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棺
在茫茫人海里要找到一個人並不容易,不過這雷子顯然十分了解自己的老婆,作爲一名降頭師,除了與降頭有關的事情,肯定不會引起她如此大的反應,降頭這種東西是不適合光天化日的,所以雷子引着四人,一直穿行在陰暗的小巷子裡。
當走進城東那條幽暗的巷子裡時,蘇柏頓時感覺一陣陰寒,他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師父,師母沒有手機的嗎?”
“她是降頭師,不喜歡用電子產品,而且,她在這個城市裡認識的人有限,平時能去的地方不多。”雷子的眉頭已經皺了起來,喬兒今天很不尋常。
白墨軒擡頭向上望去,這是一片老住宅區了,這裡的房子都沒有陽臺,爲了晾曬衣物,就在這衚衕上方撐起了一根根的竹竿,這片竹竿擋在頭上,也阻住了所有的陽光,白墨軒與嶽青交換了一下眼神,兩人不約而同地鑽進了樓梯間,朝二樓走上去。
崔穎個頭高,與蘇柏走進去時,幾乎是擦到頂了,碰了一頭的灰,五人上到二樓,雷子就聽到了熟悉的聲音,是喬兒!
可惜喬兒講的並不是普通話,而是泰語,而且語速十分快,雷子沒有一句聽得懂的,他對於泰語的認識,僅僅限於薩瓦迪卡,但當那個男人的聲音響起來時,雷子的頭髮都炸了起來,他不由分說,快步地衝過去,那門竟然是虛掩着的,雷子一腳踹開,衝進去定睛一看,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裡面哪裡有什麼男人,只有喬兒一個人!
還是崔穎細心,注意到一邊窗戶已經打開了半扇,衝過去向下一望,一個身着灰色上衣的男人正埋頭匆忙離開這裡,明明看得真切,崔穎卻一句話也不敢說,這畢竟是雷子師父的家務事。
喬兒和牆上照片上的一樣,有着稚嫩的容貌,剛剛產後的她還有些虛弱,臉色並不好,雷子突然帶着一羣人闖進來,更讓她受到了衝擊,臉色越發蒼白,雷子沉聲說道:“剛纔還有人在?”
喬兒抿了一下嘴脣,嘆息一聲,重重地點了一下頭:“是的。”
她的漢語十分標準,聲音也如小女孩一般,與那個嬰寧倒是有些相似,只是喬兒明顯還是要成熟一些,喬兒的坦然讓雷子舒了一口氣:“是個男人?”
“是的。”喬兒又痛快地答道。
“是個泰國男人?”蘇柏實在是忍不住了,插了一句嘴。
喬兒看了蘇柏一眼,緊緊地閉上了嘴巴,崔穎一把將蘇柏拉過去,低聲說道:“你這小子插什麼嘴啊,那是師父的家務事。”
雷子突然嘆了一口氣,將喬兒冰涼的雙手放在自己的手心裡暖着:“有什麼事,我們回家再說吧,孩子還在等着你呢。”
喬兒目露感激,點點頭,視其他人如無物一般,與雷子一起下樓去,白墨軒悶哼一聲,並不急着離開,而是打量起這間屋子來,門鎖是壞的,整間屋子裡就只有一張破舊的牀,倒是在那牀前,散落着幾片葉子,白墨軒揪起來聞了一下,說道:“那個男人原來也是降頭師。”
“怎麼?”崔穎好奇地看過去,離那葉子近了,聞到一股類似於薄荷的味道,但要嗆鼻得多:“這是什麼植物的葉子?”
“我聽七邪叔說過,這叫百里香,”白墨軒說道:“泰國的降頭師們將它磨爲粉末,用來下作爲蠱藥下降,這種香還有一種作用,驅趕蚊蟲,所以,他們也會隨身攜帶一些,以方便野外露宿時派上用場,對方講的是泰語,是降頭師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既然只是師母的同行,幹嘛這麼急着逃走?”蘇柏說道:“感覺有點怪怪地,姐,你剛纔看到他的容貌了嗎?”
“沒有,他低着頭,而且,步伐很快,我根本沒有看清,只看到他穿了一件灰色的很寬鬆的上衣,腳踩着一雙黑色的布鞋。”崔穎說道:“身法很輕快,感覺是有武功底子的人。”
“走吧。”嶽青說道:“師父也真是的,這會兒功夫就把我們扔下了。”
“要不怎麼說是老婆爲大呢,”蘇柏壞笑道。
“你好像沒有立場發言。”白墨軒冷笑一聲,率先走了出去,蘇柏被白墨軒嗆了一下,想到自己對宮素素的態度,自己也心虛起來。
嶽青顯得有些心事重重,崔穎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總覺得這事情不像是偶然。”嶽青說道。
“原來是想這個,我還以爲你在想那個小狐狸嬰寧呢。”崔穎也算厚道,沒有用小狐狸精來稱呼嬰寧,也算是善良了,畢竟狐狸精一直是個貶義詞。
嶽青急紅了臉:“你胡說什麼嘛,上次我已經和她講得很清楚了,而且我也看得出來,她根本就不懂得什麼叫喜歡,只是在瞎胡鬧。”
崔穎這時候就覺得滿足起來,看着嶽青着急的樣子,嗔怪道:“你呀就是少年老成,平時總是裝成大人,明明才二十不到,成天像個老夫子似的。”
“這叫穩重。”嶽青說道:“我要是像蘇柏一樣毛毛躁躁地,你還會喜歡我嗎?”
