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的身影遁入土牆之中,那閃爍着亮光的木門緩緩地消失不見,黃沙彌漫在荒蕪的街頭,而那些沿街乞討的可憐人,卻是不爲所動的依舊盤坐在那裡,也許這就是他們生命的歸宿,而他們早已經坦然去接受這不公平的待遇。
曦晨眼前模糊的景象逐漸消退,一棟甚是破舊的木樓呈現在他的眼前,看那臺階上的裂痕,顯然已經年久失修,而且這個地方還經歷過極其慘烈的戰鬥,地面上甚至還殘留着殷紅的血跡,雖然早已滲入地下,可是嗅覺靈敏的曦晨還是從中聞到了一絲殘留的氣息。
“兄弟們,我回來了。”冷冽深吸了兩口氣,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朝着那棟破舊的木樓走去,他蹣跚的步履此刻卻是堅定而有節奏,看上去一點兒也不像重傷瀕危的人,看樣子他是不想讓相依爲命的弟兄們擔心。
聽到冷冽的聲音,那木樓竟然沒有絲毫的動靜,也沒有任何人出來迎接,曦晨眉頭微蹙,和詩倩瑤一起跟隨冷冽走了進去。
“冷大哥,你回來了。”
木樓之中黑暗無光,只透過破舊的窗紙溜進幾縷陽光,一個容貌秀氣的少年盤膝坐在木牀前,手裡拿着一塊兒髒兮兮的布條,悉心地擦拭着牀上躺着的幾個漢子臉上的血水。他的身後拖着五條細長的尾巴,上面覆蓋着棕色的長毛,只有鍛體一層的境界,還不能徹底化爲人形,保留了許多妖族的特性。
“小布,赤魁兄弟他們怎麼樣了,傷勢有沒有加重。”
冷冽看到躺在牀上的那幾名漢子,不由得一陣心酸,他們偌大的身軀,如今卻依然瘦的皮包骨頭,真是有些慘不忍睹,而且看他們面無血色,氣息微弱,顯然是身受重傷昏迷不醒。
“大哥!”少年眼圈含淚,呼喚了冷冽一聲便禁不住流下淚來,哽咽着說不出話,看來在冷冽離開家的這段時間,他也是承受了許多痛苦。
“放心,冷大哥帶藥材回來了,赤魁他們有救了。”冷冽強忍着內心的痛苦笑了一聲,安慰似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他從腰間的儲物袋中祭出幾個藍色的玉瓶,瓶口的塞子打開後,陣陣的丹香瀰漫在發黴發臭的木樓中。
“將這幾枚丹藥給他們服下,很快就會醒過來的。”
冷冽望着手中的那幾枚丹藥,無奈地搖了搖頭,別看這幾枚“愈清丹”並不是什麼頂級的丹藥,可是他卻費了不少功夫,單單是妖晶就花了上千有餘,畢竟在這資源稀缺的殺戮之都,任何貨品都極爲的昂貴,是外界的好幾倍,可是他確是沒有辦法,兄弟們急需這些丹藥救命,就算是開出了天價,他也只能接下來。
少年見到丹藥之後,眼睛中閃過一絲亮光,他如視珍寶地一把將丹藥抓過,又小心翼翼地放在那些昏迷的人的口中,躺在遠處的離少年較遠,他只好爬過去,而當他起身的一剎那,曦晨卻是心頭一震,只見那少年的雙腿軟綿綿地搭拉在身下,只能靠膝蓋支撐着移動,而他的丹田也是損傷嚴重,已經無法驅動元力。
少年欣喜地將那些丹藥一一分配好,最後卻是忘了他自己,可是曦晨卻未從他的臉龐上看到絲毫的不甘。
“你把這些丹藥分給他們吧,比‘愈清丹’的效果可能要好上許多。”曦晨一拍腰間的儲物袋,取出一翠綠色的玉瓶,即便是有着檀木塞子封住,陣陣的丹香也是瘋狂地涌出,即便是聞到了,也感覺一陣的心曠神怡,顯然丹藥的等級比冷冽的要高上不止一籌。
“冷大哥,這兩位前輩是?”少年望着曦晨和詩倩瑤生疏的面孔,羸弱的身子微微顫抖,他感到面前站着的這二人,好像兩座永遠不可翻越的高山一樣巍峨,即便是他一向敬佩的冷冽大哥,也不能和他們想比,特別是這身穿藏青色長袍的男子,更是令少年感到一陣的心悸,好像面對屍山血海一樣的感覺。
“這兩位前輩是我們黑煞幫的貴人,冷大哥這次碰到天蛇盟的雜碎,多虧了有他們幫忙,救了大哥的性命。”冷冽感激地將那玉瓶接過,將丹藥再次置入黑煞幫衆的口中,而那些原本昏迷的人,卻在丹藥入口之後,蒼白的面色變得緩和下來,氣息也是增強了不少。
“多謝前輩。”少年聽到曦晨二人救了冷冽的性命,原本冷漠的態度頓時變得恭敬起來,他盤膝坐在牀上,上半身朝着曦晨二人深深躬下。
曦晨望着這個面黃肌瘦的少年,深深地嘆了口氣,他信步走上前去,單手握住了少年的雙腿,神識包裹着元力侵入其中。
