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
丫鬟們這個時候才手忙腳亂的去扶韓氏,禧妃哭道:“母親您醒醒,您可不要有事啊。”
又回頭對周寶璐恨道:“太子妃娘娘此舉,我定要討個公道!”
周寶璐笑道:“娘娘請!”
不敢惹鐵血靖王,就要找太子妃討公道,真是看她年紀小不懂事好欺負?
禧妃向來柔弱,個子也不高,這個時候又面對剛剛發育停當,圓乎乎的周寶璐,就更顯得弱小可憐,這個時候看起來,還頗有種被周寶璐欺凌的味道。
只可惜在場的人,都不是那種光看熱鬧的人,絕大部分都是足夠精明的,這會子誰不是在尋思這件事的來龍去脈?
太子妃娘娘此舉真是巧合?真是單聽到這樣一句話?
這種想法,還確實真沒幾個人會信,但不管如何,周寶璐此舉確實引起人深思起來,除了當場叫破韓氏對靖王的惡意,或許還要把帝都這陣子的流言都算在她頭上。
揭發韓氏惡毒,相對周寶璐的流言自然就是頗多無中生有了,計算的十分不錯。
韓氏雖然捱了打,可到底只是兩刀鞘,傷的也算不得重,只是因着是三爺出手,才被抽暈了過去,這個時候已經悠悠轉醒,嚎啕大哭,直叫冤枉:“我這是做了什麼孽啊,被人這樣冤枉……無非就是仗着是太子的勢,胡亂指責,我也是堂堂一品誥命,就叫人這樣折辱,我還怎麼活得下去啊,還不如一頭碰死了的好!”
說着就要撞牆,尋死覓活。
禧妃娘娘指揮着丫鬟們拼死攔着,一邊也跟着哭,只說是太子妃冤枉了韓氏,靖王爺又跋扈囂張,定要上表奏請聖裁。
殿裡一時亂做一團,衛貴妃便道:“太子妃娘娘,這樣局面,全是因着娘娘言行不謹所致,娘娘也該自省纔是,就算國公夫人說了一句半句閒話,不過是些閒言碎語,當不得真,咱們這樣的人,也該當沒聽到,纔是大家子的風範。”
“哈哈!”大公主深得陳熙晴的風範,不過她卻不像陳熙晴那樣言簡意賅,大公主是個比陳熙晴更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說:“貴妃娘娘這話其實挺有道理的哈!貴妃娘娘家裡人下作,見貴妃娘娘晉了貴妃位,就把娘娘生母扶正,嫡母送去了廟了,這件事橫豎不是閒言碎語,娘娘不理會也是有的,事情在那裡擺着,娘娘就是心裡想理會也理會不了啊,總不能又把嫡母接回來,把親孃送廟裡去吧?當然只能當沒聽到了,哈哈!”
這世上敢這樣說話,肯這樣說話的,還真就只有大公主一個人了,橫豎她有那不着調的名聲兒,也不怕誰!
見衛貴妃居然敢訓她嫂子,頓時跳出來,不依不饒起來,指着韓氏道:“說的倒輕巧,這老婆子,居然敢說我三兄弟,三弟妹孝道有虧,嫂子要是當沒聽到,還配當人嫂子嗎?這就是嫂嫂對我們的疼愛,你是沒當過人嫂子,並不懂吧?喔,也對,你還沒掙上皇后呢,自然沒當過人嫂子!”
這樣的場面裡頭,也有好幾人輕輕的笑出聲來。
衛貴妃還真沒被人這樣指着鼻子罵過,臉上陣青陣白,一會子又轉紅,她當初是禮嬪,還是懂的夾着尾巴做人的,又是皇上的後宮,與大公主見的少,也不敢惹她,只聽人說過大公主那混不吝的名聲,她心中其實是不以爲然的。
一個年輕姑娘,就是再不注重名聲,也不至於怎麼樣,不過是口頭上略厲害些,比起大家閨秀的貞靜和順,要臉面來,顯得略放肆些罷了。
且是皇上嫡長女,也有那樣的底氣。
如今衛貴妃飛上了枝頭,自覺自己也有了底氣,尾巴自然就不會再夾住了,且宮裡的公主們也都溫柔恬靜,嬪妃也都沒有肯當面得罪她的,獨大慣了,正陶醉在後宮第一人的榮耀和權勢之中的時候,這一次面對宗室的折戟簡直就是當頭的一悶棍。
可是不管是誠王妃還是平寧長公主還是大公主,這都是宗室裡極有體面的人物兒,便是在聖上跟前惱了,聖上也要容讓她們幾分,衛貴妃再三斟酌,雖然恨的咬牙,卻真沒敢再吭一聲兒。
她要端着貴妃身份再說一句,這個不着調的大公主或許就有十句等着她,大公主是不要臉面的,自己犯不着陪着她丟臉!
所以衛貴妃冷着臉再不發一言了。
周寶璐在一邊看夠了,才慢吞吞的對禧妃道:“上表奏請聖上聖裁?這也太慢了,我想着,娘娘這會子可得閒,不如就與我面聖去,娘娘口口聲聲我委屈了國公夫人,自可與我到聖上跟前辯去,我是不怕的,娘娘可去?”
這還真是肯叫板!
在場的人也有替周寶璐捏一把冷汗的,到底是小姑娘,尊貴慣了,受不得丁點兒言語,就算是有理由,佔了先手,可當着這些宗室、高品級的內外命婦的面兒,把場面鬧的這樣難看,聖上到底怎麼想,又有誰知道呢?
