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柏躺在睡袋裡,卻睡不着,除了石繭裡發生的一切在腦子裡浮現,還有素素的臉,她的突然離去讓蘇柏不能不多想,如果不在意,爲什麼不能坦然一點?
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一大早,衆人匆忙收拾東西往回撤,崔穎刻意放慢了步子走在蘇柏的身邊:“整理清楚了?”
蘇柏說道:“手心也是肉,手背也是肉,難道要把手給跺下來?”
崔穎無奈地說道:“看來你很苦惱啊。”
“你們爲了讓我從失去素素的痛苦中走出來想了不少辦法,就連素描也想辦法給我弄走了。”蘇柏說道:“沒想到現在成了這樣的局面。”
白墨軒停下了腳步:“你怎麼知道是我們?”
“拜託,我們家的方位風再怎麼大也是吹不進來的,而且好巧不巧把素描給吹走了,這能不讓我懷疑嗎?”蘇柏說道:“我只是想想,也只能想到你們了,你們是一片苦心,我也不好去死纏爛打,而且……當時我也想不那麼痛苦。”
嶽青苦笑道:“看來我們低估你了。”
蘇柏用力地搖搖頭:“雖然我很苦惱,但眼下最重要的是要搏一搏,救回外公的性命,其它的事情以後再說吧,我對嬰寧的心不是假的,你們相信我,她不是什麼替代品,她是用嬰寧的名義存在我的心裡。”
崔穎便將要問的話嚥了回去,換了一個話題:“也是,現在你外公的情況危急,救他要緊,這兒女情長的事情就先放到一邊去吧。”
蘇柏回去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去見外公,偏巧趕上外公的情況又一次惡化,這回讓蘇柏意外的是外婆也在,這麼多天了,外婆自第一次見面以後,是第一次來探訪外公,柏嫇見蘇柏過來了,首先盯着他的臉看:“奇怪,怎麼不一樣了?”
蘇柏心裡知道答案,只是微微一笑:“可不是,我也感覺不一樣了。”
牀上的司徒風微微張開了眼睛:“讓你們來看到我這幅樣子,真是不好意思。”
柏嫇臉上有些動容,聲音卻比之前要柔軟了不少:“已經是這幅樣子,還能怎麼樣,我們來,也就是想看看你這幅樣子有沒有好轉。”
“恐怕很難了。”司徒風說道:“大限之期就要到了。”
蘇柏不忍心看着現在受苦的司徒風,擡起頭就看到吊瓶裡的藥水,這藥水好像比上次看到的要紅一些了:“是不是加大劑量了,藥水的顏色更深了。”
“是啊,加大劑量了。”司徒風無奈地說道:“依現在的情況下去,藥水的顏色會越來越紅的。”
“事不宜遲,我馬上就去龍脈交匯地。”蘇柏說道:“不管怎麼樣,我都要闖一闖。”
柏嫇說道:“這件事情不能着急,你想想看,龍脈之地裡的東西都是靈力非常,萬一你外公承受不住怎麼辦?最可靠的始終是陰宅的風水,先人陰宅惠及後人。”
“可是外公的親人墳墓都被剷平了,不知道挪到哪裡去了,時間不等人啊。”
柏嫇轉頭看着司徒風:“以你的個性,不可能這麼早放棄,你的人還在外面尋找吧?”
“什麼都瞞不過你。”司徒風開口說道,突然身子一震,他迅速地趴在牀沿上,一張嘴,一口血噴了出來!
“外公!”蘇柏匆忙過去輕輕地拍着司徒風的背部:“沒事吧?”
外面的護士聽到了動靜,匆忙進來,看到血,臉色也變了:“先生,我去找醫生來。”
“該找的醫生都找過了,不都是沒用麼。”司徒風輕輕地擺手:“不用了。”
蘇柏替外公擦去嘴角的鮮血,見他的衣服上也沾了些,便說道:“我去拿衣服給你換上。”
蘇柏走到房間的衣櫃裡,打開來,嗅到裡面有一股淡淡的腥味,他使勁地抽了一下鼻子,那腥味又不見了,蘇柏拿出一件看着寬鬆的襯衫,關上了衣櫃門,那股腥味又傳來,蘇柏的身子打了一個激靈,再打開衣櫃門,味道再次消失,蘇柏苦笑着搖搖頭,不知道是不是打通了任督二脈的關係,自己的鼻子比以前靈敏了不少,弄得自己有點神經質了。
蘇柏拿着衣服過去,替外公換上衣服,柏嫇馬上轉過身去,等蘇柏替司徒風換完了衣服,這才轉過來:“看樣子,情況又嚴重了。”
護士說道:“我接手先生的時候,先生的情況就不太好,最近這幾天不知道怎麼回事,開始咳血了,怎麼辦啊……”
“你慌什麼,你只要做好護工的責任就好了。”司徒風擺手道:“大不了就是一死,活到現在,還有什麼不能面對的,好了,你就不要這裡多嘴多舌了,你出去吧,對了,蘇柏,你也出去,我有些話想和你外婆講。”
蘇柏看一眼柏嫇,見外婆沒有反對的意思,便和護士一起走出去,這房間原本是個套間,兩人並沒有出門,而是坐在外面,見護士是真心緊張外公的身體,蘇柏對她很有好感:“謝謝你照顧我外公。”
“這也是我的工作呀,而且,司徒先生人真的很好,有風度又不帶有色眼鏡看人,以前有人病重,成天發脾氣折騰得我們死去活來,司徒先生卻一點也沒有,有時候扎針得不好有回血,也只是笑笑地說沒關係。”護士將雙手撐在下巴上:“司徒先生年紀這麼大了,看上去還是很有魅力。”
想到外公年輕的時候可以吸引雪繽和外婆,看來年輕時的魅力更佳了,蘇柏抓抓自己的腦袋:“我外婆過來華夏只有他一個人?”
