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之外的裂冰關城牆之上。
一個帶着黑色面紗的女子孑然而立,夜風將她的寬大的咒術袍卷得獵獵作響。她的手放在那裂冰關的城牆之上,眺望的卻不是索利斯的苔原,而是一望無際的冰原,那衛沃的方向。
那些城牆的磚石之上,每一寸都浸透着衛沃戰士的鮮血,甚至將手掌放在上面時,還會感到溫熱,以及裡面百年來還未冷卻的衛沃戰士的怒吼。
她想到這裡不禁嘆息一聲,那聲音瞬息間就被夜風泯滅了。
幾乎每一次,衛沃軍攻佔裂冰關之後都會無功而返,難道這一次,又要如此嗎?
對索利斯皇城的一戰,原本應該是周密計劃後才實施的,可是卻反而輸得如此徹底,這不能算是敗,因爲索利斯軍離失敗也只有一步之遙而已,當雙方同樣處在勝利與失敗的邊緣時,只有當命運向一方微笑時,那一方就會得到勝利。
祗影被衣卒爾舍奪,瀾石生死不明,兩萬皇衛軍折損大半,霧術牙(坤天)叛逃更是壓垮皇衛軍的最後一根稻草,這支原本不可一世的精銳鐵騎此時已經變成了行屍走肉一般的存在。北野劍派送來的三名長老原本就心懷鬼胎,不在背後捅衛沃一刀已然是萬幸。
受到嘉百莉與月修打鬥時,威壓的波及,衛沃軍全軍崩潰,待到月白到裂冰關時,清點人數,發現僅僅剩下六萬多人了。而且這樣一支隊伍還在不斷地有人在開小差,這些人大多是衛沃的普通士兵和低級軍官,嘉百莉在很多衛沃軍底層軍人心中一直是黑暗與邪惡的化身,當嘉百莉出現後,讓他們產生的恐懼反感,甚至願意繞過冰原,躲避衛沃軍執法隊的追殺,逃回自己的家鄉。
而此時,月白還有一根芒刺在背。那就是帶領火楓之輝,白銀之霜,紫華近衛軍團三支王牌軍團縱橫衛沃後方的楊青楓。雖然月白事先留下了咒術軍,可是楊青楓每到一處從來都是隻殺人不防火,搶得走就搶,搶不走就扔,悄悄地來,悄悄地去,待到其他城市發現時,方圓百里都難以再找到他們的蹤跡。後來咒術軍動用了占星,詳細地佔卜出了他的行軍路線,誰知這楊青楓竟然也有大神通,前面幾天的路線與咒術軍預測分毫不差,待到咒術軍囤積了全國兵力要圍而殲之時候,三支王牌軍團竟然一齊調轉方向,奔襲了衛沃一座幾乎無兵防守富庶的城市,洗劫一空後揚長而去這樣如毒蛇一般迅捷狠辣的對手連月白也沒有什麼好的辦法能夠對付他。
斑斕的星夜裡,所有未眠之人都在仰望着星空。只是星辰運轉改變,卻鮮有人能夠參悟出玄機!
裂冰關,議事廳裡潔白的牆壁,一身黑衣的月白坐在其中,反差得刺眼。
“月白殿下,請問您爲什麼不同意出兵復國軍本土呢?”一名高大的將軍站起身,他身穿筆挺的衛沃軍服,胸前掛着四枚勳章,他沒有穿鎧甲代表他並不是正規軍,但是四枚熠熠生輝的勳章也能夠代表他不凡的身份,雖然他極力保持着恭敬,卻還是傳達出難以抑制的憤怒。“您的人民在受難,在流血,爲什麼您連復仇的權利都不能給他們呢?”他正是衛沃地方守備軍總司令,安哥拉,是衛沃軍中爲數不多,擁有高階戰士實力的將軍。與衛沃正規軍中以劍客爲主體不同,
“安哥拉將軍,你願意雙線作戰嗎?”月白淡淡地回答道。“在同一時間面對兩個強大的對手……”
“月白殿下,這已經不是願意與不願意的問題了。”安哥拉有些蔑視地看了其他的衛沃軍將領,從自己的口袋中取出一張文件,大手重重地拍在了桌上說道:“僅僅一個星期,我們已經損失了三座城市,被殺戮的平民達到了驚人的六萬人,這還不包括那些我們不知道的鄉鎮和還沒被發現的城市……也許就在我們說話的這一會,又有一座不幸的城市被楊青楓這條惡狗光顧了。難道這還不算雙線作戰嗎?”他的眼神藐視地看向在座除了月白意外的衛沃軍將領,在他看來這些都是消極軟弱的懦夫。
“不算,因爲來到衛沃的只有楊青楓帶的三個軍團,不到五千人,這隻能算是騷擾。”月白將雙手搭在桌上,看着安哥拉,若有深意地說道:“將軍可知道復國軍看護落日要塞的第一軍團有多少人嗎?又有哪些勇將嗎?”
