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的時候他是躺牀上的,身上蓋着被子,裡面的衣服到是沒換,只是帽子已經摘掉了,鞋也脫了。
他隱隱約約記得自己昨天好像是喝多了,被阿火拉到了這個房間裡,然後看到了石鈴兒,還說了許多話。他還記得自己昨天是睡地上來着,說是按規矩,石鈴兒也要睡在這裡,她睡牀……
想到這裡,沈雲飛笑着搖了搖頭,心想:肯定是自己喝多了做夢,不然的話,哪有叫一個年輕姑娘陪一個男人睡覺的規矩。
他昨天雖然喝得爛醉,但此時醒來,卻是神清氣爽,一點也沒有宿醉的感覺,想來也該是那玄光珮的功效。
反正沈雲飛從來也沒醉過,到不是他喝不醉,而是因爲知道自己身體弱,不能多喝,所以從來都有節制。只是因爲昨天一來高興,二來那酒聞起來的確是不醉人,所以纔多喝了一點。誰知道這再不醉人的酒一但喝多了,那後勁兒可是大得厲害。幸好沈三少沒有宿醉,否則的話,就是打死他也不敢再這麼喝了。
起身看到牀頭上放着一疊整齊的衣服鞋襪,都是嶄新的,沈雲飛猜到是給自己準備的,隨手便拿來換上。
這衣服跟昨天白天穿的那身差不多,一溜素色,沒多少花邊,雖也是苗裝,但比起他身上那件好太多了。
剛套上襪子正在穿鞋,就聽得門“吱溜”地聲被人推開,石鈴兒捧着一個盤子就進來了。
剛與沈雲飛打了個照面,石鈴兒一張小臉便漲了個通紅。昨天晚上,她可是被沈雲飛整整摟了一夜,直到早上醒來的時候,還被他當個枕頭似地抱在懷裡。
雖然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但石鈴兒畢竟還是個未經人事的黃花大閨女,這麼被一個男人抱着睡了整整一晚上,就算那是她的丈夫,也會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的。
她本來也是想等着沈雲飛醒了一起起來的,可是三少怎麼睡都睡不醒。她躺在雲飛懷裡一直望到天色大亮,外面逐漸有了人聲,知道不能再繼續睡下去了,這才趕緊起來,吃了大力氣將沈雲飛搬上牀,給他除了鞋襪脫了帽子,又把被子替他蓋好,這才梳洗打扮,去給三少準備飯食。
到了這個時候,估摸着他也該醒了,這才端着東西走進來,果然看到沈雲飛已經起身,還穿好了她新手縫製的衣服鞋襪。
沈雲飛昨天酒喝得不少,東西吃得卻不多,這會兒肚子裡早就已經餓了。見石鈴兒端了吃的進來,趕緊伸手接過,道了聲謝,坐在一旁的小桌前津津有味地便吃了起來。石鈴兒也坐到桌面,用手撐着下巴,看着他吃。
按照苗家的習俗,新娘子今天是該要回門的。但是因爲婚禮就是在女方辦的,所以便省了回門這一道。至於去拜見沈雲飛的家長,那望龍鎮山高路遠的,總也不急在這個時候。
石寨主不想女兒這麼快就走,早就吩咐石鈴兒先留沈雲飛一段時間,等見過了她師傅以後再走。石鈴兒也不想這麼快就離開家,索性連提也沒提。
至於沈雲飛,壓根兒就不知道自己已經成了別人的丈夫,還當這裡人都如此好客,連寨主都把自己當成一家人一樣,自然不好意思這麼快就提出來要走了。
石鈴兒陪着沈雲飛吃完了飯,又去拜見父親。石寨主見沈雲飛笑容滿面,女兒臉上又是紅撲撲的,自然以爲小兩口日子過得不錯,也沒多說什麼。只是隨意吩咐了幾句,讓沈雲飛不要客氣,把這裡當成家一樣。趁着這幾天春光正好,讓鈴兒陪着他四處逛逛,遊山玩水去。
