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特別的寧靜。
隱藏在黑夜中的狂暴蠢蠢欲動。
當一顆顆攻擊的紅色信號彈騰空而起,劃破夜空,打碎了寧靜。革命軍各路突擊部隊簡直像猛虎下山,撲向敵人的車站和據點。雷鳴股的巨大爆炸聲,疾風棸雨似的密集槍聲,一處接着一處,暴風雨一樣狂暴的席捲京漢鐵路全線。
李西屏目光越過硝煙滾滾的戰場,投向前面連綿不斷的層層大別山,黑夜中一片茫然,一點蒼涼,一種壯麗。
大別山綿延起伏,地形險峻,雄踞鄂豫皖三省邊境,西與桐柏山相接,是京漢鐵路的交通要道,武勝關就是湖北外圍的天然屏障。中國九大名關之一的武勝關,被人們稱爲“青分豫楚、襟扼三江”的一塊兒寶地。千百年來,就是兵家必爭的四戰之地。但是今次的任務,不是爲了爭奪武勝關而來。
由他所指揮的師團擔負武勝關至廣水段的破襲任務,破襲重點李西屏是十分清楚的。如果貿然貪功,即使拿下武勝關,從信陽源源不斷南下的北洋軍也很快可以奪回武勝關,革命軍就是徒添犧牲。只有破壞這段鐵路,使京漢線十天半月通不了車,纔是對漢口和孝感的北洋軍最沉重的打擊。
從武勝關向南,經將軍寨、孝子店、烽火臺就到了大悟。廣水平靖關、大悟縣九里關並稱“鄂北三關”,成犄角之勢。將軍寨北控武勝關,東望九里關,南鄰烽火臺。北洋軍佔盡天時地利。
李西屏事先已經由偵察得知:武勝關駐有北洋軍一百多人,步槍一百單八支,清一色的德國毛瑟,小鋼炮四個,更有馬克沁一架;將軍寨駐有北洋軍一個營,小鋼炮、克虜伯山炮各一門,馬克沁重機槍兩挺,步槍人手一支;孝子店駐有北洋軍六十多人,步槍六十支;烽火臺駐有北洋軍六十餘人,馬克沁輕機槍一挺;平靖關駐有北洋軍一百多人,馬克沁輕機槍一挺,步槍一百多支;九里關駐有北洋軍一百多人,馬克沁輕機槍一挺,步槍人手一支。
從兵力部署上看,武勝關地區全是重兵把守,火力配備強勁。其中尤以兩塊“硬骨頭”最難啃:一個當然就是憑險據守的武勝關。另一個是駐有重兵、裝備精良的將軍寨。
武勝關雄踞於峽谷之中,地處險要,扼控整個京漢鐵路通道。關城以山爲障,鑿山成隘,城牆堅固,古以“車不能方軌,馬不能並騎”形容其險。兩側峰巒壁立,羣山連綿,山上密佈鬆、杉、竹等植被。東北側七千米處的雞公山海拔七百餘米,瞰制武勝關。關城下面是鐵路隧道,京漢鐵路經此。
將軍寨位於孝子店附近。穿京漢鐵路,找到一條山路小徑,即可發現一扇由巨型條石修建的山門,那便是將軍寨了。《應山(現廣水)縣誌》記載,北宋名將狄青,曾在此屯兵紮寨所建,故名。此寨全以大片石構築,長約七百米,高四米,厚同樣近四米,其堅固程度,可想而知。山寨四面各有一高出寨牆之券頂砦門。
要在北洋軍這樣堅固要塞,重兵把守的地方破襲鐵路,其難度可以想象。李想將啃“硬骨頭”的任務交給了李西屏。
自從三道橋一戰之後,李想只要一有硬仗就會不由自主的想起李西屏。他是和曾高在武昌首義後,一同追隨他追求理想道路的兩位最高將領之一。在那個時候,看不到李想任何前途,敢於追隨他渡江作戰,除了那份崇高的理想,沒有參雜任何功利之心。這也是李想對他們放心大膽任用的最直接原因。把武勝關這樣苦難的任務交給李西屏,李想相信,他會堅決漂亮的完成任務。
在李西屏的心中,追隨李想幹革命,是一件非常快樂的事情。李想這傢伙當大帥,雖然很是懶惰,但是絕對有擔當,有氣魄。一路走來,打的每一仗都是痛快凌厲,乾的每一件事情都讓人揚眉吐氣。
“爲了粉碎袁世凱假意求和,意圖篡奪革命政權,打擊民黨中的投降派,我想用我們湖北革命軍,把京漢鐵路徹底破壞,叫敵人半年至少今年不能通車,讓敵人無可奈何地滾開湖北。這樣
一來,引導全國民衆將革命進行到底。”這是李想發給他這次戰役的最終戰略目標。李西屏在心底輕輕的默唸,“將革命進行到底!”熱血隨之燃燒起來。
在革命人面前,沒有完不成的任務!等着吧,北洋軍,是該讓你們哭爹喊孃的時候啦。
當夜空的煙火盛開之時,戰事即開始。革命軍集中火力,猛攻武勝關,戰況極爲激烈,敵軍反擊的炮彈甚至打到了李西屏所在的指揮所。
