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不相信,很多人懷疑,但只需要一個人相信就夠了。
這個人就是趙棣。
事實上,趙棣也是深信不已。
當柯正把這個消息帶來後,趙棣只說了兩個字。
“等他。”
於是大軍一夜未眠,在黎明破曉之際,那籠罩住玉京城的光芒以及那吞噬他們五日五夜魂力的力量都在瞬間消失。
他們知道,陣破了。
當極度的壓抑極度的隱忍有了宣泄的地方的時候,便是極度的爆發。這樣的爆發讓趙棣沒有失望,也讓楊草的辛苦和艱難抉擇沒有白費。
於是陣破,便是城破。
趙棣和他的軍人們進入了玉京城。
鳳凰和她的族人們也進入了玉京城。
玉京大亂。
在靖國只差五天就將迎來它第三十三個年頭的時候,三十三年來第一支威脅到皇權的軍隊進入了玉京城。
玉京人的自信驕傲迎來了挑戰。事實上當他們迎接這種挑戰的時候,選擇的並不是和保家衛國的戰士們一同抗敵,而是關門閉窗猥瑣的躲在家裡。
抗敵的,依然只有朝廷的戰士們。
燕軍一旦入城,那所有的戰爭都變成了巷戰,雙方的兵馬就在玉京城中的每一個角落打的不可開交。春節前的第四日,玉京城已變成了戰場,無論白天黑夜,都有大量的煙霧從城中升起,玉京城上空已形成了一層層渾濁的氣層。
混亂的國公府門前,被一支披甲的部隊生生殺出一條血路來,爲首那人將大部分將士留在門外,只帶着十人和他一起進府。這隨他進府的十人個個器宇不凡,氣場十足,每一個眼神都足以令人瑟瑟發抖,顯然個個都是魂客世界的高手。
後院的一個宅院裡此時已聚集了許多人,國公府四少爺楊略正在抱着一具屍體痛哭。
楊韜在屍體前停下,雙膝着地,深深的跪拜。雖然死去的不是他的親孃,但卻是名義上的大娘,國公府有國公府的規矩,他這個做兒子的當然要跪下行禮。
他身後十人也相繼跪下,他們本就是卞夫人從家裡帶來的,都是卞家的人。如今卞家大小姐離世,他們也當行這個理。
楊韜靜靜的看着楊略哭泣,看着那具被一塊布蓋上的屍體,看着周圍的肅殺蕭條,忽然閉上了眼睛。
良久後,他走到了楊略身後,輕輕在楊略肩膀上拍了兩拍。
楊略回過頭,見是他,竟將肩膀狠狠一甩,怒喝道:“你走開!”
楊韜非常平靜,道:“我是你二哥。”
“我知道!難道我瞎了嗎!?”楊略惡狠狠的瞪了楊韜一眼,似乎母親的死讓他突然間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勇氣,讓他敢直面楊韜並暴露出他暴戾狂躁的一面。
“就是你!就是你護住的楊過!就是他殺害了我娘!就是他偷走了陣眼!他是燕軍的人!他是奸細!”
“他是國公府的叛徒!二哥,你看重的人是叛徒!”
每一字每一句都直指楊韜的心,彷彿一個巴掌在猛抽楊韜的耳光。
楊韜依然坦然的站在楊略的面前,任由他責罵,臉上的神情波瀾不驚。
直到楊略罵的自己都累了,趁他歇口氣的時候楊韜才說道:“你罵完了嗎?”
楊略不出聲。
“如果罵完了,就請節哀,自己也要注意身體,不要再哭了。小妹已經得到消息,父親大人無法抽身過來,但會派人護送她過來送別母親。楊文不在,你就是她唯一的同胞哥哥,你還這樣子哭天喊地,哪有做哥哥的樣子,只會給小妹帶來任何悲傷。”
“嗚嗚!二哥,我不是想罵你,我是心裡不甘。娘……娘死的好慘啊!”
“這件事我自有分寸。”
言畢,楊韜不再理會楊略,而是向卞夫人的兩個最親近的丫鬟走去。
“珠兒,把情況和我說一下。”
那被喚作“珠兒”的丫鬟向楊韜施禮,哭喪着臉說道:“夫人在房間里布置了鎖魂陣,就是爲了等偷取陣眼的人前來。早晨的時候,我在房間裡發現了夫人的屍體,鎖魂陣也被破壞了。這時得到了燕軍破城的消息。我就知道,夫人被偷取陣眼的人殺了。”
楊韜道:“大夫人難道知道有人會來偷取陣眼?”
珠兒點點頭,道:“夫人和我們說過,說楊過一定會來。”
“那來的一定就是楊過嗎?”
“我不在現場,當然不敢認定是他。但問題是,楊過現在已經離開國公府了。”
“你去他院子裡找過他?”
“等我們去的時候,楊過已經離開了。劉繡和應採鵝也都不見了,肯定是一起離開了。雖然我們沒有證據,但這足以說明問題。兇手就是楊過。”
楊韜閉上眼睛,不再問話。
珠兒垂下頭也不再說話。她是卞夫人從家裡帶過來的丫鬟,也是一名魂客,並且境界不低於楊韜。但此時站在楊韜的面前,卻像一隻小白兔似的畏畏縮縮。從楊韜身上散發出來的無形氣場充滿威嚴和壓迫,甚至有些讓她喘不過氣來。
楊韜雖然沉默,但卻比發怒時更加可怕。
看見了卞夫人的屍體,聽見了楊略對他的責罵,再向珠兒諮詢了情況,至始至終,楊韜的神色都沒有發生過一絲變化。他來時是什麼樣子,現在還是什麼樣子。
沒有人知道他心裡在想些什麼,也沒有人知道他會怎樣處理這件事,但每個人都很期待他做出決定。
雖然沒有說明,但國公府經歷了這一些風波之後,每個人其實都心知肚明。
楊文失蹤了,多半已經死了,那世子之位就將落在楊韜身上。但卞夫人還在,作爲楊居正的第一夫人,她還有很多機會將楊韜打壓下去,扶持楊略上位。但現在,連卞夫人也死了,那楊韜的世子之位就是穩當當的了。所以他的態度很重要。隱隱的,人們已把他當成了國公府未來的主人來對待。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楊韜依然沒有睜開眼睛,只是佇立在院落中,任由陽光肆虐他的身體。
似乎過了很久,他才緩緩的睜開眼睛。
他的神情依然沒有改變,但眼中卻迸射出憤怒到極致的光。
寬大的絕月劍憑空而出,他雙手緊握劍柄,猛的一劍斬了下去。
劍氣所過之處,樹斷、石碎,地裂。
“楊過,我若不能用此劍審判了你,那我就用此劍審判了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