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週末,滕小姐的研修班應該開課,沈江河想去見見她,然後看看段總會不會在那兒。
他現在已顧不了那麼多了,爲了寧安安,只有把自己“騙子的身份”在段總面前揭開,以都市報廣告業務員的身份來直接面對他。
滕小姐的咖啡教室有點熱鬧,樣子不是在上課,倒像是在討論。
滕小姐的助理看到他,讓他稍等,她去把滕小姐叫出來。
“江河,來,來,裡面坐。”滕小姐還是那麼客氣。
“方便嗎?”
“沒什麼不方便的,就是個沙龍,請教授上完課後,大家討論交流一下。”滕小姐讓他不要有什麼顧慮。
“滕姐,我找您約約稿。”沈江河突然閃出一個念頭。她是自己在都市報第一個廣告客戶,自己應該關照一下。
沈江河寫稿有些吃力,沒有稿費,不能像編輯部那樣,歡迎來稿,稿酬從優。
他教過書,現在跟一些教育培訓機構接觸的比較多,還勉強能寫一點東西,估計再過一段時間,也將會江郎才盡,文思枯竭,還不如找這些企業約稿,反正,楚寒風對他說過,文章裡只要沒有企業的地址或電話,就不算廣告。
“需要我們研修班的文章?有沒有什麼要求?”滕小姐一聽興奮起來。
“廣告味不要太濃,能作爲行業資訊,分享或者探討性的文章最好。”沈江河說着,眼光在尋找着段總。
段總果然在,見他看着自己,還特地向他招了招手。
“好,我整理一下,寫好了給你。”滕小姐着實高興,不停地誇讚着他,把他捧得像名記名編一樣。
“我找一下段總。”他看看聊得差不多了。
滕小姐把段總叫過來,然後說自己有事就走開了。
“段總,首先向您致歉!”沈江河就把自己冒充通訊雜誌總經理一事向他說了一下,然後表明了自己廣告業務員的身份。
“沒事,我以前做過業務,我懂,是什麼職務不重要,重要的是把我的事情辦好就行了。”段總聽了,只是笑了一下。
“我今天找您呢,
是想諮詢一下您。”沈江河看他對自己沒有任何牴觸情緒,就把寧安安承包一事大致說了一下。
最重要的他把自己對這份雜誌的前景做了一些分析,然後讓他來評判一下,自己所說有沒有問題。
“你判斷的很準確,這種雜誌以後確實沒有什麼市場。”段總對他的說法給了肯定,“現在通訊設備更新的速度很快,終端決定一切。”
“有您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沈江河之前的分析和段總不謀而合。
寧安安就是一根筋,自己還不知道能不能說服她。
“沈總,你的文筆不錯,想請你幫我寫點東西。”段總正好找他。
上次給寧安安拉P,寫了幾篇文章,段總頗爲欣賞。
“我對行業不熟,產品也不瞭解,您找個槍手還靠譜一點。”沈江河想着編版一事,自己還忙不過來,也擔心寫不好。
“只有你我才放心。”段總沒有考慮他的建議。“這樣吧,我在通訊雜誌追加一次廣告。”
“您不是說這雜誌不行麼?”沈江河一聽有廣告,有了興趣,但一想,感覺有些不對。
“現在還有價值,半年之後就難說了。”段總之前說得也是如此。
現在他的公司還得在一些機構那裡露露面,做一次鋪墊,只有再一次藉助這個雜誌。
段總不僅賣手機,還是供應商,現在準備介入終端做賣場,在穗城各地籌建通訊專業市場,他有廠家資源,拿貨容易,專業市場可以出租檔口不說,還可以批發供應通訊設備。
“你不是都市報的嗎?通訊雜誌和都市報的廣告我一起投。”段總見他沒有多少熱度,就開始承諾。
“但我是負責招招生的,與您這個專業不對口。”
“那招聘行不行?我現在需要大量的維修人員,包括學徒工,售後服務人員這塊。”
招聘?這倒可以打打擦邊球,反正都市報沒人做。
一聽有廣告,他頓時振奮起來,段總是暴發戶,有的是錢,不就是寫點文字麼。
