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想看着眼前繚繞的煙霧,不復先前騰雲駕霧的逍遙,只覺得簽押房裡如烏煙瘴氣的悶得慌。手中的煙沒有心情再抽下去,隨手摁滅在硯臺。
李想最近忙着眼前腳底下的事情已經昏頭了,沒有更多的去留意大局。歷史本就學得馬馬虎虎,只是知道個大概。現在碰上灤州一檔子事,更是摸不着頭腦,只能在這裡瞎猜。李想又怕自己聰明過頭,把事情想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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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想拉開眼皮掃過吞雲吐霧的趙又誠,還有正在扣鼻屎的宋缺,他們除了領命打仗,是從來不管這些煩人事情。最後目光落在叼着煙的曾高身上,他一身鬼才,也最是瞭解自己的心思,卻一直沒有好好的用過他的智慧。
李想目光灼灼的盯着曾高,語氣沉穩的問,“你說吳祿貞在北方起事,有幾成把握成功?”
曾高拿下嘴上叼着的煙,又順手把帽檐頂上一寸。只聽李想的口氣,是不看好吳祿貞的前途,但是還是很看得起他的革命精神。吳祿貞深入龍潭虎穴,猶如身在懸崖上跳桑巴,是爲信仰與理想不惜犧牲自我的革命家。在隨着革命風潮投機倒把者如雨後春筍冒尖的時候,吳祿貞這樣的真正革命者才顯得越發的寶貴。像吳祿貞這樣以天下爲己任的人,如孫中山和黃興等一樣,是不會貪戀權位。可以曉之以大義,與李想也有結盟的可能。
曾高想到此處便道:“大帥是想與他南北連結一氣,如此北洋軍的攻勢自然瓦解。”
曾高以陳敘的語氣問出,是因爲這個想法太誘人了。如此一來,吞掉南下的北洋軍,再揮師北伐亦沒有問題。
李想何嘗曾高的想法,身子伏在桌子上,以指尖點着桌面道:“我只是擔心,吳祿貞的第六鎮不中用。”
李想的不中用,不是說北洋第六鎮不能打仗。北洋軍都是高價請來的德國軍事顧問操出來的,不可能不能打。李想擔心的是吳祿貞拉着他們造反鬧革命,他們未必肯。要知灤州兵諫,主持的宗社黨還是旗人,也沒有要推翻他們老主子的打算,那些大頭兵纔跟着鬧的。同盟會在北洋發展的非常不順利,因爲滿清自康熙大帝開始,便極據調教之能事,把封建禮教推向中國有史以來的極致,把天子腳下的奴才調教的比狗兒還要像狗兒。這滿清的餘毒,一直延續到今天也未清除。天津這樣的門戶開放的大商埠,卻在辛亥革命中沒有任何的建樹,便可以想見北方的封建實力如何頑固。這也是李想問,吳祿貞在北方起事有幾成把握的原因。
曾高想明白此中關節,臉色變得憂心忡忡。他比穿越客李想更瞭解北洋的實際情況,以他的家世,也曾騎馬客京華。他唉聲嘆氣的說道:“南方趨新趨得疾,北方守成守得兇。我可聽說過,北洋軍中都供着袁世凱的長生牌位,早晚都要上香跪拜。北洋軍上下都念着,袁世凱是他們的衣食父母,吳祿貞還真掀不起什麼風浪來。”
吳祿貞看似一招妙棋,其實就是一招死棋,動了就得死的死棋。李想也是一臉的失望,實在太可惜了。只能怪同盟會,只知道四處扇風點火,不知道如何佈局。空有着一手好牌,卻不會打。同盟會人才濟濟,卻全浪費在了不該浪費的地方。
曾高一拍巴掌,突然想到說道:“不要忘了山西還有一個閻錫山。”
自洋務運動以來,山西可謂領中國最早開化之風氣。1892年,有太原火柴廠出現。1898年,當地又成立了擁有馬力蒸汽機的山西機器局。
開化之風氣自然也影響到山西的知識分子,都是非常早即受革命思想影響,傾向於革命和排滿。
1904年,山西巡撫奏告清廷,官派50名青年去日本留學,其中就有後來大名鼎鼎的山西武備學堂的閻錫山。同盟會成立後,不少山西籍青年紛紛加入。此刻年輕有爲的閻錫山,已經是山西同盟會的領袖人物。
眼看着全國革命浪潮風起雲涌,山西同盟會員提出未來革命“南響北應”的計劃。同時,閻錫山等青年發起了“鐵血丈夫團”,組織了以軍事目的爲主的團體。1908年,在日本士官學校留學的山西籍學生紛紛學成歸國,分別進入陸軍小學堂(即武備學堂)以及督練公所任職。