李西屏不能再像三道橋的時候親上前線拼殺,但是他的指揮所卻前進到了敵人的眼皮子底下,完全繼承了李想革命軍膽大的作風。這樣的好處也是顯而易見:及時掌握前線動態,可以靈活的調兵遣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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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邊的參謀正向他報告革命軍現在的進展:“按照指揮所的部署,襲擊武勝關的任務交給了三團。其三連首先摸進了武勝關村。村子在武勝關的西側,村裡駐有十幾北洋軍。大部分都已經睡覺,幾個因爲天氣冷而還沒睡覺的也在閒聊着女人和天氣…………村莊裡好幾個被他們糟蹋了…………”這個參謀忍不住岔開了報告主題,看到李西屏僵硬的面容動了一下,怒氣卻不知道是爲什麼而發,這個年輕的參謀趕緊打住,言歸正傳,“三連的尖刀班偷偷靠上去,一聲“不許動”,使睡覺的睜開了眼睛,沒睡的睜大了眼睛,乖乖地當了俘虜。然後,三團三連依託武勝關村,向關上的北洋軍發起了強攻。”
“嗯,三連做得很好!”李西屏點點頭,又沉默下起,等這個年輕的參謀準備繼續的時候,李西屏卻又開口,“那些北洋俘虜,戰後交給村民處置,浸豬籠也不要緊。”
“是!”年輕參謀稍稍的猶豫,跟着響了的回答。
“據前線偵察報告,武勝關北洋軍在原有工事的基礎上,又增修了四個堡壘羣。碉堡的周圍有鐵絲網,並有壕溝。娘子關的北面不易接近,僅南面較易接近。”
“較易接近”實際上也很困難。武勝關之所以能夠被稱爲中國九大名關之一,就是因爲山勢險峻陡峭,多爲懸崖峭壁。
北洋軍在武勝關堅固的山嶽陣地都必須一個個地攻佔,可僅僅開始緒戰,進攻那一處堡壘都是非常棘手。由於革命軍的裝備本來就差,炮兵的支援很少,第一線的步兵完全憑着堅毅的革命精神,不惜生命的代價,沿着陡峭的山坡向上仰攻。一步一滑好容易接近敵方陣地,鐵絲網又橫貫在面前…………以逸待勞的北洋軍久練之師,應戰非常沉着,直等到革命軍氣喘吁吁,失去衝勁時,纔在近距離猛烈開火。一路攀登,在泥濘中耗盡體力的官兵,在險峻奇滑的山坡上無法
規避,只能挺起槍刺,拼命向前,有的戰士被打倒後,不是倒在地上,而是順着山坡滾到了崖底…………但是,一個倒下去後,另一個又衝了上去。這就是革命軍的精神!
火光映照着戰士們前赴後繼的身影,與喊殺聲、槍炮聲共同構成了一幅壯麗的場面。
李西屏握緊了拳頭,目光比山頭颳起的寒風還要冰冷,死死的盯着遠處壯麗的戰場,莫不言聲。
“此時,五團迂迴武勝關側後的部隊,正好接近到北洋軍堡壘羣附近,從側後向北洋軍發起攻擊。同時,攻擊武勝關的二營,也分左右兩路向武勝關發起了進攻。”身邊的參謀不斷向他彙報戰況。
武勝關的戰鬥打響後,起初關上的日軍根本就不相信是革命軍的大部隊,認爲充其量也就是游擊隊又來襲擾。
北洋在武勝關的外圍陣地已經和革命軍接上了火,武勝關內都可以遠遠地聽到激烈的槍炮聲。
守衛武勝關的北洋軍是第四鎮獨立混成協的一個標統,標統大人是白池老大人。戰鬥打響前,李西屏就得到提供的敵情資料分析說,白池標統,戰鬥經驗豐富,作風頑強。
這位白池大人在上午就曾接到過袁世凱佈下的密探的報告。報告說,李想匪軍數千人的大部隊有向孝子店底一帶東進的意圖。白池對這個消息就沒有在意,他接到各種虛假的情報的次數太多了。有的是沒有搞清李想匪軍的行動部署,但大多數則是爲了邀功請賞。
但近期情報卻出奇的多,不由白池老大人不信。上午第一個情報送來不久,下午白池老大人又接到了由袁世凱密探頭子陸建章派人送來的情報,“有很多不明意圖的李想匪軍侵入了武勝關以西三公里的坡底村”。白池老大人最終還是沉不住氣了,陸建章的情報他不得不重視。於是,他帶領警備隊向坡底村出擊,但是李想匪軍很“虛弱”,一觸即潰,白池老大人非常自信地想:憑這些匪徒的力量,還不能奈何固若金湯的武勝關?
