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24章

莊停雲和龍八相熟,見他囉嗦起來沒完,連忙打斷道:“聽說你昨天受了些驚嚇,今天特意來探望,看小八兄弟這氣色,想來是無甚大礙,真是幸事。”

龍八頓生警覺,生恐再有別人惦記他屁股的傷勢,連忙道:“已經好很多了。”其實他還是很疼的,沒看椅子都不敢坐麼。

好在莊停雲也不在這件事上和龍八糾纏,指着另一人爲他介紹:“這位是我大哥,今天冒昧前來拜訪,你哥哥在家麼?”

那位大莊哥哥一表斯文,客氣溫和地對着龍八點頭一笑。

“哦,峻哥哥在的。”龍八這才鬆口氣,他想了想,又問:“你們吃過早飯沒有?”

莊停雲看看他放在一旁的粥罐,他知道龍八有個護食的毛病,不大願意把吃的東西與別人分享。雖然誰也不會真去分他的粥吃,卻不想多事,當下笑道:“用過了。”

龍八卻不是這個意思,他覺得光那罐粥,就是裡裡外外都舔乾淨了也根本就吃不飽,他認爲小莊他們是客人,客人沒有吃過早飯主人就應該招待的。還想着能跟着去再混一個燒餅半碗豆漿也好。眼看燒餅成了畫餅,沮喪之意難以形容。

他昨天才在敖峻手上吃足苦頭,若是沒有食物的吸引力,是絕不會想着主動湊到敖峻跟前去上竄下跳。他決定最近一段時間要縮起尾巴老實做龍,最好是敖峻貴人事多,想不起來惦記院子裡還窩着他這號小人物。

他把小莊一行人帶到敖峻住的北院裡,爲他們指明瞭房間,就遠遠地站住不過去了。

其實不用他指路,小童姚三早已經過來通報,這時正站在一道雕花木門進前向他們招手。

等幾人進去了,姚三掩好了門卻不走,他躡手躡腳地在廳外蹲下來,把耳朵帖在門扉上。

龍八本來打算回去睡覺來忘卻腹中飢餓,見他這樣,忍不住好奇,走上前問:“你在做什麼?”

姚三朝他擠眉弄眼,‘噓’了一聲。

龍八學他的樣子,鬼頭鬼腦地捱過去聽了一會,只聽裡面敘過姓名正相互道一番久仰幸會之類的客套話。

龍八聽得頭昏腦漲,於是開始反思這樣聽牆根的行爲,很是不夠光明正大。他覺得十分無趣,而且又擔心被敖峻發現後的下場,出於好心想把姚三也一道拽走。

小童姚三可是在京城裡見過大場面的,眼光老毒老毒的。在他眼裡龍八就像剛進城的鄉下士老財,就算是頂着龍族的光輝也掩飾不了他士了吧唧的本質。

姚三在常洙面前目不斜視循規蹈矩,揹着常洙卻不怎麼把龍八放在眼睛裡。

他乃是一株五百歲的山桃樹所化,生長於鬧市之旁,別看他人形是個十一二歲的小童,比年歲二百五的龍八還要面嫩,卻是面嫩心不嫩。生性沒有半點修道人的清心淡靜,向來好是非喜八卦,唯恐天下不亂。其實這也是常洙挑他作個侍童的緣故,畢竟龍神這日子過得,門可羅雀寂寞難耐,好歹聽他呱躁也算是個熱鬧。

如今龍八要阻攔姚三平生最大的嗜好,他那裡肯依。被拽得急了,還往龍八手臂上撓了兩把。

龍八不知他的底細,卻是不好跟看起來比自己小的姚三計較的。他淚汪汪地捂着被撓了紅道道地胳膊嚥了這啞巴虧,不敢再硬拽姚三,卻又不放心他在這兒偷聽,便走到不遠處能曬到太陽的臺階上蹲着,既聽不到裡面說話,又能不時回頭盯一眼姚三。心說我看在常洙哥哥的份上纔不和你計較,可不是怕了你。

姚三卻忍不住要找個聽他嘮叨的對象,聽不了幾句,就跑過來找龍八。他伸個指頭戳了戳龍八,臉上寫滿了八卦:“喂,你知道里面是什麼人麼?”

龍八往旁邊挪了挪,但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他:“小莊哥哥,小莊哥哥的哥哥大莊哥哥,還有方文正哥哥。”

姚三一臉吃驚得不得了的樣子:“他們在京城裡可都是大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你怎麼能這樣平靜?”

龍八莫名其妙,心說這怎麼就不能平靜了?