至於沈雲飛見了他不叫岳父,而稱寨主大人,這點石老爺子也沒多想。他本來就是寨主,又是苗王,女婿即使這麼稱呼他也沒有錯。
就這麼陰錯陽差地,沈雲飛當了人家丈夫也不自知,成天由石鈴兒陪着在竹湖寨附近閒逛,到是看了不少的好山好水、竹海風光。
而在這段時間裡,石鈴兒每晚都找各種各樣的藉口留在他的房間,或是陪着他打坐修練,或是纏着要他教下棋、說故事,一呆就是一整晚。好在還剩了兩瓶多的百寶花蜜釀,喝上一口,就算是整夜不睡,第二天也照樣精神。
一連遊玩了七八天,沈雲飛琢磨着自己也該走了。他當日將郡主拐出來,又那樣丟在河邊,雖說不是故意的,後來又被陰山五鬼給綁了,更是迫不得已離開鳳翔,但此時想起這件事,他還是覺得於心不安。
更何況他不告而別,皇甫華那邊也沒交待,也不知道他那個義兄會擔心成什麼樣子。
前陣子玩得高興,沈雲飛差點連自己姓什麼都忘了,這時候興致也淡了,自然想起自己還丟了那麼一個大爛攤子,也不知道郡主現在怎麼樣了,皇甫華會不會因此而受到連累。
他一有了這個心思,就再也呆不住了,一連說了好幾次要回鳳翔,石鈴兒知道無論如何也留不住,只能說要等見了師傅以後才能走。
沈雲飛心想,石鈴兒說過,那個什麼鬼面胭脂的毒只有她師傅蠱陽教主才能解,而郡主中了這種毒,他也得幫忙想想辦法。畢竟當初抹胭脂假裝醉酒的主意是他給出的,他至少也得擔上一半的責任。
在船上的時候,蠱陽教主說過要半個月之後才能去找他,所以三少又勉強在竹湖寨待了幾天,算着差不多要有半個月了,便催着石鈴兒領他去見蠱陽教主。
石鈴兒拿沈雲飛沒辦法,只能拜別了父親,與他一起前往霧桑山見她師傅。
一路上,石鈴兒想盡辦法拖慢速度,就是不想那麼快讓沈雲飛見到她師傅。因爲她知道他去找蠱陽教主爲的是那個女子所中的鬼臉胭脂毒,而且事到如今,她還沒有跟沈雲飛說清楚這成親的事。
她知道,只要沈雲飛不知道他已經跟自己成了親,就無論如何也留他不住。但是她謊話已經說在了前頭,這時候又怎麼開得了口。
一路上,小丫頭愁眉苦臉,無論沈雲飛如何逗她也逗不笑。三少以爲她是捨不得自己走,除了好言安慰之外也別無它法,除非他答應自己不走了,但這壓根兒就是不可能的。
好不容易總算是捱到了霧桑山蠱陽教的地宮門前,卻見那宮門前隱隱正站着一個人影。
一見那人影,兩人居然同時驚叫了起來。
“師傅?!”
“封伯伯!”
這麼一叫,沈雲飛與石鈴兒又彼此對視一眼,都看到對方的眼裡露出驚訝的神色。
原來,站在這霧桑山蠱陽地宮門口的不是別人,正是沈雲飛的授業恩師封慕寒、鳳翔主婿封伯熙。
石鈴兒也顧不得問沈雲飛怎麼會管封伯熙叫師傅,一翻身從焰目鐵網蛛的背上跳了下來,一路奔了過去。
“封伯伯,您咋個在這兒?難道師傅說的客人就是您嗎?那語夢姐姐呢?她是不是也來了?我沒去參加她的婚禮,好生過意不去。她要是來了,我正好跟她造個歉。”
石鈴兒一陣連珠炮似的搶問,讓封伯熙都不知道該先回答哪句纔好,只能點點頭說道:“她就在裡面,我這裡來,就是帶她找你師傅解毒的。”
“啊?!”石鈴兒驚叫一聲,“語夢姐姐中毒了嗎?中了啥子毒?我去看看。”
說完,也不等封伯熙回答,一溜煙便衝進了地宮。
封伯熙這時才轉過頭望向沈雲飛,那眼神好像是在問:你怎麼會跟她在一起?又怎麼會跑這裡來了?
