡着，太浪費時間。隨便給我分配點簡單的活吧！”
周小吉於是也不再爭執，他靠着爐竈，方傑站在水池邊，菜譜粘在冰箱上，兩個人分頭準備，一邊小聲地聊着。
方傑建議： “明天一起去滑冰吧！”
“你有時間？”
“上午可以。”
“好啊，去千禧廣場那裡新開的冰場好了。”
“然後去湖邊散步。”
“現在很冷啊！ 湖邊風大……”
“不會，我看了天氣預報，明天暖和……”
電視裡傳出聖誕節的歡快的音樂，紅鼻子的魯道夫是不是已經拉着雪橇，照亮了聖誕老人回北極的路？忙碌的生活，不盡的奔波，是節日帶給我們的快樂越來越少，還是我們越來越沒有耐心，去體會，品味……哪怕兩人共烹一道菜，共煮一鍋湯，在狹小的廚房裡，爲了傳遞一棵蔥頭，一把青菜，爲了找到一隻鍋，一個碗……互相幫助着，又有意無意地碰撞……其實是幸福，因爲我們，還在一起，這是上天賜予我們的，最珍貴的，禮物。
插入書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