所謂聖心難測,天威懾人,可不是一句空話呢。
可是禧妃娘娘到底慫了,她與自己的母親一脈相承,背地裡玩弄花樣手段是一個好手,可真要明刀明槍的廝殺,她就畏懼了。
在背後玩慣了花樣的人,難免想的就特別多,總要再三盤算,此時見周寶璐硬氣,禧妃又還一直沒來得及問清楚母親到底是怎麼說的話,她的心中,其實也不由的相信了母親的確在周寶璐跟前挑撥的事。
因爲的確有動機,又是母親慣用的手段。
見禧妃娘娘慫了,大公主又‘哈哈’的笑了一聲,最爲叫人訝異的是,從說了那句話起就一直冷冷的注視着場中情形的莊柔公主,此時也跟着大公主的那聲笑,陰沉沉的‘哈哈’笑了一聲。
那笑聲,竟然頗爲瘮人。
周寶璐都忍不住再三的看了看她。
莊柔公主在母親死後,直到大婚的那一段日子,周寶璐一直沒有見過她了,大婚那一日,或許是那個日子和那些裝扮的喜氣掩蓋住了,周寶璐並沒有發覺,但此時看起來,莊柔公主比起以往,確實帶了不少陰鬱之氣。
不過周寶璐這個時候顧不得多思量三公主的事兒,冷笑了一聲,吩咐道:“擺駕勤政殿,就算禧妃娘娘不肯去,我也要去向父皇啓奏,敬國公夫人污衊靖王的言語。”
這……這真是不依不饒啊!
起碼有一半的人瞠目結舌,敬國公夫人都這樣慘了,太子妃居然還要踩一腳,真是要釘死她呢?小姑娘也太得理不饒人了吧。
可是誠王妃卻與寧婉郡主相視一笑,寧婉郡主低聲道:“太子妃娘娘有風骨,有膽識,實爲太子殿下良配。”
誠王妃點點頭:“正是母儀天下的風範。”
平寧長公主目光閃動,想起那一日太子妃說的給她表弟挑媳婦的事兒,心中不由的更熱切了。她當然很清楚太子妃與武安侯府的關係是什麼樣子的,太子妃簡直就是武安侯夫人親自養大的,那表弟,比起親兄弟來或許更親厚三分呢!
不過這會兒,三皇子靖王爺已經去了勤政殿請見父皇,皇帝略有點詫異:“今兒是他孃的好日子,他不在裡頭伺候着,難道是出事了?”
不過也依然叫蕭弘清進來。
沈容中大統領再是無所不知,也還不知道剛剛纔發生的事,便回首示意了一下,自有人領命而去。
蕭弘清進門兒給父皇請了安,接着就請罪:“……診出來王妃有了三個月身孕,就是母妃也是歡喜的很,兒子瞧着,連精神都好了不少,說話也清楚了,說是今兒既有父皇恩典,又有媳婦的孝心,眼看還有這樣的喜信兒,便是立時沒了,也安慰的很。沒曾想,這樣好的時候,卻叫兒子聽到這樣的話,還是在太子妃娘娘跟前挑撥,用心就越發險惡了,兒子氣急了,也是按捺不住,當場就動了手,打了兩下,這會子悔過來了,特來向父皇請罪。”
皇帝何等人物,哪裡能不懂他的意思呢,只是笑道:“你是真悔了?”
蕭弘清低頭不語,死活不肯答個是字。
恩華宮的事本來就是大張旗鼓的,而且消息本來就送到了這勤政殿門口,沈容中的人極快的從後頭閃了出來,低聲在沈容中耳邊說了兩句。
沈容中微微點頭,皇帝便道:“你嫂子護着你,是好事兒,她做大嫂的,知道疼兄弟妹妹們,不是那等一味算計,生怕兄弟們怎麼着了的,倒是個好的。”
正說着,又報太子妃娘娘請見。
皇帝笑允。
周寶璐進門兒來,見蕭弘清也在,忙對皇上說:“父皇,剛纔三弟也是一時氣的厲害了,才控制不住的,只那樣的場合,又聽了那樣的話,三弟要是沒個動作,忍氣吞聲起來,只怕今後越發叫人看輕了去,越作的厲害,什麼貓貓狗狗都敢騎到頭上去了。父皇,雖說三弟是不該親自出手,可三弟是您親兒子,怎麼着也要比……尊貴纔是。”
周寶璐故意不恭敬的含糊了那一句‘您小妾的媽’。
皇帝失笑,輕斥道:“胡說!”
平日裡的人在他跟前說話都頗爲斟酌字句,一個意思彎彎拐拐無數的修辭形容,生怕說的太直白,不像御前奏對。
倒是周寶璐說話,跟對着的就純粹是個父親一般,上來就直奔中心,表示明明是別人抹黑您兒子,你兒子的處理雖說過火些,可當爹的怎麼也得護短不是?總不能那麼公事公辦,拿兒子當大臣處置?天家天家,怎麼也有個家字在那裡不是?
皇帝都有點難掩笑意,說:“你知道愛護弟弟,怕他受委屈,這點很好,不過老三到底也是王爵,要知道自己貴重,哪有氣急了就親自出手的理兒?你手底下那麼多人是做什麼吃的?再說了,還有朕可以處置不是?老三處事不妥,罰你三個月的俸祿吧!”
蕭弘清謝恩。
周寶璐很明顯的撇撇嘴,皇帝看了一眼,不動聲色的又說:“敬國公夫人言語不謹,惡意指摘王爺王妃,命宗人府派人前往敬國公府,掌嘴三十,今後不許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