“行,我另外在都市報給您寫一篇報道。”沈江河也感激他對自己的支持,最主要的還是希望他能做做寧安安的工作。
“爽快!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段總一聽,臉上笑開了花。
接着他找滕小姐的助理拿了紙和筆,把要求寫了下來。
“段總,我寫好後,交給寧安安,到時去您那裡籤合同,確定稿件,不過,您得幫我開導開導一下她。”沈江河擔心因爲這個訂單,讓寧安安篤定這個雜誌的前景不錯,那就麻煩了。
“我盡力而爲。”段總伸出手來和他握了握。
他只得轉身又去寧安安公司。
“寧總,我餓了。”沈江河一進門就大聲叫了一聲。
寧安安聞聲跑出來,完全沒料到他會回來,這一聲餓叫得她心裡舒暢極了,嫵媚的臉綻開了由衷的笑容。
“沈總經理,你的秘書我也餓了,向您請示一下,咱們出去吃吧。”寧安安立即變得乖巧起來,那眼神溫柔的,能擠出水來。
她這樣子讓他覺得很陌生。
就是個變色龍,不知道她是不是還有七十二般變化。
“你倒想得挺美,節約成本,你這秘書怎麼當的?不是有現成的廚房嗎?”沈江河知道以前在公司的廚房做飯,員工們都在一起吃。
他索性進入了她給他預備的角色,試探一下她真實的想法。
“沈總,人生大事,吃穿二字,這麼大件事,還是請您來吧,我負責打打雜。”寧安安看來也進入了角色。
“唉,可憐,可憐吶,誰以後娶了你,還得兼職做廚子。”沈江河故作無奈地搖搖頭。
“有總經理在,還能餓死秘書?”
“我可沒有這個福分,你這秘書冷酷無情,無理取鬧,還想引誘總經理,危險吶。”
“富貴險中求,我不想引誘你,只是希望創業的路上不孤單,沈總,我真得需要你。”她倒真入戲了。
“那爲什麼是我?!”他冷不丁地問了一句。
“你帥氣,有才,我拿我的青春投資你的明天,不行嗎?!”看來寧安安早就有心理準備,接起話來,理直氣壯,一點不慌。
“要我做你的上門夫婿?”他總是覺得,她的心裡隱藏着一種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是知道的,這是我爸的意思,我並不贊同,但他真得有些可憐,傳統觀念根深蒂固,指望我姐沒指望上,現在只有這樣逼我,但,如果是真心相愛,上不上門有那麼重要嗎?”
她說着有些動容。
本地人根本不會答應寧老頭的入贅要求,他只是希望,能找個可靠的外地人,找來找去,這樣,沈江河就成了父女倆共同認可的唯一的人選。
“我到現在都無法想象你會喜歡我,但你又爲什麼不聽我的勸告,非得在這根樹上吊死?”沈江河說既然愛,就得相互尊重,有商有量才行。
“你還是理解一下我吧,你也不要怪我話說得難聽,在這裡,嫁個外地人有些丟人,公司如果再關門,那傳出去,說老寧家的,沒本事,只能嫁個外地人,我不想讓我爸在村裡擡不起頭,真要是有那麼一天,不也是爲你好嘛。”
寧安安說他們家沒有男丁,記憶中小時候就受村裡人欺負。
“就這個理由?”他心裡還是覺得有些牽強。
“這個理由難道不成立嗎?你以爲我真是那麼冷酷無情,強勢得不講道理嗎?這都是被逼的。”
寧安安再三說自己也不想這樣。
“江河,我覺得這雜誌還有市場,只要你過來幫幫我,你的能力我絕對不會懷疑,我們共同創業,然後再慢慢想辦法。”
寧安安完全沒有了原來的樣子,像個小女孩,一個孤獨無助的小女子。
沈江河現在不知道對她說什麼纔好,他不可能放棄都市報,只是希望,段總作爲行業中人,看看他的勸說能不能奏效。
“段總又下了一個P,你明天帶着稿件過去籤合同。”他知道再說下去,兩人都不讓步,又會吵起來,總不能這樣吵吵鬧鬧的,然後走上陌路。
“我就說嘛,你就是一個金礦,只要有你在,定會所想披靡。”寧安安一聽,過來抱住了他。
他感受到了她身體的柔軟,難道這就是愛?怎麼有點“有奶便是娘”的感覺?
