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二哥在迴廊上探頭探腦地問我,“娘沒對你用家法吧?”
我嘆了口氣,整個人都沒精打采的:“這裡又不是龍宮,用什麼家法。”
“那她說你了?”
“廢話,從龍宮宮規說到了崑崙虛的弟子規,從我小時候犯的事開始說起,一樁樁一件件的,說了我好久。”我麻木地掰着手指頭計算,想起剛纔在客房裡娘罵我的那通話,不免就有些委屈,“真是的,我又不是故意那樣做的,用得着這麼說我嘛。”
“娘這兩個時辰都用來說你了?”
“不但說,還讓我跪着,跪得我腿都酸了,痛死我了。”
“你就知足吧你。”二哥往廊柱上一靠,優哉遊哉地笑道,“娘她好歹還會惦記着這是在別人的地盤上,不會明目張膽地懲罰你,沉新那傢伙就倒黴嘍,錦華神尊可是三清出了名的嚴厲苛刻,對待本門弟子更是嚴厲,更別說他的親傳大弟子了。你只是被娘罰跪了兩個時辰,我估計那傢伙得被他師尊罰跪上兩個月吧。”
我嚇了一跳,連忙追問:“真的假的?”
“喲喲喲,”二哥摩挲着下巴笑了,“這還沒嫁出去呢,胳膊肘就向外拐了?哥哥我可是痛心得很吶。”
“少說廢話!”
“你看你看,娘一放你出來你就又恢復了你兇悍的模樣,看樣子你是想跪得再久一點?”二哥笑看了我一眼,就舉起右手放在嘴邊,裝模作樣地尖聲喊道,“母后——”
“哎,別別別,我錯了還不行嗎,你可別把孃親招過來了。”我真是要氣死了,怎麼我好不容易被孃親放過,爹爹和大哥不來安慰安慰我,偏偏來了這麼個靠不住的二哥。
見我服軟,二哥就像是個鬥勝了的公雞一樣得意地哼了一聲,我對他皺了皺鼻子,做了個鬼臉。
“呸!”
“幼稚。”二哥唰的一聲打開煙雨摺扇一搖,對我的行徑嗤之以鼻。“不過你也是太不知輕重了,在蒼穹待了兩個月都不知道報一個平安的口信?錦華神尊說你元氣大損,法力大虧,但水鏡之術總使得出來吧?使個水鏡之術,跟我們說一聲你還活着有那麼難嗎?你知道你讓我們擔心了多久嗎?就說母后,前幾日我還看見她偷偷地跟父王哭了一場,在擔心你的安危,你卻在這裡逍遙快活,要我是母后,我也得被你給氣死!”
我咬了咬脣:“你當我不想報平安嗎?只是——”
“只是什麼?”
“……”
我只是想看看三哥到什麼時候纔會告訴爹孃我的消息而已,還好,不到我之前下定決心的十日他們就過來了,看來三哥心裡還是有我的,我和他之間的關係可以轉圜。
當然,這話我是不能告訴二哥的,不然以二哥的性子一定會去找三哥說個清楚,到時讓三哥對我心生厭惡就不好了,因此我抿緊了脣,沒有說話。
“聽碧?只是什麼,你說啊?”
我沒說話。
“……算了,你平時雖然任性了點,但也不至於這麼不分輕重,你不報平安一定有你自己的原因,你不想說,二哥也不逼你。”出乎我意料的,平時最喜歡打破砂鍋問到底的二哥這次居然善解人意地沒有繼續追問下去,真是大出我的意料,這還是我那個一點都不靠譜的二哥嗎?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沉穩可靠了?
就在我以爲我二哥轉性的時候,二哥卻一合折扇,用扇柄敲了下我的頭:“但是,你能不能別讓我們爲你瞎擔心啊!神霄殿那場大雨一下,我差點被你嚇死,以爲你遭遇了什麼虐待,正想出去找你,師傅和大哥就接連過來質問我你的去向,一個兩個都問我我是怎麼照顧你的,怎麼連你去了哪裡都不知道。真是天地良心,我當時在後面喊了你好幾聲,要不是師傅他喊住我,我早追着你出去了好嘛!到頭來師傅他居然還怪我看管不力,我真是有冤無處說啊,快被你給冤死了你知不知道?!”
……果然,二哥還是那個二哥。
“神霄殿下雨了?”不過這件事倒是我沒有預料到的,長生殿位於虎位之上,所有的雲霧都被它踩在了腳下,我當時又一顆心全都撲在沉新身上,還真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
“你這不廢話?不然我們這麼急哄哄地找你幹什麼?還不是怕你被誰欺負!”
……難道是那天我看沉新傷重,哭得太傷心了,所以就連神霄殿都下起了雨?
我試着想象了一下神霄殿下雨的場景,就有些心虛起來。
這個……場面的確是大了點哈。
我有些心虛地道:“我當時不是看沉新傷得很嚴重嘛,都急得沒辦法了,誰還管下雨不下雨的……”
“沉新沉新,你現在滿腦子就都是那個傢伙了是吧?”二哥用摺扇點了點我,“不行,這口氣我咽不下去!那傢伙平日裡一副看不起人的態度也就算了,現在居然還想在坑了我之後成爲我的妹夫,門都沒有!你跟那傢伙到底什麼時候認識的?居然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暗通曲款,反了天了他!”
“誰暗通曲款了!”我立刻怒了,“你別瞎說!”
“那就是暗度陳倉!管它是什麼意思,你只要懂了就行了!”
“你想對他幹嘛?”我警惕地看向他。
二哥一聲冷笑:“幹嘛?他竟敢拐走我唯一的妹妹,你說,我想幹嘛?我要揍得他滿地找牙!看他以後還敢不敢打你的主意了!”