這次白池老大人不得不信了。
今夜,白池老大人帶領二十人剛剛從廣水北部的平靖關巡邏回來,他訓完話,宣佈了幾項注意事項後,剛要下令解散時,突然遭到了西面三百米鐵路上漢陽造的山寨79口徑毛瑟步槍的猛烈射擊。
立刻,武勝關殺聲震天,戰火突如其來的猛烈爆發。白池老大人只見戰場殺的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白池老大人畢竟戰鬥經驗豐富,作風頑強。立刻一邊佈置還擊,一邊返回隊部向信陽和孝感彙報。他從槍聲敏銳的判斷,這次襲擊北洋軍的部隊絕不是普通的匪軍,一定是大股的民軍來襲。
雖然他已預感到情況有些不妙,但以其頑強的作風,使他又要在危險面前表現出標統大人的架子,所以,他拿起電話向就近的信陽本鎮協統報告的時侯大言不慚的說:“我部遭到匪軍攻擊,具體人數還不清楚。但無論如何也要獨自將其擊退,請大人放心。”
但是在城外一陣緊似一陣的隆隆槍炮聲中,白池老大人已感到壓力越來越大。
激戰至半夜,天氣驟變,綿綿細雨下了起來,兩軍陣地籠罩在濛濛雨霧之中。在這樣的黑夜,幾米以外什麼也看不見,戰場上泥濘一片,官兵們趴在泥水中,身上單薄的軍裝緊貼在身上。李西屏他們在這們幹看着戰場,冷的直髮抖,還不如那些在戰場上拼殺的戰士們。
一發發炮彈劃破雨幕,在陣地前後轟然炸響。
李西屏的眉峰緊皺,不用看也能想象到,革命軍在泥濘中一步一滑,翻滾攀山,組織進攻的狼狽艱苦的樣子。
“因天降大雨,河水漲發,同時將軍寨出敵百餘向我軍攻擊,我軍恐爲水阻隔遂放棄該關退守孝子店附近陣地。”參謀向李西屏彙報將軍寨的戰鬥情況。
在三團攻打武勝關的同時,五團也向將軍寨發起了攻擊。
五團的任務是“以一團兵力堅決襲擊將軍寨之敵並相機奪取之”。由於將軍寨堅固非常,駐守的北洋軍裝備精良,沒有下達“堅決佔領之”的命令,而只是“襲擊”並“相機奪取之”。
“武勝關打起來後,我軍五團也迅速向將軍寨的北洋軍發起了進攻。打排子槍,扔手榴彈,以迅猛的攻勢佔領了車站外圍的幾個碉堡。正待向縱深攻擊,擴大戰果,碰上了在鐵道線上巡邏的大悟北洋軍警備部隊。將軍寨的北洋軍在的大悟北洋軍警備部隊支援掩護下,向五團發起反攻。五團被迫退回了孝子店,與敵形成膠着狀態。”
年輕的參謀說完,緊張的看着李西屏。進攻處處受到挫折,讓他這個彙報工作的參謀也是心驚膽戰。大家都知道,曾高將軍脾氣透着名門大家的溫和儒雅,有點像大帥,而這位李西屏將軍,戰場勇猛剛烈,脾氣同樣火爆,這樣沉如水的臉,看着就讓人心驚膽戰。
“五團留下一營繼續牽制北洋軍,其餘部隊迅速展開破路。”李西屏沒有發火,只是平靜下達新的命令,雖然眉峰依然緊皺。最後又補充一句,“我們此次戰鬥的目的只是破路。”
在武勝關周圍,幾乎全是標高達一千米左右的險峻山嶺,重疊起伏,連綿不絕。從半山腰起,北洋軍更進一步的完善了圍繞武勝關的堡壘羣,一道道鐵絲網,一條條戰壕,層層直至山頂,山的表面被改造得有如一張蜘蛛網。這也是白池老大人有勇氣大言不慚的資本。