他輕輕地推開了她。
寧老頭說得還能讓他半信半疑,但在她這兒,老覺得這事有些兒戲,有點像小孩子玩得過家家的遊戲。
一個可怕的念頭閃過,這寧安安是不是想利用自己?原先在她這兒辭職之時,她可以說“色誘”了一下自己,自己差點失去理智。
順着她的思維想下去,自己放棄都市報選擇和她一起經營這雜誌,成功了,她什麼都有了,她的選擇性會更多;不成功,她知道自己努力了,無怨無悔地該幹嘛就幹嘛。
她年輕漂亮,家裡經濟條件又不錯,怎麼閃轉騰挪,對她來說,遊刃有餘。
而自己呢?對這個雜誌經營的未來已有定論,失敗,或者說達不到她的預期是完全可能的,到時候,她喜怒無常,再把失敗歸咎於自己,想娶她?白日做夢!只會棄如敝履。退一萬步來說,即使做了所謂的上門女婿,一個失敗得一無所有的外地人,那會是一個怎樣的下場?
她的夢想是要有的,萬一實現了呢?但自己不能在她的夢想裡沉淪。
和所有的廣告業務員一樣,過程沒人留意,結果好了,過程就會精彩,結果不盡人意,過程再怎麼蕩氣迴腸,也是不成功的“罪證”。
這讓他望而卻步。
受金融危機的影響,各大企業紛紛削減廣告費用,都市報的工商廣告卻沒有像沈江河那樣預測的風生水起。
而都市報的發行量卻在日日攀升,楚寒風親自動手,重新更新了廣告刊例,把報紙的發行量提升到30萬份。
他老婆何麗看見了,毫不客氣地對他說,楚寒風,我簡直懷疑你的人格,都市報發行量會有這麼多?是三萬份吧。楚寒風臉一沉,說你個娘們懂個屁!
雖是公衆媒體,但發行量成了報紙的核心機密,僅有報社內部少數人知道,對外界來說,每家報紙的真實發行量永遠是個謎。
楚寒風的壓力太大,發行量的上升,廣告業績並沒有與發行量的增長成正比。
專欄廣告依然是廣告部經營的閃光點,沈江河的業績在廣告部排名第二,卻與排名第一的鄭四海相差甚遠。
鄭四海沒有讓楚寒風失望,把醫療廣告做到了極致,廣告一律不打折,只有到年底達到一定的額度,在下一年纔可以返版。
許建軍和於江南現在比鐵樹開花還要艱難,兩人輪流跟在楚寒風的身後,每天訴說着分類廣告如何如何不好做,自己如何如何努力。
他們兩人已商量好,會哭的孩子有奶吃,只要天天在楚寒風面前叨叨一下,總有一天,楚寒風會心軟,給他們重新調整崗位。
但楚寒風絲毫不動聲色,只是有時煩不勝煩後,丟下一句堅持!許建軍和於江南學會了堅持,堅持在楚寒風的身後絮絮叨叨。
楚寒風明白,現在如果停止分類廣告的運作,那就是倒退,開弓就沒有回頭箭。
沈江河早早來到報社,向靜依然很早,在那裡分揀着每個業務員所需的樣報,而她旁邊卻站着戴文華,嬉皮笑臉地小聲對她說着什麼。
向靜臉上微笑着,卻把手上的報紙弄得直響,似乎不願意聽他說話,當她看到沈江河後,趕緊拿着報紙匆匆走到他身邊,一句話都不說,一隻手挽起了他的胳膊,和他並排走在一起。
沈江河想掙脫,向靜低聲說,走。他只得任由其挽着,走到他辦公室門口,向靜才把樣報塞給他,回頭走了。
