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之季節,也就是六月份,午後的陽光特別的刺眼,悶熱的天氣像蒸籠一樣,人不動彈都能出一身大汗。
夏天的到來,讓高山冰雪融水融化後帶來的豐沛雪水合流在了貫穿盤蛇峽谷的紅水河上,使得紅水河今年的第一次汛期得以到來,充沛的河水給沿途的兩岸帶來了勃勃的生機。
在一處平緩的河灣,森林與峽谷的交界處,一個普通的小鎮就佇立在這裡,這個位於大山之中的小鎮,幾百年來爲周邊的城市帶去了大量的山珍與皮毛雜貨。
“阿德斯,這次是上等的乾貨,你和亨特這段時間發現了木耳窩?產量增加了好多。”山珍收購商笑眯眯的看着高自己一個頭的阿德斯隨口問道。
阿德斯剛剛還因爲這價值一百多金的山貨心裡有點興奮心情一下就冷靜了下來:“那有這麼好的事,這是去年我們的森林女士加派了人手,森林的植被增加造成的,而且是村裡幾戶人一起努力的成果呢。”
阿德斯心裡嘀咕,誰也別把誰當傻子,這些東西就算有,也是能說給你聽的?
“而且雨季快要來了,我猜空氣潮溼後,產量應該還會增加呢。”阿德斯也露出笑眯眯的表情:“這連綿幾百裡的森林就我們鎮附近有女士的聖所,產量還會增大。
福斯先生你應該增派人手過來,到森林邊緣的村子裡收購,利潤肯定比現在高得多。”
福斯先生笑容有點僵,阿德斯也不管他,鎮子上消息靈通的人都傳遍了,這位福斯先生上個月聘人進山收貨,太貪心又想省運費,結果工人在背貨物出山的時候因爲太重勞累,踩空了腳連人帶貨衝下了紅水河,損失了大半貨物他心疼得三天沒睡覺。
本來這應該很多人可憐他的,可是這人太吝嗇,一直不招人喜歡,而且這次還解僱了背貨物的工人,還好他還有點良知,沒叫那工人賠錢,不然鎮子上的人肯定不會再賣東西給他。
阿德斯貼身藏好錢袋子,背上藤簍走出了山貨收購點的商店門,朝着鎮子西面出口走去,他還要去趟埃蘭大叔那裡,大叔爲他造了二十根精鋼箭,那可是狩獵的好東西。
來到西街,埃蘭大叔的店門口有個刨子的標記,還沒到門口就已經傳來陣陣的木香味:“埃蘭大叔,我來拿東西了。”阿德斯毫不客氣的大聲嚷嚷,他和埃蘭大叔是老熟人,忘年交,給埃蘭大叔出過不少維
修木製傢俱的好辦法,其中最有效果的就是銅碼子,有了這個東西,鎮子上家裡有舊傢俱要維修的都找埃蘭上門去,修好了之後接口位置跟新的一樣牢固。
埃蘭大叔也沒跟阿德斯客氣,在工作間裡面大聲就嚷開了:“就在門邊放着,你自己拿,時候不早了,早點回村,我就不出來送你了。”
“哎,哪用您送我啊,您忙,我早上帶來的牛肝菌記得晾乾,省着吃,下回我進林子再給您採。”
裡間傳來埃蘭大叔歡喜的笑聲:“哈哈,你還當林子是你的不成,說採就採的,這可騙不了我埃蘭,這種菌就算是亨特也未必次次碰得上,你啊,趕緊走,我可不留你吃飯,不然跟我搶吃的。”
埃蘭大叔和阿德斯關係很好,咳……據說跟阿德斯母親是一起長大的鄰居,估計是太熟悉了大家沒感覺,不然,有沒有阿德斯的出生都是件難說的事。
“那我真的走了啊。”阿德斯把箭放在揹簍,出門就走。
沒走多遠,就覺得有人盯着他,阿德斯一下子就警覺了起來,自己身上可是放着金幣。
可是當他偷偷裝成買街邊的東西回頭探找的時候,又沒發現什麼,後面跟着沒幾個人,而且都是見過一兩次的鎮子上的居民。
難道是自己疑神疑鬼?自己嚇自己?