由於清廷要求新軍協統以下軍官必須由軍授科班畢業的人擔任,閻錫山等人順利進入新軍中充當教官和標統(團長)。同時,同盟會員還深入新軍基層,廣泛聯合士兵,準備起義。諸如楊彭齡等9個正目(班長)的“雙塔寺結義”,就是鼓動基層的典型事例。
辛亥革命前,太原新軍從上到下,幾乎都掌握在同盟會會員手中。當然,太原新軍因先天不足,人員和裝備都比不上武漢新軍,但卻是一支真正的革命隊伍。如果閻錫山和吳祿貞結盟,歷史可能會翻開新的篇章。
經曾高這麼一提,李想的心也是撲騰撲騰的跳得歡快。可惜,李想在心裡便沒什麼好感,這是歷史留給李想的直覺。在李想的心裡,閻錫山一直是一個野心勃勃的人物,其野心在主義之上。因爲他是一個非北洋系,而與蔣介0石打中原大戰的人。兩個人都是孫中山的學生,爲什麼要打?不是爲了信仰和主義,只是爲了心中填不滿的野心和對權力不捨的慾望。
李想知道自己的斤兩,他沒有蔣介0石的大才,沒有這個膽量養閻錫山。即使是與閻錫山合作對付袁世凱,李想也怕閻錫山在背後陰他。他閻錫山只要提前拿出兩招抗日戰爭時期陰八路的招數,他李想便會成爲光榮的辛亥烈士。
李想想到這裡,連連搖頭,“我看閻錫山不可靠。”
李想說閻錫山不可靠,曾高也就不再提。他其實挺相信李想的相人之術,因爲李想看人卻是挺準。曾高誤以爲李想和他家太爺一樣身負相人奇術,其實李想就是懂一點點歷史知識。大名人李想都知道,但是遇上吳祿貞之流,他就不知。
吳祿貞騎着一匹高大的東洋馬,臺眼一望灤州極其雄偉的城牆,只是再堅固的城牆,在大炮面前也像紙糊的一樣脆弱不堪。吳祿貞嘴角掛着輕笑,被清廷椅爲堅固城牆的北洋軍,在革命的洪流衝擊下也將變得如紙糊的城牆一般脆弱不堪。
滿清的脆弱已經到了衆判親離,無人可倚的地步。袁世凱這樣的不二臣子,世人皆知的活曹操也被請出山。還有像他這樣明着被懷疑,早就該圈禁的人也拉出來用了。
吳祿貞接旨之後,連夜敢來灤州。這是一次絕好的機會,如果能張紹曾加入革命,這樣的結果自然最好。即使不能,也能繼續扣着北洋軍資,這無疑是對湖北革命軍最大的幫助。
吳祿貞遠遠的便看到張紹曾親自帶着親衛在城門口迎接,在他的身後還看到不少老部下的身影。吳祿貞嘴角的笑意更加的濃了,加快馬鞭迎上去。
張紹曾把吳祿貞原來的老部下都帶上來,不就是明擺着來示好的。兩人日本士官同學,還是老鄉。吳祿貞參加同盟會的一檔子事,鬧得可大,知道的人不少,張紹曾也清楚得不得了。現在革命風潮鬧如此兇,明眼人都看得出,清祚過不了今臘。吳祿貞估計張紹曾也在謀求一條退路,滿清朝庭不可靠,宗社黨也不可靠。
張紹曾等擁着吳祿貞入城,老部下對他一陣噓寒問暖。吳祿貞臉上掛着不變的笑容,未曾開口,一直聽着老部下的嘮叨。陪在吳祿貞身邊的張紹曾也不多問,更多的時候是大量吳祿貞的一舉一動,似乎要從他身上看出什麼門堂來。
一直進了廿鎮的行轅,吳祿貞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案上的地圖。京畿清軍佈局,防衛,都詳細的羅列其上。這樣秘密的東西都讓他看到了,張紹曾的意圖已經非常明顯。
吳祿貞也不再沉默,向着老友,老部下們說道:“湖南,陝西響應,革命已是不可逆轉之勢。你們可願隨我革命!”
“趨除韃虜,恢復中華!”下邊的老部下羣情激奮的吼道。他們不是天生的奴才,旗人該滾蛋了。
吳祿貞對照地圖,與老部下一起制定起義計劃。
吳祿貞說道:“蔭昌已經領清兵南征武昌,北京城內空虛,各位如果願意聽從我的話,我們這時高舉義旗,掩襲北京,必可兵不血刃,然後綏靖士兵,變易帝制,傳檄東南,釋甲寢兵,開天闢地的大事業由此而定,何必談什麼君主立憲,變易帝制,傳檄東南,釋甲寢兵,開天闢地的大事業由此而定,何必談什麼君主立憲。”
計劃初步定稿,於是先電奏清廷,說是他的宣撫工作已收了效,使北京對灤州兵變鬆弛了戒備,同時灤州方面則積極部署,以灤州張紹曾的廿鎮爲第一軍,奉天藍天蔚的第二混成協爲第二軍,新屯盧永祥的第三鎮爲第三軍;三軍同時發動,會師豐臺,以逼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