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麼?我自己沒覺得呀。”手裡覈對着液體,準備給患者掛液,38牀,張大爺。
“你是和每個人說話都這麼溫柔麼?”
“對呀,我和每個人說話都是這個樣子的。不過對您嘛,你是我管的病人,我會對您的事情更上心些,您有什麼事,及時告訴我。”說話的同時,液體已經輸上了,告知家屬注意事項,輕輕關門。
張大爺,80歲,小學退休校長,個子高,瘦瘦的,大眼睛,長眉毛,和我姥爺長的特別像,自帶來的親切感。他是自依依離開,我剛上班時第一個難忘的病人。
我們開始分管病房。一單間病房裡,一張沙發,一張牀,一臺電視掛在牀尾對着患者,牀頭一排治療輸氧管帶,牀旁邊是一木櫃,獨立衛生間,浴室,一位50歲上下的大姨正在洗衣服,面容較好,瘦,精幹,她是38牀張大爺的女兒,退休了在這裡照顧張大爺。
張大爺是癌症晚期,自己也知道。當時我們還沒有專業的腫瘤科室,化療室。對於大內科,老年病科來說,這樣想要安寧療護的人我們也要收入的
“張大爺,您血壓高,一定要按時吃藥。”
“曉曉啊,多好啊,你家是這裡的麼?”
“家裡幾口人啊?”
“考學上班到這裡不容易,這個工作,女孩子來說很好的,風吹不到,雨曬不到。”
…
每次我們說話,我都會想到姥爺,很溫柔,他們很像,姥爺在我高中時就去世了,在我的印象裡他高高大大,後來聽媽媽說他有1米88。大大的眼睛,長長的眉毛,白色的,是姥爺的標誌,從我們家到姥爺家,有200多分鐘的車程,記憶中只有過年纔回去。他是經常來看我們的。上中學後,很少看見姥爺了。
“你張大爺總在誇你,曉曉。”張阿姨每次見到我就會說。
後來張大爺換牀位了,我倒班了,上班的時候每天忙碌見的也少了。不過我住在宿舍,一天聽說張大爺病危,趕忙去看。
張大爺病房門外樓道里佔滿了人,都是蓬頭垢面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與我們村的老人們很像。一打聽才知道,大爺有好幾個兒女,經常照顧她的是小女兒,只有小女兒爭氣,考了教師,其他兒女沒有得到張大爺的幫助,一臉的埋怨。而且張大爺這次住院,沒和任何人說起,出了小女兒,看來就是想安靜的離去呢,現在呢,小女兒不在,被他們罵跑了,這倆天都不在,沒有通知她,不讓她見張大爺最後一面,說她給伺候成這樣了。
見這樣,我進了屋子,呼喚張大爺,在他耳邊輕輕的說
“大爺,我是曉曉,可以幫她把小女兒叫過來,你答應就睜開眼睛看一看。”
沒等我說完,旁邊的一位大姨開口到“我是他大女兒,我的話都不聽,能聽你的麼?”
一個都不懂的拒絕別人的人,我,怎麼能夠反駁她的話呢,況且我嘴很笨,不知道怎麼去說。
但曉曉看見張大爺的眼角流淚了,最後還是說了句
“一直伺候張大爺的女兒沒在麼?她這麼些日子都在端屎端尿,洗衣,餵飯,她照顧的張大爺很開心的,你們通知她來了麼?”
我的語氣很委婉,但我的臉是紅着的,說完我就從人羣中出來了,隱約聽到
”爸爸住院,都沒告訴我們,還讓她來麼?”
“算了,先給她打個電話吧。”
回到宿舍,我一屁股坐在牀上,想了很多,不是很想管他們家裡的事,知道各家有各家的難處,但頭一個對我很關心,或者說我也很關心的病人就這樣的結束,我真的很難過。當時也寫了篇日記。
不記得當時日記裡寫了什麼了,只是感慨,心裡爲張大爺感到不平吧。現在想起來還是如此,但也多了些唏噓,張大爺是個公正不阿的人,從不給家人開後路,最後家裡人大多是埋怨他,不肯給他最後的安寧。
當時在我的概念裡,這是一件他人的事。但現在看來,不是對錯可分,是思想。張大爺如果能夠多抽時間陪伴教育他的孩子們,也不會老了有這樣的結果。
這麼多年,聽說過孩子自殺的,殺父母的,很多個例子,讓我明白,孩子的陪伴和正確的引導是最重要的。我們拼命的工作,創造物質,不代表美好生活。一家人快樂,通理懂法,就是好家庭的代表。
上邊說到過年啦,發短信,每次祝福的短信我都會留上一年,因爲那時別的節日不發短信。
“曉曉,這是郝叔和禾哥送給你的生日蛋糕。”小雨翹脆的聲音傳來。
郝叔,64歲,醫療器械維修返聘人員,個子不高,爲人和藹可親,愛照相。
禾哥,36歲,爲人黑,1米7,看上去很本人,有啤酒肚。
他們的工作室在我們隔壁。剛開始這個簡易的小二層沒想成爲職工宿舍,隨着醫院的發展,來了越來越多的外地朋友,同事,自然而然的成了宿舍。
小雨,比我大一歲,晚我一個月來,宿舍4,我們一個科室。隨着我們工資的增長,能開到1千了,我的宿舍和她的宿舍6個月的時間都只是我們兩個人。所以一起吃飯是常事,點餐。
宿舍2和宿舍4就這樣被餐廳外送員熟知。
“沒想到,禾哥,郝叔,你們知道我的生日啊。謝謝!讓我覺得好幸福!”
“曉曉,你們好朋友自己過吧,我們不方便進去。”
“那我們一會切蛋糕給你們啊!”
一天,在快樂的氛圍中度過,那種天真,簡單的生活,讓曉曉每天都笑着度過。
曉曉的笑點很低,可能在乎的人,例如朋友,給曉曉一個笑容,都能讓她開心一整天。
領導,老人,家人的眼中,曉曉是個機靈,溫柔,可愛,上進的姑娘。不很漂亮,不太會穿衣打扮,但很有朝氣,常常把笑掛在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