阿德斯想了想,鎮子上沒人會這麼大膽跟蹤自己的啊,都知道自己是跟隨亨特學習的學徒,亨特可不是一般人。
阿德斯想不到有什麼人會向他下手,那就繼續走吧,估計是那個人看見自己臉生,多看了幾眼,自己就疑神疑鬼了。
但阿德斯還是把自己的武器,一把硬木的鐵頭矛拿在了手上,剛從埃蘭大叔那裡拿的精鋼箭也放到了皮箭囊,把短木弓擺到了趁手的位置,出鎮子回村了。
順着一條兩米的大路走了很久,差不多有二十里路了,阿德斯擦了擦汗,油栗色的前額頭髮都溼透了。
前後看看,除了自己,人影都沒一個,不禁自嘲的嘟囔:“手上拿了一百多金幣就瞎想着有人謀害,這是受迫害妄想症。”
又走了大概五里,來到了一個破開山嘴的分岔口,順着紅河邊的峭壁小路就是回村的路,另外一條就是去別的鎮子的大路。
走了不到一里,阿德斯這回真的覺得有點不對勁了,現在都接近下午四五點了,正是樹林中的各種鳥來到河裡捕食的時候,可是前面有一段樹林裡靜悄悄的,既沒有昆蟲的叫聲,也沒有鳥類的身影,樹林裡面絕對有情況,走了幾步,阿德斯裝着尿急,躲在了路邊的石頭邊上,迅速的把原來放在藤簍的匕首也綁在了腿上。
他磨磨蹭蹭的慢慢走,就是不去前面那靜悄悄的林子。
樹林裡的人急了,自己這邊有兩個人,就算埋伏不成也不怕阿德斯,但要是阿德斯逃了那就麻煩了,一進森林想追就難了看見阿德斯還在磨蹭,後面一個穿着黑色皮甲的人就說了:“他發現我們了,上……”
前面的那人看見阿德斯死活不肯走近,等了半天才走進弓箭的射程,早就拉開的弓弦一放“咻”的一箭射向了阿德斯。
阿德斯靈敏的聽見弓弦放開的聲音,連忙往旁邊一閃,躲在了峭壁突出的岩石後面,趕緊把揹簍放了下來,拿起短木弓側耳聆聽着前面的聲響。
阿德斯不急,如果是謀財害命的,林子裡面的人始終都會衝出來的,現在就是比耐性。
如果是仇殺的,阿德斯才十五歲,沒招惹過什麼人,一個山中少年能有什麼仇殺,肯定是剛纔在鎮裡碰見了他拿錢,見財起意的,可是他怎麼跑到自己前面來了呢,還知道自己走那條路。
還沒等他想到,猛然就覺得自己右上方的峭壁有人過來了,阿德斯心想,這一點戰術都不講的是誰啊。
敵人要是從自己左邊過來,自己正好被石頭擋住了右手,無論是射箭還是用矛都不趁手,可是他從右上方來,正好是自己正手位,那有這麼笨的強盜啊。
還沒等阿德斯想好是直接從右邊出去給他一箭還是從左邊出去的時候,那人說話了:“你叫阿德斯是吧,我們知道你,你跑不了的。”
阿德斯一驚,果然是認識自己的,可是知道自己是亨特學徒還敢下手的可不是善類,阿德斯開始想着怎麼撤了。
“不要以爲有亨特的庇佑我們就不敢殺你,乖乖的把錢交出來。”
“不要僥倖!”
