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荒漠之中,根本就無法分辨哪裡是深處,哪裡要淺一些。荒漠和荒漠之緣不同,不再是純粹的沙漠,而是有荒原有沙漠有戈壁,但還是有一點非常相似的地方,就是缺少綠色缺少水。
荒原是光禿禿的植被;沙漠是一望無垠的黃沙;戈壁是一塊塊菱角分明的石頭。
這裡就是荒漠。
在荒原和戈壁的交界處,一個白色的身影步履艱難的前行。
這是一個容貌非常年輕的男人,身材瘦弱,臉上的骨骼結構凸出,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彷彿在荒漠中已經呆了很長時間,被荒漠折磨的不成人形,只靠着最後一口氣苟延殘喘。
但他的衣服卻非常乾淨。
白色,還是那麼的白。
他每向前走一步,身體就要稍稍的停頓,彷彿每擡起一次腳都是那麼的吃力。但無論是狂沙還是風暴,都無法把他打倒,他依然保持着同樣的節奏勻速前進。前進一步,便停頓一下。彷彿他的節奏就是大自然的節奏,不會被大自然所影響,因爲他就是大自然本身。
一道黑色光束向瘦弱的白衣人飛了過去。
這道光束來的莫名異常,也不知是從天而降,還是破土而出。光束的黑色不是本身的黑色,而是這道光束就是由一些怪異的極富攻擊性的黑色蟲子組成!
感知到逼近的危險,白衣人沒有停下腳步,依然向前邁出一步。只是這一腳一踏下,一股彷彿在地底沉睡多年的力量突然甦醒,如海嘯般從地底鑽出來,將那道黑色光束淹沒。
“魔眼,萬蟲瞳術。”白衣人絲毫沒有因爲危險而停止前進,邊走邊道:“我在荒漠遊歷這麼久,也聽說過了九眼魔君這個人物。難道你就是那個被魔宗帥家父子弄瞎了三隻眼睛的魔物?”
光禿禿的植被突然破開,一個英俊不凡的高大男子破土而出,含笑看着白衣人。
他的外形和長相與普通人沒有什麼不同,可唯一不同的是,除了眉毛下的兩隻眼睛外,額頭上還有四隻眼睛。只是此時已有三隻眼睛變成了黑洞洞的瘡疤,只剩下一隻比眉毛下的雙眼小一些的眼睛。
“既然知道我是誰,那就應該知道我來的目的。”
“只有來到了荒漠,才知道真正的魔宗是什麼樣子。魔宗所謂魔,其實是那些衛道士的籠統說法。真正的魔物,其實就是像你這樣的人。傳聞當年你惡貫滿盈,爲了利益連自己人也不放過,前代魔宗宗主念你有功,只弄瞎了你一隻眼睛。現任魔宗宗主即位後,你自持輩分身高,欺負他年幼,卻沒有想到他比他父親更厲害,一次就弄瞎你兩隻眼睛,並把你驅逐出魔宗。”
白衣人說的話或許很長,或許在走一步的時間說不完,但他卻沒有因爲要把話說完而停下腳步。依然是走一步稍稍停頓,再繼續向前走,連看也沒有朝九眼魔君看一眼。
任誰被人道出屈辱的過去想來也不會好受,九眼魔君也是如此,語氣非常生硬的說道:“你交出我想要的東西,我就讓你走。可你若是再說這些令我生氣的話,我也不惜殺掉楊居正的兒子。”
“你怎麼知道我身上有你想要的東西。”
“你以爲我九隻眼睛白長的?”
“那你就應該知道奪走我這個東西,就等於是要了我的命。既然要了我的命,楊居正會放過你?”
“我只知道,神龍王傳承和鳳凰之子都是我的!”
白衣人搖搖頭,道:“你真是孤陋寡聞。難道你不知道,鳳凰之子就是楊居正的兒子?你既要奪我的東西,又要奪走鳳凰之子,那就是直接和楊居正作對。我想,楊居正來荒漠的第一件事,就是殺死你。”
九眼魔君堅定的說道:“那我不管!只要得到了那些東西,誰還敵得過我?”
白衣人繼續向前走着,道:“其實我也只是隨便說說罷了。要對付你,又哪裡需要父親大人親自出手?九眼魔君聽着挺嚇人,但你還真沒有那個資格。”
九眼魔君向白衣人走過去幾步,像是怕他離得太遠聽不見自己說話,沉着臉說道:“你能不能停下來和我說話?”
