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露出的破綻不在易容手段上。
“而是別的方面,許多人都知道,眼睛是會說話的,卻很少有人知道,手也是會說話的,啞巴的手語自然是特別訓練出來的,但一般人的手其實也不差,只是很少有人能讀得懂罷了。
“但賭徒的手卻不但會說話,而且賭徒之間也能看懂這種手語,在賭桌上他們也常用這種手語串通詐賭,這位假金頂上人雖然不是想和誰交流,但他的手勢語言還是有獨家特徵的,所以被錢掌櫃認了出來。”
“高論,實在是高論。”上人大笑道,“老夫也是個賭徒,也時常和門人弟子們小賭幾把卻不知還有手勢語言這檔子事。”
“梵音寺一案,他雖然做得天衣無縫,卻也留下了大大的破綻。”馬如龍又道。
“天衣無縫怎會還有大大的破綻?”
“武林中能把這種事做得天衣無縫的又有幾人?
“所以此人是把自己劃定在有限的圈子裡,他要是亂殺亂砍一通,還真令人無法推測他是何許人。
“但他想把此事做得一點兒痕跡也不留卻又留下了鐵證,證明他不單有極高強的武功,而且對假金頂上人和梵音寺的和尚都有極強的威懾力。
“這才使他們絲毫不敢反抗,一個個自動懸樑死了。”
“他們是自己懸樑自盡的?”雷霆忍不住問道。
“是的。我雖未親眼見到,你說得夠詳細了,我斷定這些人都是自己自盡的,如果兇手一一勒死他們,不會不留絲毫痕跡。”
“人都是怕死的,他們怎會甘心自己上吊,既不反抗,也不逃跑?”雷霆問道。
“那是因爲他們知道,如果不自己死,就會死得很痛苦,很悽慘,在必死無疑的情況下,他們自然只好選擇既無痛苦也很體面的死法。”馬如龍喟嘆一聲。
“馬公子,你不是六扇門的吧?”金頂上人問道。
“上人怎會這樣想?”
“你簡直是神捕啊。”上人笑道,又搖搖頭,“不,六扇門那些蠢驢給你當徒孫子你都不會要,這些你是怎麼想出來的。”
雷霆一笑置之,又接着道:“這兩樁案子裡有許多事我都想明白了,只有兩件事怎麼也想不明白,想請上人幫着參詳。”
“你還有想不明白的事?”上人呵呵笑道,“好吧,你說就是,你想不明白的事老夫就更不明白了。”
“他從王家已經拿到了一千零八十萬兩銀子,可是這些銀子好像並沒花出去。
“任誰花出個幾百萬兩銀子,想不被人知道是不可能的,這些銀子好像失蹤了。
“另外,他要霹靂雷火彈作什麼?而且要五十顆?”
“是啊,這些銀子哪去了呢?”上人也皺着花白的濃眉想着,“他是不是有錢癖呀,把這些銀子都藏起來了?”
“這種可能性不大。”馬如龍道,“我卻想到一事,可能就是這些銀子的去向。”
“什麼事?”上人問道,其他人也都不約而同豎起了耳朵。
“據說海外有座天堂島,上人可有耳聞嗎?”
“天堂島?老夫與天堂什麼的可是無緣,死後是一定要下地獄的。”上人搖頭笑道。
“金三爺知道吧?”雷霆轉頭看向金五倫。
“只是聽說過,卻不知真假。”
“這是真的。”馬如龍笑道:
“海外有座天堂島,具體在什麼地方無人知道,坐最快的大船也要兩個月才能到。
“這座島子據說是位波斯王子所建,上面白玉鋪地,金磚鑲嵌,房子都如瓊樓玉宇,說不盡的奢華壯麗,有如天宮,所以人稱天堂島。”
“聽上去夠虛幻的,不會又是江湖傳聞吧?”金頂上人疑惑道。
“這當然也是江湖傳聞,卻是真的。”馬如龍笑道,“因爲有人去過,而且親口對我說了那裡的情形,這個人又是我最信賴的。”
“這和王家的事有什麼關係?你的意思是說那人拿了一千萬兩銀子建立了這座天堂島?”上人問道。
“一千萬兩銀子在那裡也只夠鋪地的。”馬如龍搖搖頭,“這座天堂島其實只是座超級豪華的大賭場,爲了吸引賭客,上面彙集了各個國家、各種膚色的美女。
“我敢說任何一個皇帝或國王的後宮都無法相比,我們中土皇宮中的佳麗三千與那裡相比,真是盡如塵土了。
“島上也提供其他各種各樣最奢華的享受,只要是客人想得出來的,島上主人都會滿足,而且這一切都是免費的。”
“免費的?哪有這等好事?”上人驚呼道,似乎也心有所動。
“這些是免費的,但有一樣是付費的,那就是要和島主人賭。
“賭博也很公平,絕沒有出老千、詐賭這種事,更沒有客人贏了錢賴賬不給的事。”
“有這種好地方,賭徒們還不是蜂擁而至。”
“恰恰相反,每年到天堂島的客人也就十幾位,因爲進入天堂島的門檻太高,必須要隨身攜帶一百萬兩現銀,當然金子或相同價值的珠寶也行,才能被天堂島所接納。”
“一百萬兩?”衆人都聳然動容,一百萬兩白銀意味着什麼?