阿德斯有點糊塗了,不會是真的爲了一百多金就來殺我的吧?亨特可是職業者啊,殺一百個普通人難說,但十個八個的絕對沒跑,既然認識自己有還敢招惹亨特的,那絕對不會是自己的仇人,十有*是亨特大叔惹的禍啊。
這人要同樣是職業者早就衝過來殺我了,還在這勸啥啊……
阿德斯腦海瞬間轉過了千百個念頭,心裡鎮定了一下,想清楚了,這人絕對沒把握殺自己。
只見他慢慢的蹲了下來,撿了塊拳頭大的石頭,往左邊小路一扔。
“咻”……那人一箭就射了出來,阿德斯抓住機會往前一竄,只見那人正大大咧咧的站在一顆大石頭邊上,手裡的弓正對着小路,阿德斯沒有猶豫,當即立斷舉弓瞄準。
弓弦錚鳴聲響,箭矢瞬間貫穿了對方的脖子。只看見那人像只被砍了頭,脊椎捅進了火柴支的青蛙一樣四肢一陣抽搐,這是脊髓被切斷了,身體一軟,啪的一聲就摔地上了,褲子瞬間出現了溼痕,嗯……迷走神經也亂了,想來是活不成了。
還沒等阿德斯高興,眼角一晃眼,前面林子邊上還有一個人,手中的弓弦已經放開了,箭正向阿德斯射來……
這回阿德斯來不及退了,把手中的木弓朝射來的箭一扔,不管擋沒擋住,然後右腿就邁上了右邊的峭壁上,反手一撩把木矛拿在手中,一蹬就跳上了被射死那人邊上的大石頭,看清楚射箭那人了。
灰黑色頭髮紅色眼睛,表情猙獰,身穿黑色皮甲,手裡還拿着弓箭,腰的兩側掛着兩把彎刀。
看見一箭沒射中阿德斯,他也把弓一扔,右手抓起彎刀就衝了上來,有點看不起阿德斯的樣子,認爲單手就足夠幹掉面前這個偏瘦的少年。
阿德斯守住高點,木矛直刺來人的脖子,那人想拿到劈開木矛,阿德斯看見他肩膀一動,立即把矛抽回來,再刺。
那人眼看就來不及抽到回防了,只見他右手彎刀硬是往右邊一拉,用刀背磕開的阿德斯的木矛,左手一撐峭壁左邊的石頭,就要躍上阿德斯守住的大石頭。
“你看不上我的一百五十金吧?”阿德斯不敢大意,故意說話分散黑甲人的注意力右手卻是不停,伸手又是一刺,不讓黑甲人安穩的找到落腳點。
黑甲人只得揮刀擋矛,左手卻是不敢拔刀,怕腳下不穩就掉下去,沒拿刀的話,左手還能撐一下。
“你沒有四級吧?你的動物夥伴呢?”阿德斯碎碎念,“哦,還有神術。”
黑甲人咬着牙,憤怒的的擠出一句:“阿德斯……”他覺得自己很悲催,信仰獸王馬拉的他,只不過是在鎮中休息,小夥伴說這個人是梅麗凱信徒的學徒,一個可能成爲梅凱麗信徒的少年見習職業者。
梅凱麗是獸王的敵人,同樣的,她的信徒自然而然的就是信仰獸王的牧師、德魯伊、遊俠的敵人了。
本想着玩弄一下就殺了他,讓自己信仰的神明得到歡愉,運氣好還能獲得神恩,原以爲隨便虐殺的,誰知道小夥伴一時大意,就失手被秒,自己雙持彎刀被壓制得沒空拔出另外一把。
看着交手的少年攻防有序,鐵矛總是能刺到自己不得不防的地方,而且還總能預判自己出招的方向,黑甲人覺得世界都要崩毀了,這是一個見習的職業者?