“殿下,對方就算有十員猛將也敵不過我安哥拉的一雙鐵拳!”安哥拉一拳將面前的紅木桌砸得深深凹陷下去,顯然這還只是他沒有灌注鬥氣的情況下,不然,單憑那撕裂性的鬥氣就已經足夠讓整張紅木長桌碎成粉末了。
“安哥拉將軍,我讚賞您的勇氣。”月白看着面前的安哥拉,淡淡地說:“我也贊成在戰略上藐視敵人,但是在戰術上你們應該重視敵人,否則的話……就是沒有腦袋的蠢驢……”月白先揚後抑,一語雙關反而將安哥拉貶得一錢不值。“復國軍第一軍團指揮官,海風,是名,器虎牙斷魂槍的持有者,有勇有謀,在隻身平定復國軍後方滄浪城叛亂中,力戰六名天殺樓精英殺手不敗,這一份智慧與力量恐怕都要比安哥拉將軍略勝一籌吧。”月白毫不掩飾地用譏誚的眼神看向面前青筋暴突,極力剋制自己情緒的男子。“復國軍第一軍團鎮守的聖戰城堡,是復國軍根基所在,五萬軍中有半數以上是老兵,這些戰士的實力恐怕又比安哥拉將軍的城市守備隊略高一籌吧。”
安哥拉此時整張臉都已經漲成了紫色,他深吸了一口氣,重重地呼出,面色才稍稍緩和了一些,看着月白說道:“殿下這是在長別人志氣,滅自己威風。那依殿下之見,我衛沃應該如何做?難道就無動於衷,任由楊青楓這條惡狗在我衛沃境內亂咬人嗎?”
“野獸吃飽了,也總是會走的,我們現今能做的,只有固守住這裡,等待明楓讓楊青楓退回復國軍本土,並且自己離開索利斯。”月白有些無奈地說:“明楓之所以不大規模出兵我衛沃,還是因爲他不想跟我們翻臉。讓楊青楓帶領三支王牌軍團進入我衛沃也只是爲了騷擾,讓我們無法分出更多的兵力攻打索利斯而已,現在索利斯之圍已經解去,相信明楓如果不想情況繼續惡化,不過多久也就會召回楊青楓。”月白這樣的解釋顯然有些蒼白了,他看着在座的衛沃諸將說:“大家不要以爲復國軍現在已經是堅如磐石,鐵板一塊,他西有日漸強大的蒂沃特沒有解決,還有基洛魯公國做其後盾,東面獨立的天雲要塞,以及國內的很多不穩定因素,一旦與我衛沃發生大規模戰爭,國內的不穩定因素就會與國外的敵對勢力聯合起來,很快將他的強盛摧爲烏有,我相信,無論是明楓還是翼朔雪,都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
“那楊青楓的部隊退回復國軍本土之後呢?”安哥拉不禁問道。
“這只是我個人的想法……”月白伸出自己修長的手指,在自己面前的紅木桌上畫了一下,“這裡是裂冰關……”她的手指順勢一滑說:“這裡是北原山脈,到處都是崇山峻嶺,但是那裡還有一條狹窄的小道,這是我們的術士們傳教時爲了繞開一些城市而走出來的道路,差不多可以容一人一馬並行……”月白的手指停了下來,眼神卻決絕道:“我們所有在索利斯土地上的衛沃軍隊,除了民兵與北野劍派的弟子,全部從這條北原走廊奔襲這裡……落日要塞……”她看了看安哥拉說:“安哥拉將軍,這裡就需要你們來動手了,你們配合將近六萬人的衛沃正規軍一齊拿下落日要塞,佔據這門戶之後,除了聖戰城堡,其他的城市可以一鼓而下。”
一名衛沃將軍站起身問道:“月白殿下,屬下有一事不解,索利斯現在三大主戰軍團已被我們打得幾乎全滅,國力正是數百年來最衰弱的時候,爲什麼我們要放棄繼續進攻索利斯呢?”
“我的考慮是這樣的……”月白解釋道:“索利斯人骨子裡的蠻勇,會讓他們誓死抵抗,即便我們能攻下他們的皇城,我們也將付出可怖的代價,與此同時,復國軍的明楓也不會坐視不管,這樣一來,依舊是我們雙線作戰,腹背受敵的局面。”
話說到這裡,幾名衛沃將領都是面露憂色。
“但是如果把計劃反過來,那就不是這樣說了。”月白的手指輕快地在面前的桌子上指點道:“我們奇襲明楓的復國軍,明楓必然要回到中部平原,但是索利斯召集來的民兵卻不可能願意幫助明楓進攻我們的戰線,因爲這要付出的代價實在太大了;即便他們願意這樣做,憑藉裂冰關的防禦措施,他們的進攻,所能產生的效果也是極小的。”月白沉聲道:“這便是我們的取勝之道,能不能拿下落日要塞,也是我軍的存亡之理。”
月白分析地面面俱到,鞭辟入裡,連之前很不服氣的安哥拉都自覺站了起來,與衛沃軍將領齊聲說道。“屬下定不辱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