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月朗星高的夜晚,一陣陣涼爽的微風拂面而過。
平靜的鴛鴦湖面,收回了白天如玉的翠綠,變得極其寧靜。不遠處,隱約傳來水鳥的調情和嬉戲聲。
路邊的小溪在歡快的流淌,似乎在不停地訴說着來自九仙山那美麗的傳說。
一條銀灰白的水泥路,像仙女手中舞動的緞帶,彎彎曲曲從坡腳延伸至半山腰。周遭鬱鬱蔥蔥的叢林樹葉,在微風的撫摸下,發出蟋蟋蟀蟀的響聲。月光飄灑在竹葉上,時不時閃動着點點星光。
一輛再普通不過的出租車,停在鴛鴦湖景區的停車場上,這是水家寨年輕人半夜三更從街上打車回家的一種正常情境。
兩個身着民族服裝的年輕人,分別揹着行旅包從車上下來,其中那位稍高的男子給司機付了錢後,出租車就悄然離開。
當然,這兩個健壯的男人,不是水家寨的人。他們之所以身着當地民族服裝,主要是用以避人耳目。
兩人沿着那條水泥路,悄然來到水家寨門前。門內不遠處的一個角落裡,傳來一條狗從它喉嚨深處發出低低的警告聲。兩人沿着寨門右邊那條竹林牆下的老路,手拄着竹柺棍,就像兩名登山運動員一樣,一前一後往上爬,步伐悄無聲息,連那條狗都聽不到動靜。
兩人手中都捏有特製的專用照明手電筒,但沒有亮開,只是藉着西斜的月光,小心輕快地往山上行進。
當來到老路的斷頭處,那捆僞裝草仍然覆蓋在那堵牆的上面。兩人相繼抓住路埂上的石頭和樹枝敏捷縱身一躍,便跳到了那條只有一米寬的水泥路面,又迅捷繼續前行。
走到那堵天然形成的石牆邊,朝牆外一望,整個三水市那璀璨的夜色美景盡收眼底。
隱約的濱江水,五顏六色,波光粼粼;鴛鴦湖四周的霓虹燈閃爍着迷人的色彩;被霓虹燈管圈出的“龍井”二字也隱約可見;遙遠的月亮山天邊微露曦色,就像一張大得無邊的墊單鋪蓋在天邊那巨大的牀上;樹林裡的小鳥,開始低聲喚醒自己的夥伴;叫了一夜的蟬蟲們,爭取在最後一刻,再奏一曲,以迎接新一天的到來。
藉着晨曦的微光,肖凱擡手看時間,不多不少,正好五點三十分。
他和楊啓明於凌晨兩點從市中心出發,來到這九仙山頂上用了三個半小時,比先前他跟秋玥用時少了三十分鐘。
如果是在平時,這兩位戰友加好友不會放過好好地欣賞眼前這一難得的晨曦佳境。更懂得去享受這九仙山上吹拂而來一陣陣樹葉的清香和野花的芬芳。爲了完成使命,絕不可以去貪婪眼前的美色。
兩人飛快地沿着水泥路,迅速穿過一片結滿果實的溫室大棚壩子,來到了民間傳說的鎮鬼坑旁邊。
當穿越過那一片結滿果實的壩子時,楊啓明並不感到意外,因爲先前肖凱已經把拍到的圖片給他看過。這裡原來是一片花海,現在已經結滿了一壩子的果實。對此,他心裡已經有數,沒什麼大驚小怪。在晨曦中看到這些身披露水還是綠色的果實,個個挺立枝頭,傲氣十足,還十分惹人喜愛,但沒能提起他去欣賞的興致。
深坑旁邊那塊巨石,原來是被一根鋼絲索纏繞。第一次來的時候,肖凱並沒有注意到,因爲當時聽到山下傳來那悽慘送葬樂聲,他一手拽着秋玥的手就往回跑。
靠近坑口的邊緣上,有一道深深的鋼絲索凹槽,槽裡隱藏着一根與巨石邊上同樣大小的鋼絲索。其實這根鋼絲索就是綁在巨石上的那根,只是隱藏於黑色的泥土之中,讓人看不見而已。
鋼絲索凹槽的兩邊有一些腳印,經確認,這些腳印原來是由兩雙鞋踩出來。