“不能。我很急,我要去接一個人。”
“你不停下,怎麼和我打?”
“你沒有資格讓楊居正出手,卻有資格讓我出手。但你有資格讓我出手,並不代表有資格讓我停下。帥破天弄瞎你一隻眼,他兒子弄瞎你兩隻眼,我就……瞎你三隻眼如何?”
九眼魔君額頭上那隻眼睛頓時睜開,無盡的怒火從那隻眼中迸射而出。
“你未免太猖狂了!我九眼魔君可是即將修成陰神的人物!我有九眼相助,就算是陰神境人物我也不怕!你不過一個黃毛小子,僥倖得到神龍王傳承就敢如此猖狂麼?我今天就替楊居正好好教育教育你!”
言畢,三隻眼睛驟然一亮,一道黑色光束朝白衣人射去。和開始那一道光束一樣,那黑色竟完全是由一羣羣蜂擁的黑色蟲子組成。
白衣人看都沒朝九眼魔君看一眼,也不在乎他發起的攻擊,依然自顧自的行走着。
三道光束毫無疑問的擊中了白衣人,但在距離白衣人幾乎只有一寸的時候,卻彷彿擊打在了一層無形的牆壁上,激盪起一陣陣有如實質的白色的光。
白衣人那看似瘦弱的身體弱不禁風,一推就倒,一打就散。但前提是,總要打得到才行。在這層無形的牆壁的抵擋下,連一絲黑色的光點都沒有沾染到他一下。
九眼魔君頓時驚訝莫名道:“你這是什麼防禦!?如此輕易的就把萬蟲蝕骨波給擋下來了?”
白衣人臉上流露出不屑的神情,道:“什麼萬蟲蝕骨波?不就是一個魔眼破瞳術而已。我剛纔的防禦魂術就是白骨盾,怎麼不見你把它給侵蝕了?”
魔眼破瞳術?
聽見白衣人這個話,九眼魔君鬱悶的想撞牆。
這是魔眼瞳術沒錯。可這難道是什麼破瞳術?
破瞳術?
如果能在瞬間擊殺一支部隊,能讓一支部隊的所有人都變成黑骨的魂術也叫破瞳術的話,那九眼魔君就真的想死了。
他甚至想抓住白衣人的衣領,狠狠的扇他幾耳光,然後告訴他當初學會這個魂術,練成九眼後有多麼興奮的心情。
如此厲害的魂術居然被這個小子說成了破瞳術。
九眼魔君憤怒了,這比說起他難堪的過去還更加讓人憤怒。
“萬蟲劍陣!”
一把把五尺長劍從九眼魔君的背後升騰而起,每一把劍上都站着一個黑色小蟲,彷彿是一個個小蟲子在御劍而飛。每一把劍的力量都將本命魂丹境的力量發揮的淋漓盡致。
“這裡一共有三十二把寶劍,每一把至少都是三星魂器,是我昨天擊殺一支隊伍搶掠而來的。我只用了一夜的時間,就創出了這套劍陣,剛好拿你試劍!”
九眼魔君興奮的說着,彷彿在爲他的這套劍陣自豪和沾沾自喜。
“你很無趣。”
白衣人了無生趣的說了一句,然後終於朝九眼魔君看了一眼。
他這一眼望過去,眼前的空間居然扭曲起來,形成了一個波動的氣流層。這道氣流層就像波動的水面一樣,一根根錐形的白骨從裡面鑽出去,如一陣骨雨般朝劍陣飛過去。
白骨看似平常無奇,就和散落在荒漠的骨骸沒什麼區別,但碰撞到飽含本命魂丹境力量的長劍上,卻輕易的將長劍擊落,還繼續向九眼魔君刺去。
九眼魔君頓時大驚失色,鑽土溜走。
白衣人雖然朝九眼魔君望了一眼,但腳步依然沒有停下,這骨雨釋放完畢後,他已是向前又走了兩步。
啪!
九眼魔君從白衣人前面鑽出來,這次他雙手一招,頓時一個比他還要高的管狀物出現在他面前。他一躍而起,懸浮在那管狀物的上端,將嘴貼到那管口上。
“看來那套劍陣還得改進改進。媽的,我不和你玩了。不讓你知道我的厲害,你當我九眼魔君白混了這麼多年!楊居正厲害也就罷了,我就不信他的兒子也會個個都如那麼厲害!”