沈雲飛怎麼也沒想到會在這裡碰上封先生,又聽了石鈴兒好像提到了語夢郡主,他怎麼也想不到封先生怎麼會跟語夢郡主扯上關係的。
師徒兩人彼此對視了半天,也沒有誰說話,直到最後還是封伯熙說了一句“你啊——”,嘆了口氣,轉身便朝地宮內走去。
沈雲飛被師傅這句“你啊”弄得實在有些莫名其妙,但又不能不問清楚,見封伯熙進了地宮門,趕緊也跟着追了過去。
門口站着的蠱陽衛士早就看到他是跟石鈴兒一起來的,又跟封先生認識,所以也沒攔他,任由他追着封伯熙一起進了地宮。
沈雲飛追上封伯熙,想了半天才問道:“師傅,您怎麼會在這裡?剛纔我好像聽到鈴兒姑娘提到語夢郡主?她也在這兒嗎?”
“這話我就要問你了。”封伯熙轉過頭,臉上竟然是從來沒有過的嚴厲。
“你既然把夢兒帶離了鳳翔王宮,爲什麼又要把她丟在河邊?難道真是像她所說的那樣,見她相貌醜陋就變心了嗎?”
三少聽着師傅的用詞,心裡就更是弄不明白了。他居然管語夢郡主叫夢兒?又說什麼變心?
不過,這責怪的意思他到是聽說來了,好像是在說他不該將語夢郡主丟在河邊,自己卻跑到這巫水來了。
他趕緊將自己如何帶郡主離宮,如何掉進河裡,又如何遇上石鈴兒,又被陰山五鬼綁到這巫水來的經過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末了還說,他正是因爲知道只有蠱陽教主才能解得了郡主所中的鬼臉胭脂毒,才特地叫石鈴兒帶他上這霧桑山上來的。
封伯熙原本就不相信沈雲飛是個薄情寡幸、以貌取人之輩,聽了這些,才明白一切都是鳳語夢自己誤會了而已。只是一聽陰山五鬼居然將他一起帶到這裡,又知他中了石鈴兒的連心蠱,不免又感到萬分驚訝。
“你是說?鈴兒姑娘在你身上種了連心蠱?”封伯熙問道。
沈雲飛點了點頭:“她是這麼跟陰山五鬼說的,不然的話,我當時就被他們殺了。”
封伯熙皺了皺眉頭,說道:“你把手伸過來,我看看。”
三少乖乖地挽起袖子,將手伸了過去。封伯熙擡指往他腕上一壓,頓時臉色大變。
“怎麼了?師傅?有什麼問題嗎?”沈雲飛趕緊問道。
封伯熙收回手,苦笑一下,說道:“這麼說起來,蠱陽先生說,鈴兒帶回來一個意中人,想必就是你了?你不是一直惦念着那夢中女子嗎?不是爲了她連溫家小姐都不娶嗎?怎麼轉眼間,又跟別的女子成親了呢?”
“成親?”沈雲飛被嚇了一大跳,趕緊說道:“我什麼時候跟別的女子成親了啊。我曾發過誓,除非她已經嫁人了,否則的話,我是不可能去娶別人的。師傅,您怎麼會這麼問呢?”
封伯熙看他不像是在說假話,只是十多天前,竹湖寨那邊的確是傳來過喜訊,說是寨主千金、教主高徒石鈴兒要出嫁,婚禮就在花山節當天晚上。按理說,作爲新娘子的師傅,蠱陽教主是應該去觀禮的,但當時鳳語夢的毒還沒能解除,一時走不開,所以便沒去參加。而現在沈雲飛又中了石鈴兒的連心蠱,這新郎絕不可能再是別人。
封伯熙覺得這事大有蹊蹺,趕緊又細細追問。這才明白從頭到尾,沈雲飛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已經成爲了別人的新郎,而他對石鈴兒也從來就沒那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