坑口呈圓形狀,直徑大約有三十米。邊上長滿了茂密的灌木,還有幾棵粗若牛腰千年古鬆。
古松針葉茂密,遮天蔽日。古松樹冠形狀,猶如幾匹昂首挺胸馳騁的駿馬。
坑口漫漫升騰一縷縷薄霧,繚繞聚集在古鬆的半腰身上,使它們更具神秘感。
坑深不見底,但在這寂靜的清晨,可以聽得到坑底傳來“咕隆咕隆”的流水聲,也就是民間傳說中厲鬼們的**聲。
天色開始見亮,肖凱和楊啓明靠在這塊巨大的石頭旁邊,觀察這裡的一草一木,尋找一條能夠進入深坑的捷徑。
深坑四面垂直陡峭,根本就沒有什麼捷徑。
民間傳說那九位仙人把所有的厲鬼妖孽都鎮壓在這坑底,讓它們永遠葬身於此,永遠不能出來禍害人間。其實是在描述這口坑洞,深不見底,無人能以進入。
楊啓明戴上特製手套,小心地拉出伸向坑內的那根鋼絲索。
鋼絲索不長,從坑口伸到坑內只有一米左右,而鋼絲索的頂端緊箍一個結實的鋼製釦環。釦環圈內的鍍鋅面漆已經被磨掉,呈現一層暗紅色的鏽斑。
楊啓明仔細地觀察了這一切,然後輕聲對肖凱說:“有人曾經利用這個鋼絲索從這裡進到坑內,這鋼絲索正好爲我們提供方便。”
說罷解開身上的揹包正欲取出備好的專用繩索。
肖凱見狀忙制止道:“不要急。”
肖凱把目光停留在靠近坑邊最近的兩棵古鬆身上。“我們從那邊進去。”
兩人繞轉過來,慢慢地穿過一叢叢灌木,來到這兩棵古老的松樹邊。
肖凱把攀巖繩的一頭箍在一棵古鬆身上,楊啓明動作非常迅速,也把自己身上的攀巖繩箍在另一棵古鬆上。兩人各自在自己的腰身上紮緊釦環,再把腳下和古樹周圍倒伏的雜草一一扶正。儘量恢復原貌,不留任何痕跡。
兩人迅速進入坑口,沒入那一層漫漫升騰的薄霧,就像是鑽進一口冒着水蒸氣的蒸鍋裡。
幾隻被驚動的小鳥從坑邊灌木樹上的巢穴裡“撲嚕”“撲嚕”地飛出,停留在古鬆上“啾啾”地叫個不停。聽它們那叫聲,好像是在相互打聽這兩位不速之客,到底來自何方神仙。
肖凱和楊啓明並排踩着陡壁上或凹或凸的岩石,一步一步的往下滑。
當兩人下行到五十米處時,原來在坑口還感覺有些涼意,突然間這洞裡的溫度提高了幾度,最少28℃。
兩人之所以知道自己下行有多少米,是特製攀巖繩索上的標尺告訴他們。這是他們在參加一年一度的防恐演習中使用過的工具。
這股熱流來自坑底。兩人繼續下行。
兩人本來想打開身上照明工具,但這時的天色已經大亮,下到深坑一百米處,還能清楚地看到對方,因爲這坑的直徑很大。
繼續下行到一百八十米處,仍然見不到坑底,但坑底的流水聲已經清晰可聽。擡頭往上看,坑口上已經變成了一個圓形,就像一輪月亮高懸在夜空中,更象一束巨大的寒光柱體從坑口直射下來。
下行到二百六十米深處時,腳底下就是這個深坑的底部了。而這底部的中間只有一個直徑在三米左右的亮點,除了這一亮點外,四周黑壓壓看不到邊。
兩人同時一腳踩進溫暖的水裡,就像踩進了足療中心泡腳水中一樣的舒服。
兩人又同時摁亮手中的電筒,向四周照射。有一股暗流從西北方向緩緩地流向東南方向。
這深坑底部很大,直徑比坑口要大得多,最少也要有四十米。
中間有一塊巨石,幾乎與坑口邊上的那塊巨石一模一樣。
這塊巨石從那裡來?應該是坑口那塊巨石的孿生姊妹。更準確地說,原來坑外周邊的山上掉下一塊巨大石頭,翻滾到坑口後裂變成兩塊,一塊停留在坑口,一塊直接掉進這坑底來了。