“……二哥,你打不過他的。”
“有你這麼說自己哥哥的嗎!”這回換二哥怒了,他氣得在迴廊上來回走,摺扇更是搖得陣陣生風,“真是氣死我了,你居然說我打不過他?好,我這就去找他單挑,你等着,看是他厲害還是我厲害!”
“二哥,你別說風就是雨的啊!”看二哥大有找沉新去幹架的意思,我急了,上前扒着迴廊外的欄杆道,“我還有話要問你呢!”
“有話快說!你二哥現在我正在氣頭上!”
我沉默了一下,道:“聽娘說,我失蹤的這三個月,龍宮所有的人都在找我?崑崙虛那邊也是?”
“當然。”二哥繼續大力扇着摺扇,“不然你以爲娘那麼生氣幹什麼,還不是因爲前面三個月找你找得快瘋了,卻發現你根本就沒有把龍宮放在心上,是個人都得氣。”
“可我當時是跟着沉新跑出去的,”我道,“你就沒想過蒼穹這邊?”沒道理他們把三清都翻遍了也不來蒼穹啊,就算崑崙虛和蒼穹有過節好了,龍宮和蒼穹總沒過節吧?
呃……從八百年後大哥三哥和孃親的態度來看,龍宮……好像還真可能和蒼穹有過節……不過就算這樣也不能連問都不問吧?
“我一開始都被那場雨給嚇死了,哪能想那麼多?”二哥道,“而且當時師傅和大哥輪流來問我你的去向,又把我說了一通,等他們說完了,那場雨早停了。想出去找你吧,我和大哥又被天帝叫過去問話,因爲這是神霄殿數十萬年以來頭一次毫無預兆地下起了雨,天帝一下子就想到了我們龍宮,盤問了半天,事情還沒確定,我當然不能說是因爲你的緣故,只能含糊其辭,被盤問得頭都暈了,等出來,就被師傅拉過去又一頓訓。等我想去蒼穹所在的東閣問一下你的情況時,人家全派早都走了,還上哪裡問去?”
“那後來呢?你們找我找了三個月,總不會三清都找遍了,就是沒想過要來蒼穹找我吧?”
二哥就蹙眉道:“我當然想過。只是我當時問你是不是在看沉新,你矢口否認,後來雖然緊隨在沉新之後下了閣樓,但你又沒有明說是去找那個傢伙,我總不能隨隨便便就認爲你是去找他吧?要是我會錯意了,龍宮的一羣人浩浩蕩蕩地上蒼穹,結果人沒找着,卻鬧了個烏龍,大哥得把我給拍死,就和三弟提了下。”
我的心一緊,握在欄杆上的手不由自主地捏緊了:“三哥他怎麼說?”
“三弟說他先去蒼穹問一問,等確定了你真的在蒼穹再讓爹孃他們來接你回去不遲。”
我心一沉:“三哥他來了蒼穹……沒有找到我嗎?”
“三弟說他來了蒼穹一趟,跟一名蒼穹弟子打聽了,沒有具體說你的身份,只問他蒼穹近日有沒有一名女子進入,但那弟子說蒼穹近日沒有外人進入,他就沒有多想。”二哥思忖道,“想來是你的身份有點特殊,崑崙虛和蒼穹又素來不對付……未免門中弟子人心浮動,錦華神尊隱瞞你的消息也是情有可原的。主要是我們當時誰也沒想到你居然會傷得那麼重,整整昏迷了一個月,我也只是在剛開始想到過蒼穹而已,後面幾個月就沒有往這方面想了。大哥在神霄殿問遍了你的去處,除了一個仙童說你曾經向他打聽過瑤臺玄女之外,也沒有你的消息,我們後來也去瑤臺玄女那問了,她說最近幾日都沒有見到過陌生人,這條線索也就斷了。”
“你們去找瑤臺玄女了?”我心一緊,連忙道,“她沒對你們做什麼吧?”
“她能對我們做什麼?”二哥莫名其妙地看了我一眼,“雖然三清的確傳言那位長生殿的主人性格很是孤僻,但我們和她有沒有仇,只是問一句而已,能做什麼?倒是你,你打聽瑤臺玄女做什麼?你不是跟着沉新那傢伙出去的嗎,害得我以爲你不是因爲沉新才離開的,後面幾個月都沒有再想過蒼穹。”
我一愣,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說。
“莫非……”二哥摩挲着下巴,不懷好意地看了我一眼,“她是沉新的老相好?”
“你在胡說什麼啊,二哥!”我跺了跺腳,有些生氣。
瑤臺玄女……哼,我現在連聽都不想聽到她的名字,一聽我就來氣。
“不是老相好,那你打聽她幹什麼?”二哥從迴廊上一躍而下,拍拍手,一派輕鬆地道,“不過現在說這些都沒什麼意義了,只要你好好的,那就萬事大吉。至於沉新那個傢伙嘛,”他冷笑一聲,“居然敢打你的主意,真是枉費我素日視他爲知己!”
我無力嘆息:“你不會還想找他打架吧?我都說了,你打不過他的。”
“打不過也要打!小妹,你放心,你既然喜歡他,那我就不會棒打鴛鴦,只是不能就這麼便宜他了,真當龍宮女婿是這麼好當的?哼,得讓他好好見識一下我們龍宮三子的厲害才行。小妹,他的事你就別管了,這幾天你就安心待在母后身邊,好好討好討好母后,免得母后記恨,給你們來個棒打鴛鴦。你聽二哥的,準沒有錯。”
“二哥,不是這個問題!是——”
你真的打不過他啊!就算沉新現在有傷在身,可你的實力我能不知道?大哥或許能跟沉新一戰,可你——你就免了吧。
“不要說了,我意已決,多說無用!”
“二哥!”
你怎麼就這麼不靠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