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還是不救?
這是一個問題。
羅蘭盯着夜色裡漆黑的建築,旅館的大門雖然已經緊閉,但他想要進入,並不是什麼難事,現在問題的關鍵在於,他要不要去救那隻可惡的龍?
作爲一個合格的盜賊,消息靈通是必備條件之一,蕾茵娜等人可以不認識他,但是他卻不會不認識蕾茵娜。
蕾茵娜的緋色暴風之名,並非來源於她紅色的頭髮,而是來自她的赫赫戰績,蕾茵娜做冒險者時,曾接下剿滅一羣山賊的委託,本來應該等待一支傭兵團隊伍共同參與的,但是蕾茵娜卻早早地一個人殺上山去,當其他的傭兵趕來時,只看見在上山的道路上,山賊的屍體到處都是,暗紅色的血液一路蜿蜒,彷彿被緋色暴風席捲而過。
緋色是敵人的血流淌出來的顏色。
倘若不是因爲最近實力忽然有大幅度增強,羅蘭知道,今天早晨在蕾茵娜面前,他恐怕連一個回合都支撐不過。
除了那個穿戴斗篷的他看不出來外,另外四人也是頗有實力和名望的好手,再加上這羣人背後是著名的傭兵團,而他雖然實力有所增加,卻不得不受限於幼龍言語的束縛,假如再度與這些人發生衝突,對他而言並不是多麼有利。
但是爲什麼他還是不由自主地跟來了呢?
眉頭重重地鎖起,想了想,新晉龍僕走開,到另外一條街的角落,掏出一枚銀幣,心裡對自己說,就讓神明來決定這一切吧,假如銀幣落地時,是正面朝上,就去救龍,反之就此放棄。
放棄技巧的操控,羅蘭隨意地彈出銀幣,金屬硬幣在空中轉了幾個圈,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羅蘭低頭一看:正面。
真不想去救那隻龍啊。
痛苦地盯着銀幣一會兒,羅蘭將之拾起來,心裡面又說:剛纔只是試驗,現在再來一次。
銀幣落下,正面。
仇恨地望着銀幣,羅蘭又找了個理由:這枚銀幣一定是有問題,剛纔的結果作廢,換一枚金幣繼續。
金幣落下,正面。
……剛纔他手滑了,再來一次。
一直等羅蘭重試了七八次,一個在街角蹲着的流浪漢終於忍受不了,撲過來一把搶過金幣,放在牙邊咬了一口:“我說,你要是不想要這金幣了,就乾脆送給我吧,丟了又撿,撿了又丟,磨磨蹭蹭的算什麼男人?”對於羅蘭的裝扮,他連多看一眼的興趣都沒有,像他這種無家可歸的流浪漢經常會看到不少事,要是每一件都大驚小怪,他早就死了。原本他還打算繼續裝睡,但金幣的魅力實在太大了,他才控制不住上來搶奪。
看了一眼被奪走的金幣,羅蘭沒有拿回來,只看着空了的手掌,嘆了口氣,目光卻轉爲堅定,轉身快速地返回。
回到旅館後方的街道上,羅蘭回憶今天查到的蕾茵娜等人的入駐房間,那隻龍應該是和女傭兵同房。
他伸手在牆面上一撐,身體如同貓一般地躥起來,兩三步就到了旅館的房頂。
今天傍晚的時候,他在曾試圖給傭兵團在食物和水中下藥,但遺憾的是那羣人非常老練謹慎,就算是到了城市裡,也依舊只吃自帶的食物,水則一定檢驗過後才喝,基本完全杜絕了被下藥的可能。
但這並不代表,羅蘭完全沒有辦法。
下藥的方式,不僅僅限於食物和飲水,用別的方法比直接攝入效果差一些,但卻更爲隱蔽和不易覺察。
食水下藥失敗後,他立即綁架了旅店老闆的家人,命令其必須配合他的行動,接着,便先後有兩人去打擾過旅店裡所有的客人,第一個是因爲生活貧苦而被旅館老闆可憐,允許她在這裡兜售的賣花的小姑娘,小姑娘逐間敲開房門,問客人旅店裡的客人是否需要才摘下來的新鮮花朵,花都是些常見的鬱金香與百合,但是花蕊上卻撒了少量與花香氣味相近的藥水。
第二個則是由羅蘭親自扮演的旅店內的雜工,進入每個房間給他們更換新的牀單和蕎麥殼枕頭,一種外觀看起來像蕎麥殼碎片的藥渣就藏在蕎麥殼裡,藥渣本身的氣味被蕎麥殼的味道所掩蓋,對方就算把枕頭拆開,也發覺不了什麼異狀。
幸運的是,蕾茵娜買了鮮花,也收下了枕頭,兩種藥物配合起來效果更佳,但是由於爲了避免被覺察,他只能採用一些氣味不那麼濃烈的藥物,讓對方睡得比平常沉一些,假如發出了太大的動靜,還是會被發覺。
雙腳倒鉤在屋頂邊緣,羅蘭身體如一隻蝙蝠般倒垂下來,他抽出腰間的匕首,輕輕地撬開蕾茵娜所住房間的窗戶,窗口開了一條縫,他朝屋內看去,紅髮的傭兵依舊在牀上沉睡,並沒有被他驚醒。
救出易龍龍的過程比想像中更順利,羅蘭無聲地走到牀邊,直接提起幼龍的衣領,往背上早已準備好的空背囊裡一塞,便敏捷地朝窗外躥去。
在此過程中,他沒有半點兒想傷害蕾茵娜的意思,蕾茵娜這樣久經戰陣的高手,對殺氣甚至比對聲音更敏感,驚醒了她倒是小事,假如行動失敗,纔是大大的失策。
軟底鞋踏過窗臺,羅蘭越窗而出,而於此同時,蕾茵娜猛然驚醒,瞥見窗前一閃即逝的黑影,她下意識轉頭望向牀邊,卻見應該躺着幼龍的地方空空如也。
來不及穿軟甲,蕾茵娜抓起放在枕頭下的劍,衣衫不整地疾奔到窗邊,低頭一看,卻見街道口一輛馬車飛快地行駛着,眨眼間拐了個彎,消失不見。
“有人入侵!獸王看着人!其餘人跟我追!”蕾茵娜敏捷地直接從二樓窗口跳下,大步朝馬車消失的方向追去。
蕾茵娜口中的“其餘人”都出了旅店,跟隨着蕾茵娜一路的留下的印記追去,過了許久,房頂上才傳來細微幼嫩的嗓音:“他們走了。”易龍龍從背囊裡探出腦袋,懇求地望着羅蘭:“你能不能幫我去救林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