沈江河感覺怪怪地,回頭一看,卻見戴文華諂媚的眼光一直追隨着向靜,不禁笑了。
戴文華就是接替許建軍做房地產廣告的,看樣子,他對向靜有點意思,自己剛纔成了向靜的道具。
林西雅坐在辦公室裡,一邊吃着早餐,一邊翻看着穗城日報,牛仔褲包裹着的柔美線條的小腿在那裡晃啊晃的。
“今天準備去哪裡?”這幾乎是每天早上見到她從沒有更改過的問話。
“累了,今天打算休息一天。”她只顧翻看着報紙,翻得報紙呼啦啦地響。
“什麼時候買BP機?什麼時候買手機?你不是還想買個摩托車嗎?”沈江河語氣即刻轉變,很有些挖苦。
到現在她身上連個聯繫工具都沒有,都是留着他的聯繫方式。他給她說了多次,買一個BP機,以後有什麼事方便聯繫。
她倒挺有志氣,說買就買他那種最好的,幾百塊錢的她瞧不上,並且一定是要用自己的業務提成來買,纔有意義。
“你煩不煩啊,一個大男人成天婆婆媽媽的,我給你留着面子呢。”林西雅和他說話時,很少看他,有時他覺得她在跟空氣說話。
“姑奶奶,我面子不值錢,不用留,你倒是有面子,簽了幾個廣告加起來還沒你的巴掌大,臉面都遮不住,你說呢?”他和她在一起,就這樣互掐着。
有一天把她惹毛了,說姑奶奶不伺候了,結果,姑奶奶一詞就成了對她的稱呼。
有時候兩人一起出去,只要她有什麼怨言,或者想掉鏈子,在大街上這樣叫她一聲姑奶奶,她聽了就會直翻白眼,只有閉嘴。
現在吼她,有了免疫力,沒用了,他不得不想方設法整治她的壞毛病。
“沈江河,你是不是有意跟我作對?!腿都跑細了,你能不能有點憐香惜玉的精神?”她依舊翻着報紙,看到招生廣告後,愣一下,然後輕嘆一聲。
“憐香惜玉你找錯對象了,你說,你長得這麼漂亮,這臉,還有你這身材,簡直就是標準天使的臉蛋魔鬼的身材,不出去多可惜,只要走出去,就是美人計,客戶一憐香惜玉,你還不賺得盆滿鉢滿的?”
沈江河嘴裡像吐泡泡一樣,五顏六色的,怎麼也得把她收拾的心甘情願。
“行了,行了!本想清靜一下,你這得吧得吧的,真受不了。”她嘴裡這麼說,神情倒是有點周瑜打黃蓋的樣子。
“這個你拿着。”他把掏出自己的BP機遞給她。
“沈大編輯,送給我的?”她臉露欣喜。
“送不送的, 你說了算,條件只有一個,把我的三個版面填滿。”沈江河有時想找她,還真聯繫不到,臨時借她一下,她卻想入非非起來。
“你想得美。”她幾乎是搶奪過去,擔心他反悔。
“24小時待機。”
“你做夢吧!”
沈江河心裡說,容易嘛我,現在每天得連哄帶騙軟硬兼施,才能把你趕出門。
“沈江河,有人找。”有人在辦公室外叫了一聲。
誰會找我?沈江河自從入職都市報後,還沒有外面的人上辦公室找過自己。
他出門看了一眼。
一身職業套裙,露出修長的雙腿,腳穿高跟鞋,隨着鞋跟叩地聲音的節奏,柳腰款擺,正向自己走來。
寧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