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的!還有槍!這些孫子絕對是專業的!
而且槍聲一響,我幾乎可以肯定,這是自制的土槍,彈膛裡面壓着全是鐵砂。陝西話叫土炮子,我家小時候就有這種槍,是我二叔自己套的,專門用來打獵。雖然射程不遠,但近距離威力很大,距離遠的話一打一大片。如果填上鋼砂,一槍能把山羊嘣的滿身是窟窿。
剛纔從我身邊掃過去的肯定是鐵砂,而我身邊的黑子在槍響的一瞬間就撲飛出去,滾了下去,似乎中彈了!
我腦袋嗡得一聲,心下大駭,連忙叫一聲:“黑子!”低頭就往下出溜。我都沒時間後悔爲什麼要來這個鬼地方,黑子要是傷的很重,我們多半就要死在這裡了!
黑子滾下去四五米,哎喲一聲,撞在一顆矮脖子樹邊停下來,我連忙出溜過去,查看他的傷勢,沒有發現什麼傷口,倒是他身後的揹包全是窟窿,露出一個鐵包的水壺,幾乎被打的癟扁。
我頓時鬆了一口氣,急聲喜道:小黑子!你他娘命真大!水壺替你小子擋了一槍。
黑子咧嘴抽了口涼氣,估計是滾下來的時候,擦到了哪裡,他回頭看了一眼,捂着胳膊道:“別唧唧歪歪了,哎喲,快走!”
後面的人也跟下來,我回頭瞟了一眼,媽的,影影綽綽的起碼有五六個人,他們打起手電燈牽着狗,大叫着什麼,朝我們漸漸逼近。我心下大驚,扶着黑子趕緊加快速度。
山坡極不平整,到處是土坑低窪和突起的山包,枯樹雜叢和灌木遍地,很難走,不過我們是在逃命,所以速度極快,一口氣我們跌跌撞撞就往下跑了十來米。當時我還很慶幸,他們沒有放狗,那我們擺脫的機率會大大增加。
然而這時候,後面的人大罵起來……
“咬死你們龜兒子,胡嘟嘟嘟……”
操!我一聽就知道要壞,真是怕什麼來什麼。他的話音剛落,後面那隻大狗汪汪叫了兩聲,速度很快的向我們追過來。我幾乎都能聽到大狗踩在着枯樹枝噼裡啪啦的響聲,幾乎一轉眼的功夫就躥到了我的身後。
“小心!”黑子出聲示警,我反射性的回頭看,只瞥到身後躥過來一條黑影,就感覺一個東西呼的一聲撲到了我身上。
我靠了一聲!整個人被撞了出去,但手上抓着黑子的胳膊,把他也帶了一個趔趄,也摔了出去,兩個人一條狗像滾葫蘆似的,朝着山坡滾下去。
這一滾我差點都滾懵了,眼前天旋地轉,衣服和腦袋不停的被枯枝劃拉着,這時候我肩膀一疼,磕在一棵枯樹上停了下來。那隻狗就在我懷裡,我整個人幾乎是倒躺在山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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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隻狗也摔的有點發懵了,不過瞬間就反應過來,嗚咽一聲朝着我的脖子就咬過來。我都能聞到它嘴裡的那股腥臭味,心下大駭,連忙用手死死掐住它的脖子。
這隻狗身形奇大,也不知道吃什麼長大的,跟牛犢子似的,張着血盆大口,非常嚇人,而且力氣極大,我雙手死死頂着幾乎要脫力,尤其是它嘴裡那股非常濃的臭味,差點把我給薰死。
我當時並不知道黑子摔倒哪去了,情急之下,連忙大叫救命!
正在此時,我突然感覺肩膀後面那棵枯樹咯嘣嘣歪了一下,我眼睛往後一瞄,頓時嚇得魂都要飛出去。
在我背後十幾公分外的地方,山坡竟然出現了一個落差斷層,底下灰濛濛不知道有多高。我想起我們走的路上,山坡底下動輒就是幾十米幾百米的溝壑,這要摔下去,屎都能摔出來。冷汗順着脖子往下流,你大爺的!怎麼這麼倒黴!
