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妮子,蘭妮子……”
婆婆叫了幾聲,無聲無息的不見迴應,覺得有些奇怪,探頭朝屋裡看去,屋裡沒一丁點兒亮光,黑古隆咚的,什麼也看不清。
婆婆搖搖頭,顫顫巍巍的進了屋,摸摸索索了一陣,摸出了打火三件頭──火石、火刀、火絨。折騰了好久,好不容易纔點上了一把火籬──燈油和蠟燭都很貴,一般人家除非節慶或紅白場面,平時奢侈不起。
婆婆一手執着火把進了屋,一眼就看到小蘭這妮子正仰着臉兒坐在一個小凳子上,小身子斜靠在牆角上睡得正香呢!
牆上插着的一把火籬已經燃燒殆盡,只剩下一些灰燼。
小妮子雙手抱着個小繡棚放在膝上,身邊有個小笸籮子,裡面放着做女紅用的剪刀針線之類的小物件。
別看婆婆老態龍鍾,卻是難得的耳不聾眼不花。她就着火把瞧了瞧,就發現蘭妮子小臉兒上,額頭上黑麻麻的一片。
連忙將火把插在牆縫裡,慢慢的舉起手,一巴掌就打了下去。
“啪”的一聲響,婆婆的手上就沾滿了鮮血……
蘭妮子吧嗒吧嗒着嘴,眼睛卻沒有睜開,稀裡糊塗的嚷着:“隆哥哥,你幹嘛打人啊?再打人家不理你了──哦……你摘的山竹子真好吃,下次記得多摘些回來,好嗎?小蘭愛你,麼麼噠!”
婆婆又好笑又好氣,手指在蘭妮子額頭上一戳:“小妮子,睡夢都想着好吃的,看來你真的是小饞貓轉世啊!”
小蘭睜開了眼睛,十分懵逼地愣怔了一會,忽然說:“婆婆,我不是在做着女紅的嗎?怎麼一下子就睡着了啊?”
婆婆不理她,蹣跚着到外面去打來了一盆水,放在她腳邊。蹲下去在盆裡擰起一把溼布巾,遞給她:“洗洗睡吧!還做什麼女紅啊!看你額頭成什麼樣子了?”
小妮子摸摸額頭,覺得有些癢癢,不好意思地說:“婆婆您先洗吧!小蘭我一會兒自己來……”
婆婆嘆了一口氣,左手抵住她的後腦勺,右手拿着溼布就往她臉上抹去:“婆婆早就洗過啦!你呀,說是來服侍婆婆,說得多好聽,我看呀,是要婆婆我服侍你這小妮子是真……”
小蘭嘟嘟囔囔:“人家……人家只不過是一不小心迷糊過去了一會兒……哦,婆婆,我聽隆哥哥講,舊時有個窮書生讀書,犯困了就拿錐子往屁股上扎呢!今後小蘭也學學,瞌睡來了就拿繡花針扎……”
婆婆哭笑不得:“好啦好啦……洗好上牀睡覺覺去!記得掖好蚊帳,剛纔吶,你這小小身子的血差不多被蚊子吸乾了呢!婆婆一巴掌下去,沒有一百也有好幾十……”
“原來是婆婆您打我啊!怪不得呢!婆婆您一巴掌下來,害得人家正在大快朵頤的那些山竹子全都不見了,好可惜哦!”小蘭一臉的懊惱。
婆婆忽然放低了聲音鄭重地問:“小妮子,你隆哥哥究竟是怎麼回事?就算是上門做了人家東牀快婿,三天也該回門啊!這麼多天了,連個信兒也不見捎回來?”
小蘭期期艾艾的說:“誰……誰知道啊!婆婆,您不是說,隆哥哥一回來,您就要打斷他的小狗腿嗎?您老人家都這麼說了,隆哥哥哪裡還敢回來啊!還有哇!人家都長這麼大了,您還是小妮子小妮子的叫,煩死人了!”
“呵呵,稀罕了!乳臭未乾的黃毛小丫頭,也敢在婆婆面前託大!叫小蘭是吧?行,小蘭妮子,你說,你隆哥哥是不是有什麼事瞞着我?”
“沒有哇!”小蘭說這話時明顯的有些心虛:“人家隆哥哥跟那個有錢又漂亮的刁姐姐新婚燕爾,春宵一刻值千金,卿卿我我如膠似漆,翻雲覆雨朝恩暮愛還來不及呢!哪裡還顧得上你這個沒牙少齒,老態龍鍾的老太婆?”
小蘭噘着嘴,心裡卻嘀咕:又來了,都說不叫妮子了,還叫!
“小妮……小蘭妮子,埋汰我老婆子是不是?皮癢癢了討打是不是?小小年紀,嫌棄我老太婆也就罷了,竟敢說出那種連大人說來都臉紅耳熱心跳的話,害不害臊?”
小妮子不敢吱聲了,起身去倒洗腳水,剛動手,卻被婆婆搶了先:
“怪不得你隆哥哥總說你小胳膊小腿象個瘦螞蚱,身無縛雞之力,也敢說大話要來服侍我老太婆?睡你的覺覺去!以後吶,噇多幾碗飯讓身上多長几兩肉纔是正經!”
小蘭氣鼓鼓的爬上牀,還忘不了腹誹幾句:要不是看在龍姐姐要去救我老爹和隆哥哥,怕丟下您老太婆一個人孤零零的份上,人家才懶得理你呢!
嫌棄我?等將來我長大了,你老得連路都走不動時,看你還神氣個啥?哼,到那時候氣死你!
轉念一想,婆婆雖然嘴巴子刻薄了些,待自己還是挺不錯的。有好吃的總忘不了,就是疼親孫女也不過如此了!
想到這兒心理便平衡了,小妮子心裡一舒坦,很快就見周公去了……
婆婆靜下心來想想,好象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她自己的孫兒的品性哪有不清楚的,絕對不是那種嫌貧愛富,貪新忘舊,有了新媳婦就忘了親婆婆的白眼狼。
是的,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蹊蹺,等見了孫媳婦兒一定要當面問個明白。
這孫媳婦兒也真是的,出去這麼多天了,還不見回來,該不會是出了什麼意外,或者是見我孫兒移情別戀,她賭氣去梅開二度了吧?
正想着,忽然外面有人輕輕敲門,接着,就聽到一個嬌嬌脆脆的聲音傳了過來:“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