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信只是很隨意的寫出一個字,陽神境的大魂客天狼王便被送上了天空,成爲劃破夜幕的一顆流星。八大妖王之一的天狼王似乎就此隕落。那顆“流星”一閃即逝,卻在即將消失在趙信和六尾眼中的時候綻放出一道耀眼的光芒。在紅彤彤的夜幕下,那道光芒也是那麼的獨特,甚至令人心情振奮。
趙信神情依舊平和親切,但聲音有些詫異的說道:“居然在這個時候提升境界,倒是讓他撿回了一條命。”
六尾的驚訝情緒還沒有趙信那麼濃烈,淡淡的說道:“天狼王進入陽神境比我要早,在陽神境已經徘徊許多年。今日見你和道德宗三個老道一戰,領悟頗多。又和你過招,儘管只是一招,已足夠讓他頓悟。他能突破,倒是不稀奇。只不過他雖然已上升到陽神境巔峰期,但被你的力量擊中,怕是沒有個一年半載,實力難以恢復。”
趙信認同的點點頭,然後說道:“這也是命。”
六尾轉過身,將目光從夜幕中轉移到趙信臉上,神情有些憂傷,平和的說道:“他的命是他的命,現在輪到我們的命了。”
趙信道:“你儘管已是度過天劫的大魂客,但仍然不是我的對手。不過我聽說你跟隨鳳凰修行,習得了鳳凰的魂術。用她的魂術,或許還有希望。”
六尾微微一笑,笑的甜美而嫵媚,卻沒有再說話。
趙信手一招,那支筆又出現在他手中。
“對付那些陽神境的魂客,我只需要寫幾個字。對付你,我卻是要用上整支筆。所以我不會留情,那麼我也希望你能盡全力。”
趙信說話的聲音很輕,加上語速又慢,讓人感覺他是在和朋友閒聊,而不是在和人戰鬥。
六尾道:“我當然要盡全力。我們一戰,決定着朝廷和燕王府的勝負,誰能在這裡最後活着,誰就能得到災難源。”
“不。”趙信搖搖頭,道:“就算你贏了,也得不到災難源。”
“爲什麼?”
“因爲根本就沒有災難源。”
六尾無言,顯然是不相信趙信這個結論。
趙信接着道:“我嘗試着在冊子上寫下災難源三個字,但無論如何都寫不出來。”
見趙信擺出權威,六尾微微一笑,道:“總還是要下去看看的。”
“那我們就沒什麼多說的了,看來想要好好說話也是一件不太容易的事。”
“我對這一戰已經期待很久。”
趙信點點頭,言出必行的祭出那支筆,而不只是寫幾個字。
筆從趙信手中飛出,看似平淡無奇的朝六尾飛去,但無形中產生的威能又有幾個人能看得明白?
六尾看的明白,因爲她和天狼王不同和道德宗三位尊師不同,她以前和趙信交過手。儘管那次是她失敗,但那時的她還沒有度過天劫,現在境界不一樣了,心境自然也不一樣。
趙信也知道她看的明白,並且希望她使出鳳凰傳授她的魂術。
在趙信眼裡,鳳凰山就只有鳳凰一人能做他的對手。鳳凰的魂術,那也是能夠過幾招的。
他期待鳳凰的魂術。
在守陵之前,他就是一個好戰的人,期待和天下任何強者交戰,不然他當年也闖不出那麼大的名聲。儘管他現在已變成一個隱世的守陵人,但一旦出世,那顆好戰的心便遏制不住的跳動起來。
筆在夜幕下疾行,一點點墨汁從筆尖溢出,隨風向後揮灑。
沒有任何魂術,看不見任何魂力,也感受不到任何力量,就是一支普通的筆,在很平凡的飛行。
起筆,擲筆,筆來到六尾的面前,似乎只是一眨眼的事情。
就在那支筆離目標越來越近之時,六尾的眼睛突然變成了紅色,六條毛茸茸的尾巴向上飄起,如同一朵盛開的花綻放開來。這種孔雀開屏似的姿態讓她盡顯嫵媚,綻放出她所有的美麗。
她平時就很美,而這時的她更美。
美到夜色凝固,美到風停雨止,美到所有的事物都失去了顏色。
在趙信的眼中,所有的一切都變得灰濛濛的,只有六尾的身體充滿色彩,眼裡已沒有任何東西,只有六尾的笑,六尾的甜。
還有那對紅色卻體現出溫柔的眼睛。
趙信的臉色微微一變,不是因爲六尾的魂術太厲害,而是因爲他很詫異六尾居然會使出這個魂術。
“魅惑之術!”
趙信站在原地不動,那支筆卻一如既往的向前飛去,他嘆道:“數年前,你的魅惑之術就對我無效,現在又何必還用這招?”
眼前那支筆離自己越來越近,六尾沒有任何畏懼,而是複雜的笑道:“因爲我想試試,幾年過去了,我有沒有在你心裡出現過。”
趙信又是一嘆:“何苦。”
“都是自己苦。”六尾道:“我已經知道了,我依然沒能在你心裡留下來……啊!”