“不會。”崔穎很肯定地說道。
蘇柏一頭瀑布汗:“這種話你們要不要當着我的面講出來?你們當我不存在呀!”
蘇柏扁着嘴說道:“你們好歹考慮一下我的心情啊,我失戀了,素素不要我了,我現在心裡窩火得很哪。”
“去你的,你是得不到,所以氣急敗壞了吧?”崔穎沒好氣地說道。
蘇柏嘆息一聲,連腰也彎下去了,看他這樣子,崔穎又有些心疼了,柔聲說道:“其實素素也是爲了你好,你們越投入,到了生死相隔的時候,就越痛苦,當斷則斷,其實也是一種解脫啊。”
“道理我懂。”蘇柏說道:“可是,你試想一下,假如少年得了絕症,然後趕你走,你心裡是什麼滋味,除非你不愛少年了,否則,你纔可以做到若無其事,拍拍屁股走人。”
崔穎無奈道:“你這個牙尖嘴利的傢伙,得了,我是好心勸你,你還不領情,不早了,走吧,對了,你要不要回家看看?”
這是提醒蘇柏了,蘇柏也相信家裡的味道了,回家之前,蘇柏還特別買了老爸最喜歡喝的酒,這一天折騰下來,中午就吃了一碗牛肉麪,想到老爸的拿手好菜,蘇柏的口水都要止不住了,?拎着酒,蘇柏已經開始想象老媽尖叫的情景了,老媽就是這樣,有點什麼驚喜就會樂得像個孩子似的,老爸就沉穩得多了,他的表現方式就是一頭鑽進廚房,一番忙活,端出自己最愛吃的菜來。
只要經過這個巷子,就到小區門口了,蘇柏已經興奮得哼起了小曲,幽暗的巷子裡,傳來了一聲痛苦的叫聲,在靜寂的夜裡,格外地清晰,蘇柏遲疑地停下腳步,看到地上有一個人蜷縮成一團,蘇柏善心大起,這或許是個流浪漢吧,生病也沒有辦法去醫院,也怪可憐的,蘇柏終於不假思索地走過去,伸手拍打在那人的背上:“你沒事吧?”
這個人,蘇柏突然石化了,他想到了崔穎所說的,“沒有,他低着頭,而且,步伐很快,我根本沒有看清,只看到他穿了一件灰色的很寬鬆的上衣,腳踩着一雙黑色的布鞋。”
灰色的上衣,黑色的布鞋,還是個男人!
蘇柏意識到了什麼,正要站起身來,那人拉住了他的手,一雙眼睛在昏暗的燈光下陰森得很,他冷笑了一聲:“太晚了!”
“什……什麼意思?”蘇柏只覺得身體發涼,眼前這個人太陰森了,他甩開那人的手,瘋狂地朝巷子口跑過去,後面那個聲音又傳了過來:“太晚了!”
蘇柏抱着酒,快速地奔到家裡,氣喘吁吁,柏凌正想擁抱一下兒子,看到他額頭滿是汗水,胸口仍在上下起伏,疑惑道:“你這是怎麼了?”
“遇,遇上個怪人,怪嚇人的。”蘇柏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來:“我沒事,只是有點嚇到了。”
“你這孩子,從小就是膽子小,還以爲你這一陣子得鍛煉出來呢,怎麼還是老樣子,這是給你爸買的酒?”柏凌順勢接過蘇柏手上的酒,遞給了蘇打洪:“瞧瞧,兒子懂事了,知道孝敬我們了……”
蘇柏想笑,可是他覺得眼前模糊起來,一定眼,眼前又清楚起來,蘇柏甩了甩頭,一定是勞累了的緣故吧,他雙手放在太陽穴上,重重地按壓起來,好吧?,現在正常了,蘇柏覺得自己有些神經過敏,如常與父母打鬧,吃飯,趁着母親心情不錯,將這次去九龍山的經歷講了一遍,聽到素素的經歷,柏凌唯有低頭嘆息一聲,可憐這姑娘,卻是英年早逝的命。
“兒子,想開一點吧。”柏凌說道:“人各有命,像你外婆,也是飄零落葉的命。”
提到外婆,蘇柏心裡又堵得慌了,玄虛道長前去另外一座九龍山尋找外婆的下落,不知道有什麼消息沒有,這道長也不用手機,也不打電話,至今消息全無。
蘇柏直至閉眼前也沒有視線模糊的感覺了,再睜開眼的時候,眼前清楚得像是放大了的近景,蘇柏一揮胳膊:“擦,又是神經過敏了!”
他的眼睛突然愣住了,他盯着自己的胳膊,雙眼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