大黑狗的血盆大口離我越來越近,幾乎到脖子只有七八公分,它嘴裡的腥臭的哈喇子順着森然的獠牙滴在我臉上和嘴邊,差點沒把我噁心死。而身後的又咯嘣嘣響了一聲,似乎隨時會斷……
這時候,旁邊的一下子撲過來一條黑影,我暗道一聲壞了!連忙大叫:不要過來!
可是說時遲那時快,我話還沒說完,黑子就撲了過來。我身後本來搖搖欲斷的枯樹,咔嚓一聲脆響,一下子連根斷開。我跟身上的那條大狗,在翻了個個兒順着斷層就滑了。
完了!這下要歸位了!
但是落地的時間遠遠比我想象中要短,幾乎掉下來的一瞬間,我就感覺身上一震,耳邊嗷的一聲慘叫,竟然停了下來。
我不知道是身體摔的沒知覺了,還是怎麼回事,竟然沒怎麼感覺到疼,連忙起身一看,差點就他媽樂起來。原來那隻大狗掉下來的時候當了肉墊子,此時腦袋實打實地磕在一塊鍋蓋大小的青石上,竟然磕死了!
看到這裡我抹了一把虛汗,媽的!幸好有這死狗墊背,要不然磕在上面的就是我的腦子了。
“老毛!”這時候,黑子的聲音在我頭頂響起,我連忙擡頭一看。藉着上面影影綽綽掃射的燈光,我看到黑子正掛在斷層上。大概黑乎乎的看不到底下深淺,不敢冒然跳下來。
這個斷層至少有三多米高,以黑子的身手來說應該不是問題。此時上面的人已經追到附近,我趕緊叫了一聲,“黑子快跳!”
黑子聽到聲音,一鬆手跳下來,在地上打了個滾泄掉衝擊力。大概跳下來的姿勢沒調整好還是踩到了什麼,他咧嘴操了一聲。我連忙過去摻住他,疾聲問:沒事吧?
“沒事!媽的!崴到腳了!”他往上看了一眼,招呼道:“走!”
我們快速離開斷層下方,摸着黑往前繼續走。我們此時的位置應該在兩條坐山包的夾角處,斜着往下還有一條不見底的深溝,我們沿着山坡往下跑。回頭看向背後,那些人都停在了斷層上方,正用手電在照着底下,大概看到了那條死狗,罵罵咧咧的又胡亂放了一槍。
槍聲在山谷久久的迴盪……
他們沒有追下來,這對我們來說是個好消息。遠離死狗位置幾百米後,我和黑子停了下來,坐着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氣。再回頭時,發現他們已經回到了路面上,不多時,摩托車的燈光就開始在路面上移動,幾分鐘後就消失不見了。
等到他們走了之後,我才放鬆下來,黑子吐了口唾沫,咬牙切齒的罵道:“這幫狗日子的真夠狠的!別他孃的讓老子再見到!”
