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教仁布置完選舉事宜,離京南下,要搞一個全國巡迴演說。
在武昌,李想從百忙之中抽出時間陪宋教仁看鄂區的選舉盛況。
在紅樓前廣場的投票站外排起了長龍。廣場旁邊的一個講壇上,鄂區最大的政治力量國民黨下屬的修正派正在進行競選宣傳。街旁電線杆上掛着一些候選人的宣傳海報,一些民衆圍在一起聽宣講人講解該黨的綱領和目標。
此次,鄂區在議會選舉的“高人氣”離不開鄂區國民革命最高委員會的大力宣傳。此外,一些人權團體與候選人也竭力對選民進行各種“遊說”;鄂區許多名人也都加入了這個“宣傳隊伍”。
李想一副顯擺的屌樣說道:“從議會選舉剛開始,許多投票點前就已排起長隊。一些道路因此變得有些擁堵,但軍方和志願者一直都在努力維持秩序。大多數投票點的工作都在順利進行中。各站點前民衆“爆滿”凸顯中國首次議會選舉的“高人氣”。”
在李想洋洋得意,議會投票選舉進行得如火如荼之時,廣場上出現一波遊行示威的人羣,喊着要求國民黨立即下臺的口號,在衝鋒隊耀武揚威的出現的時候,依然沒有任何退卻的跡象。
“民主的步履艱難啊!”宋教仁說道。
李想假裝聽不懂的乾笑道:“放心!政府已經派遣大批軍警保障投票站安全。而且,我鄂區國民黨部有自己的黨衛軍,容不得別人在我的地盤搗亂。”
“是嗎?”宋教仁的目光落在那些戴着紅袖標的衝鋒隊員身上,這些膀大腰圓的傢伙,從那筆直站立的身子一看就知道是退伍軍人出身。
許多示威者在示威之後,仍然會去站點投票,他們聲稱:“不會放棄任何一個表達自己意願和權利的機會”。
李想和宋教仁就這樣漫步武昌的風雪中。
李想心裡發愁,掐着指頭算,“宋案”不遠了。提醒宋教仁是坑定的,可要怎樣才能叫宋教仁相信他的話?
李想揹着手走在,忽然看見拐角出一個探頭探腦的傢伙,因說道:“雪下得小了……我們好像被人給盯住了,這裡可是武昌,我的大本營,那些傢伙能量不小。”
“袁大總統的人,你說能量大不大?”宋教仁一點也不吃驚的說道:“袁大總統不放心我,我一南下後,他就派他的爪牙隨時監視。”
李想陰狠道:“我讓他們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不必。”宋教仁臉上閃過一絲無可奈何的笑容,“有這些人隨時向袁世凱回報,袁世凱纔會放下心,我也才能安心的備選。你知道嗎,我將南下,袁世凱屬韓玉辰壯我行色,贈以交通銀行可以隨地支取的五十萬元鉅款存摺一個,爲了按袁世凱之心,我受了!”
“遁初兄是個明白人啊!”李想吁了一口氣,緩緩說道:“不知道你知不知道袁世凱爲抵zhi你演說的影響,打消國民黨的組閣計劃,指使北洋武夫馮國璋暗中主持所謂“救國團”,攻擊你“莠言亂政”,抱“總理熱心,思攫現政府而代之”,並把內政、外交一切失敗全部歸咎於國民黨“醉心權利,不能垂功德而祛私見”?”
宋教仁對袁世凱早有所警惕,容說道:“我在滬時曾勸譚人鳳擔任粵漢鐵路督辦。此路於南方軍事上的關係緊要,大局難料,一旦有事,有款有人,尤可應變。又叮囑程潛:湖南應從速訓練軍隊。一旦國民黨獲得選舉勝利,袁世凱一定忌剋得很,一定要勾心鬥角,設法來破壞我們,陷害我們。我們要警惕,但是我們也不必懼怯。他不久的將來,容或有撕毀約法,背叛國民的時候,我認爲那個時候,正是他自掘墳墓,自取滅亡的時候。到了那個地步,我們再起來革命不遲。”
宋教仁認爲袁世凱至少在正式國會召開之前,不敢公然撕毀約法,與國民黨爲敵,他沒有從北洋武夫的肆意攻擊中,嗅到火藥氣味。
李想鬱悶的呼吸了一下清冽寒冷的空氣,覺得清爽了不少,這才邊走邊說道:“袁世凱恐有加害陰謀,遁初兄先爲戒備……”
宋教仁踏着滿地碎瓊亂玉,也一邊走一邊說道:“吾一生光明磊落,平生無夙怨無私仇,光天化日之政客競爭,安有此種卑劣殘忍之手段?吾意異黨及官僚中人未必有此,此特謠言耳,豈以此懈吾責任心哉!”