李西屏師團在進攻武勝關的同時,始終困於這嚴密的陣地網絡面前,每進一步都要付出衆多的生命和鮮血。好不容易攻入山腰的陣地,以爲可以利用守軍放棄的壕溝,避免裸露在表面,徒遭殺傷,豈料想,北洋軍在壕溝兩壁插入手榴彈,用土黃色的線繩相勾聯。急於發展攻擊的革命軍注意了頭上,顧不得腳下,不斷掛響手榴彈。
半夜的血戰,不得進展,李西屏忍無可忍,親赴山腳督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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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西屏立於雨中,身上披着不知部下從何處弄來的蓑衣,長統馬靴裡灌滿了雨水,腳底板冰冷的。平素高高揮舞的指揮刀派不上用場,只好深深地插入面前的泥漿裡。透過望遠鏡,李西屏一動不動地注視着山頭附近的攻防戰。
大約一個營的士兵佝僂着身體,跟隨炮兵的稀少的彈幕向上仰攻。近了,靠近山頭主陣地了!李西屏心中一陣狂喜,“命
令炮火延伸!”
炮火剛剛延伸,山頭上就爆出雨點般的槍彈,直起腰正待最後衝鋒的戰士被一排排割倒在地,剩下的依然猛向上撲。雙方的手榴彈相互飛擲,山頭上下炸起一片泥雨。突然間槍聲、爆炸聲沉寂了,山頭上冒出一羣一夥的北洋兵,像一羣泥猴子,挺着刺刀向下衝來。一場殘酷的白刃戰,革命軍與強大的北洋軍展開了絕無僅有的殊死搏鬥。兩軍廝殺,血流成河。剩下不多的革命軍無以爲繼,退了下來。
李西屏扔掉望遠鏡,雙手抓住面前的指揮刀,狠狠地跪在地上,仰面朝天一聲長嘯,任由雨水沖刷他心中的憤懣。
“這樣打,不是個辦法。”劉經氣呼呼的跑過來,連續攻了三次都未成功,他甩掉雨衣和外套,僅穿件襯衫,一身邪火無處發泄,只有任憑刺骨的寒風吹在身上才覺得好受些。手裡緊緊攥着離鞘的戰刀,就等李西屏一聲令下,就親自帶隊殺上山去。
“你要不顧戰場規矩,親自上陣?”李西屏冷冷的問道。
劉經咆哮道:“老子管他什麼規矩,大帥不是照樣親自上陣…………手下的營長、連長或死或傷,再不親自上陣,今夜一整夜的攻擊就全白費了。”
李西屏不再言語,又沉默下來。被劉經一打岔,他的心已經平靜下來,正在考慮第四次進攻,他不想再重蹈覆轍了。
僅憑不要命的衝鋒顯然不行,必須充分發揮炮兵的優勢,可那麼多炮彈都打在山頭上,爲什麼北洋軍還有力量反衝鋒?炮擊、衝峰、再炮擊、再衝鋒,北洋軍顯然摸透了革命軍的招數,他們一定是藏在山的反斜面死角處躲避炮擊,一俟炮火延伸,馬上就衝上陣地。
看來,必須變換一下戰術。北洋軍以爲掌握了革命軍的戰術,可他們也形成了相應的套路。這一次我就出個奇招,打北洋軍一個措手不及。
李西屏立刻向劉經一番部署,劉經連連點頭稱是,轉身火燒屁股似的率部隊上去了。
李西屏蹲在部下爲他張開的雨篷下,親自掌握與炮兵聯絡的電話機,“開始炮擊!”
劉經率領的革命軍尾隨彈幕向上推進,進到距山頭數百米的地方,趴下不動了。
前面數米處的小隊長對突入停止的進攻急不可耐,回頭剛喊了一聲:“團長!”
話猶未完就被劉經一聲斷喝堵了回去:“混球,聽我指揮,不許多嘴!”