黑子絕對是個狠角色,從小就這樣。我至今都還記得一件事情,大概在六年級的時候,因爲我二哥揍過村裡的流氓孫老二,所以二哥出門後他經常找我們麻煩,後來我和黑子出了個計謀,用藏錢的方式把孫老二引到村頭的廁所裡。黑子當時就用磚頭給他蓋了個帽,腦袋差點開瓢,之後又把暈過去的孫老二推進了茅坑裡,差點鬧出命案。之後也一樣,基本上不動手則罷,一動手非得見血不可。不過自從他當兵回來又在二哥手底下混了很長時間後,現在收斂了很多,不然今天在那輛破車上,鐵定得讓那司機見血。
這次真是出師不利,還沒到目的地就出了這麼個破事兒。我掏出煙來,抖了兩根點上,遞給黑子一根道:“咱們得先找個地方過夜,現在溫度還在降,到半夜就算凍不死,也他娘得凍一身病。”
黑子點點頭,抽了口氣煙,站起來環顧四周,看着眼前黑黝黝的山林一陣頭大,“這他孃的什麼破地方,一點燈光都沒有。“他辨認了一下方位,指了一個方向道:“一會咱們朝那邊走,那邊地勢比較低,如果這邊有人住,肯定會在那個方位。”
我們休息的十多分鐘,吃點東西,之後打着手電,開始順着山勢較緩的方向走。越往下植被開始越發的茂盛,幸好是進冬了,植被全部枯死,不然就走起來會很費事。期間我和黑子試圖推斷我們的位置,只得出大概在峨邊原始森林外圍,西南方向應該就是近百萬畝的原始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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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十點多,我們還在樹林裡穿梭,此時山林中已經起薄霧,白茫茫的一片。頭頂不時的能聽到有貓頭鷹在鬼叫,非常滲人。
我們深一腳淺一腳走的慢,到了現在地勢已經很低,幾乎到山谷底部。這時候黑子發現了什麼一樣,指着一個前面,叫道:“老毛快看!那裡有光!“
我往前一瞧,果然見前面幾百米開外,有一盞昏黃的亮點。我心下大喜,他孃的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瞭,老天終於開眼了。有人家就意味着有熱水,有熱水就有熱飯,甚至還有暖暖的被子。
我們在山裡走了一路,凍的跟狗似的,一想到這些,連忙加快速度。
大概走了十來米的樣子,我腳下突然踢到了什麼東西,圓滾滾的咕嚕嚕滾了出去。我覺得很奇怪,忙用手電一照,嚇了一跳,因爲那東西竟然是一顆頭骨。
在夜深人靜的野山溝裡,突然出現這種東西,會讓我產生一些很不好的聯想。尤其是剛剛還差點被人一槍打死。
我打了個哆嗦,道:這地方怎麼會有……這東西?
黑子顯然也覺得奇怪,但並不害怕。他上前去用手電照了下頭骨,又看下我剛纔走的位置,赫然發現那裡有一具半掩埋在土裡的骸骨,也不知道死了多久,骨頭基本都快風化了。
我用手電往其他地方照了照,又在雜草中發現幾具半掩埋的骸骨!忙道:“那邊也有!”黑子掃過去看了一眼,眉頭一皺,道:“孃的,這裡是個亂葬崗不成?”說着他蹲下來,用刀子撥了撥腳下的骸骨開始查看,我也壯膽跟着湊過去。
看那些骸骨風化的程度,即使算上風吹日曬,至少也有幾十年,但究竟是怎麼死的?是某個村子的亂葬崗還是有什麼故事?我們剛到這裡就看到這樣一些東西,多少讓人感覺心裡不安。
黑子用刀子扒拉過來一個頭骨,用手電一照,就咦了一聲,道:“是用槍打死的。“
那顆頭骨後上方,接近頭頂的地方有個近圓的洞,在森然的頭骨上很顯眼,一看就是子彈造成的。我想到一種可能,就問:“會不會和那幫劫道的人有關?“
黑子想了一下搖頭,道:“不應該,那幫王八蛋拿的是土炮,這應該是正規槍造成的,你看他牙齒上還有洞,說明子彈直接從後腦上打穿出去了,應該是近距離造成的。而且你瞧這角度是從上往下斜着打進去的,死的這個八成是跪着的,後面這人站在他背後……“
黑子敘述的很有畫面感了,我幾乎腦子裡就腦補出來當時情景。當時有一些人跪着,後面的人用槍指着他的頭,估計還說了些什麼,之後就開了槍。這麼一琢磨,我立馬想起一些東西,就道:“也許是以前的土匪幹的?”
幾十年前,西南地區土匪的暴戾兇殘在全國是出名的。四川、貴州、湖北、雲南茂密的叢山野菁和邊界地區,曾經有數百至數千衆的匪隊各佔一塊地盤,嘯聚一方。他們當時拿的都是正規炮,有些還有完整的制式武器,幾乎能和同等數量的正規軍幹仗。
如果這是土匪屠殺村民,那就不奇怪了,只是……
我和黑子同時回頭看,幾百米開外,那盞幽幽的火光,似乎變得不是那麼尋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