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陲小鎮,飛雪鎮,因爲這裡是裂兵關外的城鎮,一年四季都飛舞着雪花,因此得名。
冰原尚未完全解凍,落英城到索利斯的通路還沒有打通,加之兩國關係的緩和,越來越多的商人開始取道飛雪鎮前往繁華的索利斯皇城。
鎮上唯一的一間客棧裡來了一位用黑色大麾罩住身體,用斗笠遮面的奇怪客人,黑色的紗布從帽沿上垂下來,只能看見臉的輪廓。
夥計熱情地迎了上去,幫他牽住馬,問道:“客官,您是喝酒還是住店啊?”
那人也不答話,徑直走進並不寬敞的大廳裡,隨手扔出一隻錢袋在掌櫃面前,聽那落地的分量便不輕。
掌櫃急忙招呼夥計安排那人在一張乾淨的桌子邊坐下,又對着廚房喊道:“準備最好的酒和菜給這位客官送來。”
夥計諾了一聲,跑進了後堂。
不多時,一盤盤菜餚堆上桌來,烤山雞,大塊的豬肉,羊肉和牛肉……雖然不比大酒家裡面的菜餚美味卻已然是這裡能夠找到的上乘的食物了。
那名客人的酒量似乎極好,幾乎是提起酒罈片刻就空了,連續四壇飲下毫無醉意。
可是那個古怪的客人只是喝酒並不動筷子去嘗面前的食物,彷彿是刻意想讓自己被灌醉一般。須知北國小鎮裡釀的一般都是燒酒,火辣刺喉,當他喝到第八壇燒酒時,酒罈從手中滑落摔得粉碎,人也趴在桌上,不省人事。
夥計躡手躡腳地走過去收拾杯盤,突然擡起頭道:“你來做什麼?”
夥計還未來得及回答,對方右手竟然揮了上來,憑空出現的一柄帶鞘長劍將夥計逼得連退數步低到一截圓柱上,長劍已經貼着對方的脖子。
神秘劍客被酒精麻木而佈滿血絲的眼睛沒有一絲一毫的情緒,只有沖天的酒氣透過斗笠黑紗的遮掩撲鼻而來。
“客,客官,我,我只是來收拾,東,東西的……”
寒光驟現,劍已經出鞘半寸。
“混賬,你幹什麼!”一個身影飛奔過來用手中的劍隔開了那柄長劍,護在夥計身前。那是一個年輕的劍客,傲氣地看着面前的神秘劍客道:“逞兇傷人嗎?我風碎最看不慣你們這些吃軟怕硬的傢伙。”只見他黑色的長髮綰起,身穿極名貴的織錦夾襖,領口縫着保暖用的白色羊毛,腰纏玉帶,手中握着一柄金色的長劍,正是明楓的結拜大哥,風家少主,風碎。
風碎透過黑紗也隱約分辨出了那人的身份,不禁大吃一驚:“你是,明楓?”
彷彿是酒勁突然發作一般,明楓站立不住向前栽倒被風碎一把扶住。風碎對身邊的夥計說:“快去整理一間最好的上房。”他看了看懷裡爛醉如泥的明楓抱怨道:“該死的,怎麼喝酒醉成這樣?”
在酒館最好的上房裡,風碎將明楓平放在那張木板牀上,解去他遮面的斗笠才發現這名結拜兄弟短短兩個多月不見委實消瘦了許多。
風碎接到明楓與雪壤同時成爲高原第一劍客的消息後連他都不敢相信。炎神訣固然強悍,龍息也是高原神兵,可是也不能讓一個出道僅僅一年多的菜鳥一躍成爲高原第一劍客吧……
那麼一些苦練二三十年的老前輩豈不是相當冤枉?
雖然如此,他還是高高興興地整理行裝,前往索利斯皇朝來向義弟道喜,只是冰原尚未解凍纔不得不繞道飛雪鎮,多走了不少天的路程。誰知道竟然在這裡遇到了借酒澆愁還要逞兇傷人的明楓。
風碎見明楓不停地出着虛汗,摸摸他的額頭,急忙找來夥計說:“我的這位朋友沿路受了風寒,你讓廚房煮一碗薑湯來。”
夥計諾了一聲正要下樓卻又被風碎喊住,少主從貼身口袋裡摸出一枚金幣遞了過去說:“給你的賞錢。我們可能要在這住一陣子。”
夥計頓時兩眼放光,急忙接過錢,忙不迭地道謝,弓着腰倒退着走出了房門,差點沒門檻絆了一跤。
風碎剛準備起身去爲明楓打點水,神志不清的明楓卻一把抓住風碎的衣角,口齒不清地說着些什麼。
當風碎勉強聽清他是在喊那個叫若絮的女孩時,少主嘆了一口氣道:“明楓,是她害你成這樣的嗎?你這又是何苦呢?”
翌日清晨,當明楓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間陌生的房間裡,換上了乾淨的白色睡衣。
他從牀上坐了起來,揉了揉太陽穴,昨天的事情竟然沒有一點印象了。他正欲起牀,房門卻被推開了,風碎端着一隻盤子走了進來,上面是幾樣小菜,一碗飯和一壺酒。
“大哥!”明楓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不是在做夢吧?”
風碎將盤子放在桌上笑道:“想吃東西就醒了……你已經醉了一天了。”
誰知明楓鞋都不穿,徑直下牀撲到桌上提起酒壺就要喝酒。風碎大吃一驚,伸手去奪,明楓此時的雲風翔心法早已修煉到比風碎更高的層次,敏捷地拎住酒壺轉過身,正欲喝酒卻發現倒不出一滴酒來,正納悶間卻見風碎慢慢地從自己身後取出一隻酒壺說:“我就知道你會搶酒喝,故意放了一個空酒壺。”
明楓掃興地將空酒壺打翻在桌上,風碎看着明楓說道:“你不想活啦,大夫說你受的內傷很重,又沒有好好調養,身體相當虛弱,而且你最近酗酒,肝火很盛,所以你不能再喝酒了。”
風碎在桌邊坐了下來,將一碗飯推給明楓,他翻過桌上的一個茶碗爲自己斟上一碗酒說:“這酒是給我喝的。”
明楓看着風碎小口地呡着酒,自己卻只能看着他喝酒兀自嚥着白飯,心中自然是又氣又惱。
少主拿起另外一雙筷子爲明楓夾了一些菜說:“明楓,你不會還想絕食吧。就是爲了若絮也不至於這樣吧……”他看着明楓問道:“還有,她到底怎麼了?”
“大哥,你真的想知道?”就在風碎點頭的瞬間,明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過酒壺,一飲而盡,放下酒壺擦了擦嘴說:“她是索利斯的公主,樺池熵王的掌上明珠……”
這一聊就從正午直到黃昏,風碎簡直覺得在聽傳奇故事,那麼多神秘的人物竟然在短短數月之間齊聚索利斯皇城,當聽到某天夜裡鎩羽盟殺手與明楓,紫澤,霧雲霜交手的事時,風碎的嘴巴已經因爲驚訝而差點脫臼了。
風碎心中的懊悔像一條食心蟲,動一點,啃一口,疼一下。哎,早知道就陪他一起去參加劍客大會了,就算是窺得霜神訣劍法或者卻劍門絕學的皮毛也是受益匪淺吧……
最後明楓說到他莫名其妙地贏了雪壤,又在毫無意識的情況下殺了紫澤,連一向博聞的風家少主也覺得匪夷所思,當他聽到明楓最後因爲怕傷害若絮而選擇離開時,他也只得默默搖頭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