少年見狀,先是吃了一驚,想要撤身後退,可是在察覺到曦晨並沒有敵意的時候,安靜了下來,只是好奇地打量這個奇怪的男子,他的雙眸出奇的明亮,深邃而無邊際,好像可以將人的心事給看透一樣。
“腿骨盡碎,經脈全毀,傷勢的確不輕。”片刻之後,曦晨陰沉着臉頰抽回手掌,少年的傷勢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嚴重,那雙腿的骨頭,幾乎全部碎成渣子,而裡面的經脈也都鬱結成塊兒,被骨頭渣子戳破。
冷冽聽到曦晨的語氣,神色黯然,少年的傷勢,他其實早已經心裡有數,恐怕這輩子都很難用自己的腿站起來了,經脈鬱結的他註定成爲一個廢人。
“曦晨,你能治好他嗎?”詩倩瑤的憐憫之心又開始氾濫了,望着可憐的少年,她也不知該如何去做,只有去央求曦晨,經脈盡毀,這等傷勢的嚴重性,她也並非不清楚,只有人間少數的幾件至寶方能將其治癒,可是詩倩瑤心中卻覺得,只要有曦晨在,她便可以安心,因爲在她看來,曦晨是個可以帶來奇蹟的男子,一直以來都是。
“放心,沒問題。”曦晨手腕一翻,一株葉面黝黑,花斑墨綠色的藥草出現在他的掌心,氣味卻是有些不太好聞,那藥草的上方貼着一隻杏黃色的符篆,十幾根銀針刺在藥草的各個部位。
“幽冥幻藤花!”冷冽和詩倩瑤望着曦晨手中的藥草,驚訝地險些喊叫出聲來,這等藥草的珍貴之處,他們也是從古書上得知,還以爲這種藥草早已在這一界絕跡,沒想到竟然在此處可以看見,傳說此物具有再生能力,也不知究竟是真是假。
曦晨伸出兩根手指,捏住那杏黃色的符篆,將其從幽冥幻藤花的頭頂上方扯下,那符篆在離開了之後,頓時化爲一道火光,燃燒成灰燼。
曦晨口中默唸口訣,那插於幽冥幻藤花上的十幾根銀針顫抖了起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朝外遁出,砰的一聲紮在木樓的牆壁之中。
在銀針和符篆被曦晨驅除的一剎那,那株始終安靜的幽冥幻藤花突然尖叫了一聲,枝幹處睜開了一雙敏銳的小眼睛,奮力地想從曦晨的手中掙脫,他的眼神中流露着恐懼之色,身下的根鬚拼命地扒着曦晨的手指。
曦晨冷哼了一聲,手掌猛地握緊,一團丹火覆蓋其上,在幽冥幻藤花的慘叫聲中,從它的根鬚開始,將它焚燒在內。
這幽冥幻藤花的個頭甚小,只有巴掌般大小,乃是當初在雨滄城中所得,那株母體的幽冥幻藤花被嶽宗廷帶回縹緲宗,救治筋脈俱碎的劉敏靜,而這其下的一個小的分支,則是被曦晨收進了囊中。
這株幽冥歡騰花雖然尚未完全成熟,只是一個子體,可是卻受到了母體的影響,已然通靈,原本曦晨打算將它帶回青龍一族,好好地對其培植,而如今看來,卻是要提前用掉了。
問鼎期修士的丹火,絕對是非比尋常的,在曦晨身旁的詩倩瑤和冷冽,感到身上的壓力劇增,他們止不住地後退了幾步,這才感覺好受了些。而那被丹火包裹其中的幽冥幻藤花,開始還是連連慘叫,時不時地發出類似求饒的聲音,可是到了後來,它卻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響,只聽見噼裡啪啦焚燒的聲音,還有些焦糊的惡臭味。
曦晨手中的丹火絢麗多姿,八種顏色相互輝映,而凝結在一起後,卻失去了所有的顏色,曦晨望着丹火中包裹的幽冥幻藤花,已經化成了一灘濃郁的墨綠色液體,微微蹙起了眉頭。
這幽冥幻藤花尚未成熟,功效也是遠遠不如,恐怕就這樣直接使用,並不能徹底治癒少年的傷勢,他深吸了一口氣,咬破了舌尖,一口金黃色,閃着亮光的血液融入丹火之中,與那團墨綠色的液體融合爲一體。
金黃色的血液和墨綠色的液體相互糾纏着,最終徹底地分不清界限,那墨綠色的液體也是呈現了透明色,甚至發出陣陣的香氣。
爲了強行提升藥草的藥性,曦晨不惜損失自己的龍皇之血,有了龍皇之血的輔助,幽冥幻藤花一定能取得最佳的效果。
“我要將這些藥汁塗在你的雙腿上,可能會有些疼痛,忍着點兒。”
望着一本正經的曦晨,不似在開玩笑,少年咬緊了牙齒,雙手緊緊地握住衣袖,用力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