那支筆最終擊打在六尾的胸口上,六尾慘叫一聲,倒在地上。
鮮血從她嘴角流出來,她臉上卻掛着笑。
苦澀的笑。
趙信腳下沒有移動分毫,但身子一晃,人就來到了六尾面前。
他蹲下,手放在六尾胸口,淡淡的光芒從他掌心中溢出來,然後在六尾的全身遊走。
“若是我再多發一點力,你就死了。”趙信道。
六尾的模樣變得極爲虛弱,抓住趙信放在自己胸口的手,道:“爲什麼不多發點力,難道你還是捨不得殺我?”
趙信搖搖頭,道:“沒有的事。”
六尾少女的模樣虛弱起來更是楚楚動人,嫩紅的嘴脣微微抖動,任何男人看了都會心碎。
她是妖,可她平時的模樣又哪裡像是妖。她的模樣是人,可她的嫵媚又和妖有什麼區別?幾百年間,不知多少男人因爲她而神魂顛倒,不知多少熱血因爲她而灑進大地與海洋。
她就是這樣一個妖,她就是這樣一個女子。
她凝視着趙信,眼中充滿了幾百年來不曾有過的愛意,虛弱的說道:“我的魅惑之術能魅惑天下間所有男人,但惟獨不能魅惑你。可這天下間,我唯一不想魅惑的卻也是你。因爲我希望你不是因爲我的魅惑而注意我,而是因爲想我而注意我。當你在看着我的時候,是因爲想看我而看我。”
趙信的手就放在六尾胸口那軟軟的位置,那是女人的私-處。趙信是守陵人,不是守陵白癡,他也知道把手放在那裡是不好的,他想把手抽開,但六尾卻牢牢的將他的手抓住。趙信能感受到,六尾用盡了全力。
她不想讓他把手拿開。
感受着掌心處傳來的柔軟感覺和微微的熱度,趙信用溫和的聲音說道:“你知道我們不可能。”
六尾道:“我知道。”
趙信道:“我註定這一輩子要呆在陵墓裡度過,而你……”
“我不可能會陪你。”六尾說道:“因爲我已投身鳳凰山。我要跟着姐姐。”
趙信道:“那是一個好姐姐,她值得你跟隨,能把你帶上大道。所以,我們不可能在一起。”
六尾道:“我知道。”
趙信道:“既然都知道,那又何必?”
六尾悵然的笑了,道:“這世上有很多事本就知道,但卻還是要做。知道和做,本就不是一件相等的事。只要我覺得值得,我就願意做。”
趙信的眼神變得越加柔和,輕聲道:“可這件事情值得嗎?”
“值得。”六尾篤定的說道。
“爲什麼?”
六尾凝視着趙信,看着他那張被紅色月光映照得通紅的臉,過了良久才柔聲說道:“因爲我現在感到很快樂。”
趙信無言,微微的低下頭去。
那隻手,依然放在六尾的胸口。
他依然能感受到她的體溫
六尾的目光始終都停留在趙信的臉上,大概是看夠了,她臉上浮現出幸福的微笑,道:“動手吧。”
趙信伸出另一隻手,拿起那支筆。
“希望在出手時,不要把這隻手拿開,我不能死在你懷裡,但能感受到你掌心的溫度,我或許會更快樂一些。”
說完這句話,六尾閉上眼睛,惆悵而幸福的說道:“幾百年了,這是我感到最幸福的時刻。”
趙信無言,將筆系回腰間,然後在六尾身旁坐下,將六尾緊緊摟住。
六尾木然。
趙信沒有說話,她也沒有說話,她靜靜的躺在趙信的懷裡,趙信靜靜的抱着她。
月光下,兩道長長的月影彷彿融合在了一起。
風只是偶爾吹過,卻沒有打擾,沒有撩動他們的長髮和衣角。
荒漠的紅月很大很圓,相擁的人影是月亮唯美的點綴。
可也不知究竟是這對人兒點綴了月兒,還是月兒點綴了這對人兒。
時間慢慢流逝,對於他們而言,沒有哪一刻比現在更值得停留。
趙信率先打破了這種旖旎的無言,嘴幾乎已貼在了六尾的耳邊。
“我不殺你,你走吧。”
“這不像你。”
“但這就是我。”
“你抱我,是在同情我嗎?”
“靈狐王又怎會需要別人的同情?”
“靈狐王不需要,但女人卻需要。我也是一個女人。”
“我是趙信,可我也是一個男人。所以現在不是趙信和靈狐王,而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
“趙信,我們註定不能在一起一輩子,但哪怕在一起一瞬,我也願意。”
趙信整理着六尾已經凌亂的頭髮,將她的腦袋埋在自己胸口,那隻放在她胸口的手終於不再僵硬的放着,終於移動起來。
感受趙信的動作與溫度,六尾全身變得酥軟。她知道,這一刻她不再是妖,而是一個真正的女人。
夜色如火,寧靜到極致是火一樣的激情,激情過去又是悽楚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