“嚐嚐我天魔簫的厲害吧!”
下一刻,九眼魔君用這偌大的天魔簫吹奏起來。
每一道聲音從那天魔簫中發出,就會有一羣羣黑色蟲子從土裡鑽出來,從天邊飛過來,轉瞬間白衣人四周已是黑壓壓的一片。
“不好好鍛鍊修爲境界,老是琢磨這些魂器有什麼意義!”白衣人不屑的說了一句,即將邁出的一腳擡高了一些,然後突然往地面上狠狠一踏。
一粒粒白色顆粒從白衣人周身升起,以極快的速度向四面八方蔓延。
“白骨爆破!”
下一刻,白衣人四周響起一陣陣劇烈的爆破聲。
隨着這響徹寰宇的爆破聲落幕,天上飛的蟲子,地下爬的蟲子,都成爲了用肉眼看不見的粉末,成爲荒漠裡的塵埃。
九眼魔君再次傻了眼。
他再次鑽進了土裡。
和白衣人的簡單交手已讓他得到了一個結論,他不是這白衣人的對手。
既然不是對手,那自然要跑。
“既然我已經說了要弄掉你三隻眼睛,那麼你就不可能跑得掉。”
白衣人淡淡的說了一句,腳下不停,右手的皮膚突然裂開,露出裡面白森森的骨頭。那手骨迅速伸長,直接鑽進了土裡。
下一刻,一隻巨大的白色手骨從遠處的土裡鑽了出來,那手骨中正死死的捏着九眼魔君。
手骨在土地上晃動了幾下,最後將九眼魔君狠狠一拋。
九眼魔君發出痛苦的嚎叫,雙手捂着眼,鮮血從指縫間順流而下。
白衣人並不是嚇唬他,而是真的毀掉了他三隻眼睛。
九眼魔君是當年魔宗鼎鼎有名的年輕一代的高手。在這個英雄輩出的年代,他只要走出了荒漠,那在人界也是能夠興風作浪的人物。前任魔宗宗主帥破天賞識他,他犯了錯也只毀了他一隻眼。現任魔宗宗主年輕氣盛,在他的欺辱下也只毀了他兩隻眼。而白衣人,卻毀了他三隻眼。
或許,他是在用這種方式告訴魔宗那個他想告訴的人,我就是比你要狠一些。
“我很討厭你這種無聊的騷擾者。所以你最好不要讓我再看見你。若是再見,那便就讓你一隻眼睛都不剩。不過我真是很好奇,你還有三隻眼睛在哪?”
聽見白衣人前面的說詞,九眼魔君心裡升起深深的怒意。可當聽見最後一句話後,他嚇得連忙暴走,再次鑽進土裡逃之夭夭。
白衣人微微一愣,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看着那片土地,自語道:“原來魔宗的人是如此識時務的。”
和九眼魔君交手的過程中,白衣人一共向前走了十步,他一直都沒有停下。可當九眼魔君逃跑後他卻停下了腳步,朝腦後的天空望去。
“小帥哥,你肯定也覺得我們那一戰沒打痛快吧?我先接個人,接完再來找你,到時候你可不要學他一樣逃跑。”
……
……
“原來這就是荒漠。”
“這裡真大。”
楊草和龍敏一進入荒漠,便感覺到自己如同沙漠中的塵埃般渺小。不禁流露出少年該有的情緒和感慨。
荒漠沒有值得欣賞的風景,但卻依然讓他們感慨萬千,在往後的日子裡記憶猶新。
進入荒漠後,他們感受到了真正的風沙,和那風沙一同襲來的沙塵和風暴。步履維艱似乎從來都不屬於夏日能用水魂力解暑冬日能用火魂力禦寒的魂客。但在真正的大自然的規則面前,楊草和龍敏走的異常艱難。
楊草抓住龍敏的手,牽着她一步步向荒漠走去。
荒漠有很多地方能進入,荒漠有很多人能進入,此時此刻,楊草和龍敏終於進入了荒漠。
楊草做夢也想不到,正是因爲他的這個舉動,徹底改變了龍敏的命運。
這一腳邁出去,便是永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