坑**進來的光亮恰好覆蓋着這塊巨石。在這深坑裡,只有這塊巨石是最亮的地方,如果沒有手中的電光,絕對不知道周邊是什麼樣子。
兩人慢慢地向中間那塊巨石移步。原來這水是漫到膝蓋的位置,移步幾米,水面逐步變淺,再有幾米就可以靠近中間那塊巨石了。
“凱哥,快看。”楊啓明突然低聲驚叫,同時拽住肖凱的手臂。
肖凱順着楊啓明手中的電筒光亮,看見右側面不遠處有一對幽深的藍色亮點,還一眨一亮的。
肖凱迅速抽出腰間匕首,以作戰動作緊握手中。
楊啓明則掏出腰間手槍,打開保險做隨時射擊姿勢。
兩人相互示意拉步而行,慢慢地向那個亮點靠近。在大約距其五米的位置,那藍色亮點突然潛入水中,向肖凱這邊遊了過來。肖凱示意戰友先不要開槍。他擔心,如果開槍,就會驚醒潛伏於坑洞裡的其他生靈。也有可能驚動坑外那不遠處水家寨裡本來就沒有防備的人們。
當那個幽深的藍色亮點近到三米處,肖凱清楚地看到,原來是一條足有三米長的鱷魚。
肖凱手中的電筒光束直射向它水中的兩隻眼睛,鱷魚稍微停頓了一下。可不到兩秒的停頓,它突然像箭一般朝肖凱直撲過來。也就在這一瞬間,早有準備的肖凱飛速抓住攀巖繩向上縱身一躍,跳過了鱷魚的身上。
那條鱷魚一個撲空,“嗵”的一聲掉進肖凱身後的水中。
坑洞裡的水頓時涌起一層巨浪,拍擊着中間那塊石頭的邊緣,衝撞着四周的巖洞,發出“嗚嗚”象銅鼓一般的聲音。
楊啓明急速跳到那塊巨石上,調亮手中電筒的強光,照射着那條撲空的鱷魚。
就在這一同時,另一隻巨大的黑影,又從右側面的水中騰空而起,朝肖凱右肩直撲而來。肖凱眼疾手快,再一次抓住攀巖繩,兩腿在空中一收,然後爆發全身的力氣,狠狠地踢向黑影那對銅鈴般的藍色亮點,黑影“撲通”一聲掉進水裡,然後像一隻無頭蒼蠅,朝着水深的方向亂遊瞎撞而去。
與此同時,第一條鱷魚似乎很不甘心丟掉就要到嘴裡的美餐,像原野上的雄獅,慢慢從左邊朝着獵物的方向匍匐而來。
肖凱已經靈敏地注意到這個不甘心失敗的傢伙。未待它向自己攻擊之前的一秒鐘,他一把抓住攀巖繩向上一緊,兩腿同時張開,飛身而去,以風馳電掣的速度,騎在它身上,左手用攀巖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度縛死它的長嘴,右手中的匕首,狠狠地朝它的兩隻眼睛扎進去。鱷魚在肖凱的身下不停地拼命掙扎。
楊啓明也從巨石上飛跳了下來,像猛虎撲食一般全身重重壓在鱷魚的身上,叫它無法動彈。
肖凱手中的匕首像雨點般朝它的腦部扎進去,直到感覺身下這具龐然大物再也不能動彈爲止。
兩人迅速起身,不敢有任何歇息之毫秒,用手中的電筒光向四處搜索另一條不知潛藏在什麼暗處的鱷魚,但終究還是沒有找到它的蹤影。
兩人背靠背,一個手捏匕首,一個緊握手槍,沿着巨石的邊緣慢步仔細搜索。正當移過幾步,兩人驚愕地發現兩具人頭骷髏可憐巴巴地斜靠在亂石堆中。周邊還有手肘骨、大腿骨、肋骨等殘骸。觸目驚心,令人不寒而慄。亂石邊上還殘留一件千瘡百孔的女性白色T恤襯衫。
兩人跳上那塊巨石,楊啓明突然一個踉蹌,差點跌下來。肖凱急忙將他扶穩,同時照亮他腳下,他腳下正踩着一堆黑臭的東西。湊近一看,原來是一堆邊角碎料的牛肉塊。