山頭上炮彈炸個不停,守軍白池老大人還像往常一樣,讓部隊貓在山背面的斷崖下休息。偶爾幾發炮彈掠過頭頂,落向遠遠的山腰上爆炸了。白池老大人還用手搭了個遮雨篷,有滋有味地吸着煙,“頭上和腳下的炮彈統統傷不了俺一根毫毛,等匪軍打夠了,俺再上去揍他。”
白池老大人總結的這套戰術屢試屢驗,已經下令全協官兵都要效法。
第三支菸抽到一半,革命軍的炮火嘻嘻啦啦的開始延伸。白池老大人不慌不忙地掐滅了煙,把剩下的半截菸屁股壓在一塊石頭下,以免被雨淋溼,然後跟看從斷崖兩側衝上陣地的官兵們上了山頭,白池老大人心中非常滿意,“仗打到這個份上,已經不需要俺去指揮下命令了,啥時躲炮,啥時出擊,當兵的比俺還清楚。俺要是個總統官,手下這幫弟兄統統都給他個標統、協統乾乾。”
白池老大人的北洋軍剛剛進入陣地,山下的李西屏對着話筒猛喊起來:“炮兵,再次轟擊山頭,不許間斷!”
革命軍的幾門克虜伯山炮、野炮、小鋼炮霎那之間就完成了轉移射擊。這一帶的山頭太熟悉了,連續半夜,打了那麼多炮彈,閉着眼也能打出準頭。山腰上趴了半個多鐘頭的劉經也爬起身,率領步兵向山頭衝去。
白池老大人和他的部隊在密集的爆炸中,躲沒處躲,藏無處藏,再想退回崖壁下已不可能了。北洋官兵們拼命地把身體往壕溝裡按,可戰壕和工事已被炮彈炸得僅剩下一條淺溝。半個小時過後陣地上死傷枕籍,白池老大人的右腿膝蓋以下被彈片齊齊切掉,身上數處傷口汩汩地淌着鮮血,只有頭腦尚保持着一絲清醒。心裡有一絲懊惱,有一絲後悔,有一所迷惘。辛辛苦苦拼命得來的不義之財,死後也不過是一坯黃土。這人活一世的意義,到底又是爲什麼?
血快淌完了,身邊的泥土變得鮮紅鮮紅,白池老大人仰面朝天,頭腦裡天眩地轉,雨水打在臉上毫無知覺,跟死人一模一樣,只有嘴巴一張一合,喃喃地吐出幾個斷斷續續的詞句:“這輩子幹盡了壞事,死後會下地獄嗎…………”
李西屏輕舒一口氣,放下望遠鏡。武勝關的戰事,基本上可以畫上圓滿的句點。經過三個小時的激戰,敵大部被革命軍殲滅,鮮血染紅的五星紅旗飄蕩在武勝關上空。
北洋殘敵退守武勝關東側的九里關。
留守孝子店牽制大悟北洋軍警備軍的一營革命軍在老鄉的幫助下,在牆壁上挖好射擊孔,在房頂上搭好工事掩體,做好了抗擊北洋軍衝鋒的準備。
孝子店的村民平日裡經常被北洋軍抓夫當差,挑水做飯,過冬的糧食也被搜刮一空,現在能夠給自己的子弟兵做頓飯屹,送上一碗開水,就甭提有多高興了,還一個勁地囑附戰士,“狠狠的打,不把這些北洋強盜打跑,咱甭想過好日子。”
剛剛收拾完武勝關,年輕的參謀趕緊向李西屏報告孝子店的戰況:“一營的戰士連續打退了敵人的多次衝鋒,讓敵人在房前留下了多具屍體。一營不止守成,還利用夜暗的有利條件,主動出擊,襲擾和疲憊敵人。一營反覆出擊多次,搞得北洋軍疲憊不堪。但是狡猾的北洋軍也看出來了,革命軍兵力薄弱,沒有後援。隨即,北洋軍連續組織了三次衝鋒,一次比一次兇猛,一次比一次人多。從房上流下的已經不知是雨水,還是血水。雨水混雜着血水,染紅了房頂,染紅了地面。一營的傷亡很大,有的班只剩下一二個人了。”
“嗯。”李西屏無語的望望天空,天近拂曉。
“命令,所有部隊快速地撤離武勝關,回到山區待命。”
再三猶豫,李西屏還是下達這個艱難的命令,拒絕吞下武勝關的誘惑。這次的戰役,只爲破路,不能再多添無謂的犧牲。佔據武勝關,將等到北洋軍的反撲,還不知道會付出慘烈的代價,這不是李帥所願意的。
“通知五團,可以將孝子店的攻擊部隊撤出了。”
李西屏向南望,江山煙雨,硝煙未散。“李帥,我不負您所託,破襲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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