……
這天日黑時分,一輛黑色小汽車飛馳而來,在北京政府內閣總理趙秉鈞的門前嘎然停住。一個身穿貂裘大衣、頭戴海獺皮禮帽的人,從車門裡閃了出來,拖着一條腿,一跛一跛地溜進了趙寓,在身後雪地留下一深一淺兩串腳印。
這人便是袁世凱的大公子袁克定。
趙寓後宅的一間小廳裡,壁爐火旺,燈光通明,不時傳出一陣男人得意且yin蕩的笑聲和女人們嬌柔造作的怪叫聲。袁克定聞聲,收住腳步,身子斜立在後院門前石階上,袁克定很熟悉趙秉鈞有個習慣:每天晚飯後,若無緊急公務,他總要和妻妾們在這小廳間玩一陣牌,下幾盤賭注,妻妾中誰個連贏3局,這天晚上她便可得到趙的寵愛。
趙寓內侍對袁克定也很熟悉,知道他此時親自上門,必有要事。見他在院階上駐足,侍人便匆匆往小廳跑去。
穿着長袍馬褂的趙秉鈞,一聽來報,“譁”的一聲,揮手推倒面前的麻將牌,起身離座,急步跨出小廳,迎至門前。一看來的果然是袁世凱大公子袁克定,心裡不由一驚:通常到了這般時辰,這位“大爺”是絕不出門的,即使有要務急事,也都是掛個電話,叫趙秉鈞去一趟罷了。今晚,到底有什麼特別要緊事犯得着這位“大爺”親自出馬了?
“‘大爺’駕到,未曾遠迎,……”趙秉鈞的客套話剛一出口,袁克定一揚手,又向他瞟了一眼,他便知事非尋常,把後邊的話慌忙嚥下,趕緊把袁克定引到二樓一間密室內。
趙秉鈞剛把密室的門拴上,還未坐定,這位公子便搶先開了口:“趙叔,外面風聲很緊,諒必你也有所聞了吧。國會選舉揭曉後,大勢不好呀!‘梁山匪魁’宋教仁趁國民黨人在參衆兩院選舉中獲勝之勢,藉口回湖南故里省親,在湘、鄂、皖、蘇諸省,大放厥詞,大肆鼓吹政黨責任內閣制。這小子野心倒不小。我爹早就看出宋教仁是個不識擡舉的東西!”
袁克定見趙秉鈞直愣愣地站着,急忙又說道:“趙叔,你想到過嗎?若讓這個不識擡舉的東西出山組閣,到那時,‘梁山宋江’登上國務總理的寶座,你就得捲鋪蓋,我爹即使在位,也只能是個徒有虛名的大總統,我們的天下就算完了。”
“唉,這個‘梁山宋江’,年紀不大,手腕倒是挺厲害的,真他媽的厲害!”趙秉鈞爲表示效忠袁世凱,連罵了幾聲。
袁克定似笑不笑地看了看趙秉鈞,說道:“我爹說了,總統總統,就要統管天下。手上無權,聽人使喚。他當總統由人擺佈,僅僅是用來當聾子的耳朵——擺設,這樣的總統,他是絕對不當的。”
袁克定說到這裡,擰開一顆大衣鈕釦,伸手從內襟口袋裡取出一支烏黑鋥亮的小手槍,爾後又掏出一個小蠟紙包,輕輕地放在漆木桌上,沉着臉說:“我爹口諭,務必在四月初國會開會之前,把‘梁山匪魁宋江”除掉,這支手槍和5髮帶劇毒彈頭的子彈,由你交給一個絕對可靠又有膽量的人去執行,不得有誤,事成之後嘛,我爹應諾了,從向五國銀行團的借款中支取10萬英鎊予以重賞。”
趙秉鈞聽罷這位大少爺傳達了他老子的口諭,猶如當頭捱了狠狠一棒,不禁吃了一驚,腦子發脹,手腳發麻,心頭頓時突突亂跳,兩眼盯着桌子上的手槍和子彈。
“趙叔,你看這樁事,……嘿嘿……”袁克定奸笑了幾聲。
趙秉鈞立即意識到:若不馬上應下這樁秘密差事,必將招致殺身之禍。他頭上已滲出細汗,強按着心頭的驚慌,趕快從太師椅上站起來,兩手垂立,擺出一副十分虔誠的樣子,不卑不亢地說道:“總統口諭,智庵俯首聽命,絕對服從,只是這合適的人嘛……唯恐一時難以選到,不過,我將盡力物色,儘快去幹!”
“好!趙叔,我爹一向是把你當親兄弟看待,這一回,就看你的了。我爹說,無論如何一定要在‘梁山宋江’回到北京之前……”
袁克定沒有說下去,只是用那對兇惡的眼睛瞟了下桌上的手槍和子彈。
趙秉鈞送走了袁克定,回到密室,視線一觸及到桌上的手槍和子彈,不由地打了一個寒戰,無力地坐在太師椅上,哀嘆一聲,垂首沉思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