“那就是一個親王二十年的俸祿,即便是親王裡面,能拿得出一百萬兩現銀的也沒有幾個。
“一百萬兩現銀,而不是銀票,一個人怎能隨身攜帶呀?”上人問道。
“我說過天堂島在哪裡沒人知道,即便去過的人也無法確定位置。
“在風濤險惡、無邊無際的大海上航行兩個月,沒人能知道自己到了哪裡。
“所以天堂島的客人都是由島上派船接送,當然事先要用特殊的方式聯絡好,要驗明銀子的數量和真假後,才接客人上船,然後直駛天堂島。”
“誰會恁的傻?把白花花的一百萬兩銀子扔到海外去?”金五倫搔頭苦笑。
“五爺不是賭徒,自然不知道賭徒的心理,賭徒賭錢並不在於要拼命贏錢,如果只是爲了錢,大可去找別的賺錢途徑。
“賭徒最享受的是賭錢時的刺激,而且這種享受最容易上癮。
“上癮後也就愈陷愈深,無法自拔。而在天堂島上賭博就更爲刺激了。
“一個人在天堂島上賭過一次後,在他心裡除了天堂島外就沒別的什麼了,連自己的爹孃都能忘了。”
“所以那個人把一千萬兩銀子都輸到天堂島上了。”金頂上人恍然道。
馬如龍點點頭,“所以這個人的面目我已勾勒得差不多了。
“他是個武功高手,排名在武林前十名之內,而他又是個易容高手,易容之精不在四大名家之下,卻又不在四大名家之內,他還是個超級賭徒,去過天堂島多次。
“去天堂島往返就要四個月,不要說在島上呆的時間了,所以他經常不在中原。”
“就在這十個人裡面?這倒也不難找出來。”上人沉思道:
“凌峰應該不可能了,他已被你扮倒了,會是少林前方丈苦禪大師?
“也不可能。他多年前就圓寂了。”他屈着手指一個個想着、推算着,最後搖搖頭,“不是,這十個人都不可能,你還是估算錯了。”
其他幾人也都點點頭,贊同金頂上人的觀點。
“我之所以要請上人猜想,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此人與上人特
別熟識、特別親近。
“否則就算是易容手段高超,想把一個人易容成別人認不出的人不難。
“但要易容成您的樣子又唯妙唯肖,連金三爺都能騙過,就非是和您特別親近、熟識的人才行。”
“那就更錯了,”金頂上人呵呵笑道:
“老父性情暴烈,言語粗魯,人都讓我得罪盡了。
“我又落落寡合,喜歡獨處,如你所說的這種人,非但十大高手內沒有,找遍武林也沒一個。
“除非是我身邊幾個弟子,但他們就算再練幾輩子,也休想擠進前十名內。”
“大家說和一個最熟識、最親近的人是誰?”馬如龍巡視衆人問道。
大家都不明所以,每個人自然也都有一個最親近的人。
謝玉嬌想到了丈夫,金五倫想到了哥哥,雷霆則想到了自己的母親,天星則是眼睛盯在馬如龍臉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最熟悉、最親近的人就是自己啊!
“還有任何人能比自己對自己更熟悉更親近嗎?”馬如龍笑道。
“什麼?”衆人都大驚失色,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自己?”金頂上人最先反應過來,勃然大怒道,“小子,你是沒事消遣老夫來着?”
“上人,我可是把知道的、想到的都向您和盤托出了,您怎麼還會想不明白,那人就是您啊。”
“放屁!”金頂上人站起來,兩手氣得發抖。
“馬公子,這玩笑可是開不得的,上人怎會是那個敲詐勒索者和殺人兇手?”金五倫惶恐道,嚇得面無人色,武林中還沒有人敢和金頂上人開玩笑。
“上人稍安勿躁,我說是您自然有道理,您說不是自然也有道理,何不聽我把道理說出來,然後您再說您不是的道理。”
金頂上人巡視五人一遍,冷笑道:
“幾個無知小輩,敢設圈套陷害老夫?”
“上人,您若是覺得覺得武功比崆峒凌峰還高,就不妨動手。”馬如龍穩坐不動,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知情人都在這裡,你若是把我們都滅口了,倒是乾淨利落。但您也得想想,我們若無把握,能送上門來讓您滅口嗎?”
金頂上人眼珠轉了幾轉,又轉怒爲笑,“小子,算你有種,敢和老夫開這種無聊玩笑,也罷,老夫陪你玩玩,看你怎樣能把這頂帽子扣到我的頭上。”說完,又坐了下去。
衆人都鬆了口氣,只是心還惴惴着,替馬如龍捏了把冷汗,都不知他如何能過這一關。
“首先我們來說說這個馬車伕吧,十六年換了十六個馬車伕,其實都是一個人,經過易容而已。
“我原以爲他一定是幕後策劃者的心腹,因爲這個人必須對幕後主使者絕對忠誠。
“同時幕後主使者也就省去了事後滅口的麻煩,殺人無論殺得怎樣乾淨,也還是要留下證據的,但是我想錯了。”
“你就沒有想對的地方。”金頂上人冷笑道。
“公子什麼地方想錯了?難道那些車伕不是一個人易容成的?”謝玉嬌問道。
“不但是一個人,而且他就是幕後主使者。”
“什麼?”所有人又都是一驚,四個人不約而同看向金頂上人,上人怒目相對,卻也掩飾不住臉上的震驚之色。
“上人,您這一手真高明。”馬如龍笑道:
“您自己易容成一個馬車伕,到銀莊裡合符提銀票,卻留下一輛神秘的馬車在外面,馬車裡又坐着一個神秘的侏儒。
“你讓大家認爲,馬車伕只是受僱來做這差事的,車裡的侏儒也是你派來監視的,你哪,一定是躲在暗處控制着局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