阿德斯看見黑甲人那血紅的眼睛都快要睜裂了,又刺激多一句“你單刀打不過我的,出雙刀吧。”
這下可好了,黑甲人直接就狂暴了,被一個見習者鄙視了,頓時覺得一股熱血沖天而起,拼着捱上一刺也要拔刀殺了阿德斯。
他用刀身猛的一撥,盪開阿德斯的鐵頭矛,左手閃電般就要拔出彎刀砍向阿德斯。
他快,阿德斯比他還快,右手霎那間就果斷把鐵頭矛給扔了,然後從褲腿摸出前面綁上的精鋼匕首,猛然的一揮手。
又是脖子,不過這次沒能造成貫穿傷,刺穿了黑甲人的喉結,刀刃微微向左蹭破了大動脈,刀尖卡在了頸椎骨上。
阿德斯揮出匕首的同時,身體往右邊一縮,順帶撿回鐵頭矛,讓出了大石頭的高點,站在峭壁的岩石上戒備着,要是這回黑甲人躲開了,阿德斯就危險了。
萬幸……這個笨遊俠和類人生物的戰鬥經驗非常少,連對方的中程武器都不防禦,不知道戰士的飛鏢、飛斧、匕首、短投槍、回形標都是能隨時摸出來給對方來一下的麼,受刺激了就一心想等級壓制,一傷換一命,估計常年獵殺動物腦子僵化了。
黑甲人在嗬嗬的氣管漏氣聲中摔下了大石頭,腦袋重重的磕在了峭壁岩石上,死定了。
阿德斯可不放心,跳下峭壁,持矛在黑甲人身邊一站,只見黑甲人的眼睛還睜得大大的,眼白充滿了血絲,紅色的瞳仁慢慢放大,配合臉上的猙獰顯出陣陣的不信與不甘。
阿德斯看着黑甲人的眼睛,雙手舉起鐵矛猛的往下一刺,順着黑甲人鎖骨中央“噗”的一聲就應聲而入,徹底扎透了黑甲人的脖子,手一擰,黑甲人就跟前面的敵人一樣,脊髓被攪碎了,除非有傳奇牧師在立即施展九級神術復活術,不然就等着去見馬拉吧。
回頭走去之前那敵人的邊上,“唔……有點髒,拉屎拉尿的,”用鐵矛挑開這人的衣服搜索了一下,全身清溜溜的,什麼都沒有,就一把木弓,一個箭囊。
估計他也不會這麼小心想着自己會被反殺事先藏好錢物,一個窮鬼,阿德斯結案陳詞。
回到黑甲人那裡,這時候這人已經完全沒有了呼吸,死的不能再死了,阿德斯趁着屍體還沒硬,把他皮甲脫了下來,這是一件半身牛皮甲,鑲嵌了幾塊不知名的幾丁質蟲殼,不值什麼錢,能賣個十來二十金,兩把普通精鋼彎刀,牛皮靴、牛皮掛包、牛皮箭囊,都是大路貨。
仔細翻查了下,確定沒有在身上藏着東西了,阿德斯把屍體拉到小路邊上,抓住屍體雙腿,用力往外一拋,餵魚了,那邊那具屍體也同樣這麼處理了。
把戰鬥過的小路整理消除了痕跡之後,阿德斯把那些東西都往藤簍一丟,放開腳步就繼續趕路了。
夕陽西下,火紅色的晚霞漸漸從天空中出現,而東邊早已升起的銀月也被染紅了。
在紅色霞光映照之下的盤蛇峽谷顯得美麗異常,谷底的紅水河與天際的紅霞更是相映成輝,渾然一色。
在峽谷上游的一條小支流蜿蜒而下的小河只有5、6米寬,河水清澈透底,清得一眼就可以看清河底被潺潺流水打磨得圓潤的鵝卵石,黑的白的黃的,五顏六色。
趕在了天黑前,阿德斯回到半山小村、一個小小的破舊的村莊,十來幢房子只有一半的房子有人住,一些房子因爲沒人住年久失修早已破舊不堪,不是外牆的木頭腐朽了就是屋頂的茅草坍塌了。
這個時候每家每戶都在做飯,村道上空無一人,連小狗都眼巴巴的趴在廚房門口等吃的,阿德斯匆匆來到村口順數第二套院子,拍門喊道:“亨特大叔,開門……亨特大叔,我回來啦。”
吱呀,一陣熟悉的門軸轉動聲中,一個目光堅毅,兩腮下巴長着短鬚,暗紅的頭髮紮成短馬尾的矮壯男人打開了門,:“大叔……”
看着阿德斯有些焦急的神情,亨特皺了皺眉頭:“進來再說。”亨特作爲五級戰士和資深獵人,一下就聞到阿德斯身上的血腥,看了看門外,沒有什麼意外啊,轉過頭來問阿德斯:
“你受傷了?”對故人的孩子,舊時的鄰居,現在的學徒,亨特非常關心阿德斯,先問身體,再問事情是應有之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