他見龍八一臉懵懂,然而並不往下追問,實在不能很好的滿足他熊熊的八卦慾望。只好嘖嘖地咂了咂嘴,自己一個人把八卦發揚光大:“那什麼小莊還不說,大莊可是我朝史上最年輕最英俊的尚書,京城裡最有名的溫謙君子,知書識禮,多少大姑娘小媳婦心底的夢中情人,我跟你說,前頭東街張嬸家的二閨女就對他……”

龍八聽得似懂非懂,被他這麼一說,卻也忍不住努力回想起方纔見面時大莊的模樣來。

說也奇怪,剛纔他忙着跟方小公爺同病相憐,後來又惦記着能否再蹭個大餅,並沒有顧得上仔細打量莊停雨,這時隨着姚三這麼一八卦,卻覺得那人的眉目也跟着清晰起來。

他長得跟莊停雲有□□分相像,相貌也是出衆,只是莊停雲是武人,氣質更加凌然,而他則書卷氣更重一些。

龍八想起他那時對着自己點頭微笑,確實溫謙有禮如同春風拂面。於是傻笑着點頭表示認同。

姚三講了一氣,又溜回門邊去偷聽一陣,再跑過來跟龍八說:“誒呀,他們把龍君當成高人了請教了呢,這可真有眼光!剛剛在問龍君知不知道那個淮世子的下落。宮裡的老皇帝據說得的是不治的重病,到處張榜找名醫,聽說連太醫也治不好,這幾個月下來咔嚓了好幾個庸醫呢。殺頭那天好多人都去看了……我跟你說,到時候老皇帝要是蹬腳去了,連個送終的人都沒有。聽說有些大臣準備推舉淮世子做太子呢,這個淮世子啊……”

龍八聽着淮世子這稱呼有些耳熟,一琢磨記起來了,可不就是那個撈他上船騙他穿上衣服做替身,往他腦後敲悶棒再把拋下河的混蛋麼。他能把敖敏記恨個二百年呢,淮世子當然沒有那個運氣被他另眼相看,一笑泯恩仇什麼的想也不用想。

於是他就沒興趣再聽姚三往下囉嗦了,催着姚三追問敖峻有沒有說出那什麼淮世子的下落,他想着只要得知了淮世子所在,他便駕雲過去,定能趕在大莊小莊的前頭,先神不知鬼不覺地把這世子敲上一記悶楱,一雪前恥了再說。

姚三被他攪了談興,沒好氣地瞪他一眼:“龍君剛剛還沒答覆呢,我怎麼知道?”然而與人八卦是他畢生追求,見龍八訕訕的住了口,生怕失了這個說話對象,又給了龍八一個盼頭:“等着!”又賊似的摸回去貼在門上偷聽。

可惜他同龍八說話所用的這口氣長了些,裡頭已經敘話完畢,正進行到相互告辭的尾聲。

姚三小跑着回來,在龍八身邊臺階上坐下來,作一臉天真的小侍童樣擡頭數樹葉低頭數螞蟻。

龍八不明就裡,急巴巴地拉着他就要問個究竟呢,就看見廳門開了,大莊小莊從裡頭走出來。

龍八一想你不說就算,何不乾脆直接問兩人好了,他放開姚三要站起來,卻不料他蹲在這兒的時間夠好幾個大號了,於是把腳蹲麻了,剛纔爲了躲姚三他挪到臺階的邊兒上,這臺階只有三級,因此沒安欄杆,他小字還沒來得及出口,變成啊呀的一聲慘叫,大莊小莊聞聲看時,只見他揮舞着手腳一晃栽到臺階下去了。

所幸臺階不高,姚三又偷懶耍滑打掃得不甚勤快,臺階兩邊積了頗厚的一層灰塵和落葉,龍八也只不過摔一個灰頭土臉,

姚三忙跳出去把他拉起來。大莊小莊也跟過來了。

姚三左看右看,覺得沒破皮沒出血的,應該沒事纔對,卻見龍八臉漲得通紅,不由驚疑:“你不會這麼不中用吧?難道還能摔出內傷來?”

龍八隻不過是覺得有些丟人罷了,他會挪到臺階邊上來還是因爲姚三的緣故,這時見姚三這麼說,他覺得落了面子,頓時鼓着臉不說話。

莊停雨看了兩眼,溫和笑道:“大概是一時摔疼了。”擡手爲龍八摘去頭上沾的枯枝,理了理髮髻,又掏出手帕替他擦去臉上灰塵。隨後與小莊一同告辭而去。

姚三把兩人送出院門,在轉回來,只見龍八兒仍站在原來那地兒,就連姿勢也沒動過,臉上掛着似羞答答又似傻乎乎的笑,兩腮上的紅潮似乎比方纔還要鮮豔些。如此一幅魂不守舍的模樣,就連姚三到了他面前也是不覺。

姚三圍着龍八轉了兩圈,上上下下打量了兩遍,面露狐疑之色道:“龍小八,你的心思好像還挺花哨的啊?”

“胡,胡說!我明明,最,最老實了!”龍八一驚回神,忙不迭的分辯。他努力做出一本正經若無其事的模樣,可惜臉上那紅霞不是一時半分消得下去的。

姚三撇了撇嘴,放出明查秋毫的八卦之光,看得龍八背上一陣陣發涼。

他怕姚三糾纏不清,連忙打岔:“大莊小莊都走了,怎麼方家哥哥還沒走?”

姚三果然轉移了注意力,興致勃勃道:“這位方小公爺可不像莊家兄弟,正事不做半點,從來只對風月韻事感興趣。他怎麼還沒走?他能有什麼正經事和龍君談的?……”

龍八唔唔地胡亂應着。

昨天常洙沒有帶姚三同行,是以他不知昨夜方小公爺所消受的流星趕月的那一踢,不然姚三還得有更多的好奇和疑問將要噴薄而出。

但如此也足夠讓姚三興奮起來,他熟門熟路地放輕手腳溜過去,偷聽裡頭的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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