待確定周邊再沒有什麼險情,兩人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取證袋,分別將骷顱等殘骸以及那件白色T恤襯衫裝封好,然後認真地查看深坑裡這股暗流的具體流動方向。
當兩人再次走下這塊巨石時,發現腳下剛纔還露出水面的亂石灘,暗流已經上升有二三十公分的高度,直漫到兩人的小腿肚上來。
肖凱感覺不好,一手拽起楊啓明的手臂,兩人趕忙又回到巨石上來,照看巨石邊緣正在上升的暗流。
這暗流水面正像一隻魔鬼慢慢地往上爬,沒過巨石表面,沒過兩人的膝蓋,又上漲到了兩人的半腰上。
兩人拉起攀巖繩向上爬,吊在半空中。不待多時,深坑的右側,也就是東南的方向,傳來一陣陣“咕隆咕隆”激烈的流淌聲,原來已經漫到腰上的水面又慢慢地向下退縮回去,直至讓那塊巨石重新露出真面目,那片亂石和夾雜在亂石中的一些殘骸也重新現出原狀,坑內恢復了原來的安靜。
兩人快速朝着剛纔發出流水聲的方向尋步而去。就在東南邊角,發現有一個水桶一般大的排水口。剛纔退卻下去的暗流,就是從這裡流淌出去。現在仍有一股大腿一般粗的水柱向這個深洞悠然流去。不知這水是流到什麼地方去,排水口深處還傳出一陣陣沉悶的流水聲。
兩人將所有取證袋放進一個編織袋裡,綁在楊啓明身上,抓住攀巖繩,撤離坑底,朝着頭頂的坑口爬上去。
當攀爬至距離坑口大約有三十米處,肖凱偶然發現巖壁上懸掛着兩塊大小几乎一樣,全身黑色的圓盤。圓盤直徑要有三十公分,高二十五公分左右,厚達三公分以上。他上前一看,居然是兩朵長在一起的仙草,表面毛茸茸的十分可愛。
這仙草就是傳說中,白娘子爲了救許仙的性命,冒着生命危險,千辛萬苦,從峨眉山南極仙翁那裡盜得的救命草。這救命仙草也就是人們常說的深山野靈芝。人稱中華九大仙草之一。
肖凱小心地把它們採下來,又小心地用一個塑料袋裝上,儘量不讓仙草表面的金色毛絨脫落,然後裝進背上的旅行包裡。
當他正要繼續往上攀的時候,距離生長仙草不到一米遠的地方,有一簇莖葉光亮綠絨絨的野草。他上前一看,竟然是一蓬長得生機蓬蓬的鐵皮石斛。這草藥具有生津養胃、滋陰清熱、潤肺益腎、明目強腰等功效,人稱中華九大仙草之首。肖凱挖下三分二,留下三分之一,讓它繼續生根發芽。這是採藥人留下的千古傳統。
兩人爬出坑口,此時正是中午十二點。算一算時間,從兩人到坑邊,做好進坑準備,包括上下和呆在坑底裡,一共用了五小時之久。如果沒有經歷與那兩條鱷魚生死搏鬥的風險,也許兩人早就走出了這個鎮鬼坑。
兩人迅速收拾起綁在古鬆上的攀巖繩,同時拿出各自帶上的一面鏡子,熟練地整理嘴上的鬍鬚和身上的民族服裝,然後一路返回,邊走邊看邊採摘邊挖路旁各種各樣的野花野菜野草以及樹枝等等,把兩隻編織袋塞得滿滿。
兩個看似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臉上蓄着小鬍鬚,揹着旅行包,擔着裝滿中草藥的編織袋,一副上山採藥滿載而歸的樣子,大搖大擺,泰然自若地走到鴛鴦湖景區停車場,上了一輛在那裡等候不久的出租車。
出租車啓動引擎,飛快向三水市城區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