“是啊,我還覺得奇怪呢,能夠住在這裡的話應該很富有,身邊卻連個照顧他的人也沒有,送他過來的是那邊醫院的護士,到了,人家就走了。”這名護士有些責怪地說道:“你們是他的親人,以後應該常來看看他,我看,他真的活不久了。”
蘇柏回頭看着緊閉的房門,他很想知道,外公外婆在裡面說什麼呢?
柏嫇坐得很遠,司徒風無奈地看着她:“你還在恨我?”
“你讓我成了那個年代的笑話,也讓我的孩子沒有了父親。”柏嫇說道:“更不要提你我之間的恩怨了,你現在這樣回來,算什麼?我這些年的努力又成了什麼,笑話嗎?”
“柏嫇,你覺得那時候的我是不愛你的?”司徒風說道:“到了現在的年紀,再這麼說或許很肉麻,可是你問問自己,那時候你真的沒有感覺到我的愛?我送給你的血珀就是最好的證明,要將你的名字弄到血珀裡,真的花費了我不小的氣力。”
提到血珀,柏嫇的臉色有所緩和:“血珀我交給了蘇柏,如今在他最喜歡的女孩子手上,你覺得,我爲什麼要送出去?”
“因爲不想面對吧,看到它便會想到我的無情無義。”司徒風的手按着自己的胸口,無精打采地說道:“那件事情的確是個意外。”
“意外?”柏嫇怒氣勃發:“所以,生下我們的孩子也是意外嗎?我和你的那段過去你居然用這兩個字來形容!”
“對,是意外……”司徒風咳了好幾聲,胸膛的起伏也越加劇烈:“我也沒想到我這個註定飄泊的人會爲了你而留下,柏嫇,我知道你在意雪繽的事情,你有沒有想過,我這樣的情況,和雪繽在一起本來是更好的,但是我爲什麼拒絕了她?那是因爲我清楚地知道,雖然雪繽的外在條件很好,作爲男人看女人的標準來看,她真的很好,但我始終不愛她,沒有這一點的支撐,我怎麼會爲她停留?可是你不一樣,我走進戲院看到你在臺上的一舉手,一投足,就被吸引了,那天,我只打算看一場戲就離開,沒想到,就那樣繼續留下了。”
柏嫇冷冷地笑:“我倒寧願你那天離開,就不會打亂我的生活了。”
“柏嫇,我愛你這三人字,年輕的時候我對你說過不少次,但我現在最想對你講的只有三個字——對不起。”司徒風微微閉上了眼睛:“我對不起你,不應該讓我的出現擾亂了你的生活,更不應該讓柏凌缺失了父愛,對不起。”
“你的道歉我不會接受。”柏嫇說道:“就算你死了,這份道歉我也不會接受。”
“那我也要道歉……”司徒風一句話沒有說完,身子劇烈地顫動起來,他緊緊地捂住了自己的嘴,不讓自己吐出那口血,強行忍下去之後,他悽然一笑:“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你就當我的道歉是最真心的吧,就算不原諒,也把這聲對不起記住。”
柏嫇站起來:“你累了,好好休息吧。”
她走出去,看到蘇柏和護士聊得熱火朝天,無奈地搖頭:“蘇柏,走了。”
蘇柏想去和司徒風說一聲,看柏嫇臉色不好,便打消了這個念頭,向護士點頭後離開,兩人站在電梯裡,蘇柏小心翼翼地看着外婆的臉色:“外婆,你和外公說什麼了?”
“說對不起。”
“外公知道錯了,外婆就想開一點吧,他都是要死的人了。”蘇柏又說道:“對了,外婆,你在外公的房間裡有沒有聞到一股味道?”
“什麼味?”
“腥味。”蘇柏說道:“一股很淡很淡的腥味,打開衣櫃的時候要清楚一些,可是站在那裡,我也能夠聞到一些,外婆,這個難道是人要死的時候會散發出來的味道嗎?”
柏嫇看着蘇柏:“如果是要死之人身上發出的味道,爲什麼是衣櫃裡比較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