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龍風飄身來到門前,只見西北角一個人影漸漸隱去,當即牽過馬兒,縱馬追了上去。一陣疾衝之下,才瞧得明白,只見那老者大袖飄飄,竟如御風飄浮,凌空而行,不由暗暗心驚:“我平生所見之人,單以輕功而論,我以爲要屬魔教長老歐鵬爲最佳。但和這位前輩比起來,他又是大大的不如了。”
龍風雖快馬加鞭,但兩人的相距竟然又拉長了一段,龍風不由焦急,大聲叫道:“前輩,前輩,適才酒還沒喝完,還請賞光一敘。”
他喊了幾聲,那人並未理會,兩人又奔行了半柱香的功夫。待轉過一片樹林,那白鬚老者突然止步,負手而立,仰頭朝天。
龍風心中大喜,忙拉緊繮繩,翻身下馬,躬身道:“能有幸再次拜見老前輩,晚輩不勝惶恐。”
只見那白鬚老者轉過頭來,冷冷道:“你剛纔所用的是藏真劍法?”
龍風聽他一語道破,心頭不由一震,忙道:“不敢欺瞞前輩,正是藏真劍法。”
那人一聲冷笑,悽慘道:“難道太極九轉劍就這麼不濟嘛,還要用別派的劍法來禦敵。”
龍風聽他一口又說出了自己的武學淵源,且言辭間大有責備之意,不由的汗流浹背,恭謹說道:“晚輩愚鈍,只學得家傳劍法的皮毛,有辱了祖上威名。適才與前輩交手,實屬不得已而爲之。”
白鬚老者冷冷道:“剛纔那幾招藏真劍法,當真就在太極九轉劍之上了嗎?”
龍風聽他對太極九轉劍大是維護,一時猜不透他是何意圖,道:“晚輩絕無此意。”
白鬚老者道:“嘴上會這麼說,但你心中終歸不服,是不是?”
龍風只覺神情窘迫,說道:“晚輩萬萬不敢有此意。”
那老者道:“哼。”
龍風正納罕間,忽見,那老者身形一晃,欺到龍風身前,五指張開凌空一抓,龍風只覺身前一股氣流激衝而來,聽到手中劍鞘嘩啦一響,長劍頓時拿捏不住,躍入那老者手中。
這幾下兔起鶻落,一氣呵成,哪裡容龍風有半分反抗。
龍風眼看對手武功高出自己實在太多,心中不由驚惑,忽聽那老者道:“小朋友,我今日就讓你瞧瞧,到底是藏真劍法厲害,還是太極九轉劍高明!”
說罷,右手持劍,左手捏了一個劍訣,分明便是太極九轉劍的起手式。只見,他腳下一錯,飄然回身,劍光灑出,又是太極九轉劍的一招“回頭望月”。
龍風只看的心中撲通直跳,心潮澎湃:“這招‘回頭望月’,我自幼便學,不厭其煩的已不知練了多少遍,爹爹總說我使的似是而非,不曾學到家。這位老前輩使這招‘回頭望月’,剛中有柔,柔中帶剛,竟直至劍術的完美之境。”
不容他多想,只見那老者劍隨身走,手腕一揚,忽的半空劈下,劍聲嗡嗡做響,那劍身卻不抖動半分。龍風看的目炫神奪,不由大爲心折:“這招‘風鳴樹止’尤爲難練,即便爹爹也常有失手。要是練到這位老前輩的境界,我恐怕窮其一生,也難以達到這般境界。”
龍風愈看愈驚,只見這白鬚老者將太極九轉劍的劍招逐一演將下來,每一招,每一式,都深中竅要,得其精髓,實已達到了出神入化、爐火純青的地步。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那白鬚老者一路劍法使完。罷了,只見他將劍拋還給龍風,面如沉水,說道:“如何?”
龍風心頭一震,猛然想起一件事,趕忙將劍鞘扔在地上,搶上一步,拜伏在地,磕頭道:“徒孫拜見太師父!”
原來,他忽然想起朱松柏和覺醒曾言道,他爹爹和師伯以前的恩師是當今道家之首、龍虎山天師府的掌門人,是當今武林一等一的大人物。他適才見對方所展示曠世神功,本就存有疑心,又見他施展“太極九轉劍”,將其精要表露無疑,因此這才跪地而拜。
龍風所猜不錯,這老者正是玄靈道長!
只見他呵呵一笑,將龍風伸手扶起,說道:“好孩子,僅過一月,你劍法就進步神速,實在可喜可賀。”
龍風見他忽然由怒轉喜,實在揣測不出他說的是否爲反話,低頭道:“徒孫擅學他人劍法,還望太師父責罰!”
玄靈道長道:“一來,我並無責備你的意思,二來,你的爹爹和師伯已不是我天師府的門人,他們的子女與誰學劍,又和我這個糟老頭子何干?”
龍風聽他的口氣大爲悲涼,又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道:“太師父,我爹爹和師伯無一日不想念您老人家,時常愁苦不已。只盼太師父開恩,將師伯和爹爹重新收錄門下!”說下,咚咚咚又磕了三個響頭。
只見玄靈道長神色冷峻,說道:“他二人誤中奸人詭計,受人挑撥,擊殺無辜之人,實在有損俠客之名,更是墜了天師府的英名。我若不是念在他們往日忠心耿耿的份上,當會有更重的責罰。”
龍風道:“爹爹和師伯也是萬分懊悔,只盼能彌補當年過錯。”
玄靈道長哼的一聲,道:“何談容易。難道人死還能復生嗎,何況,北城煙藉此事,又培養了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女。這幾年被魔女所害之人甚多,如此累累血債,皆因當年之事而起。”
龍風一時語噻,心中隱隱感到,這些賬當然不能算到爹爹他們頭上,但要都算到身負家仇的脫脫身上,恐怕也有些不妥。他思忖半晌,才道:“太師父,此事全因魔教大魔頭北城煙而起,即便沒有魔女脫脫,單憑魔教五大長老的本事也足以攪得武林雞犬不寧。只有除掉北城煙,才能還江湖以安寧,還天下之道義。”
聞得此言,玄靈道長眉毛一挑,道:“很好,很好。你能有此抱負,實屬難得。你很像你爹爹年輕之時。”忽又一頓,道:“不,不。你比你爹爹他們更有出息,不像他們稍遇挫折,便心灰意冷,意氣消沉。你先起來。”龍風又恭恭敬敬的磕了一個頭,這才站起,只見玄靈道長手捋長鬚,神情黯然,顯然昔日的師徒之情仍縈繞在心。
玄靈道長忽道:“你從哪裡學的藏真劍法?”
龍風便將和覺醒學劍之事,簡明扼要的講了一遍,玄靈聽後淡淡一笑,道:“這藏真劍法老夫耳聞已久,今日得見,果不虛傳。你能有緣學此劍法,也足見你福澤深厚。”
龍風喜道:“太師父不怪我了?”
玄靈道長道:“我又怎會怪你,我聽江湖傳聞,那日你用藏真劍法,在少林寺以一己之力獨退魔教,我聽後心中很是欣慰。剛纔我也只是考量你劍法而已。當然,平心而論,單以劍法變化而論,藏真劍法確勝我派的太極九轉劍半籌。”
龍風道:“太師父,那日徒孫學劍之時,覺醒前輩對您極爲推崇,並道,若太極九轉劍練到高深境界,威力實不在藏真劍法之下。”
玄靈點點頭,道:“你所說不錯,先秦老莊曾言: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便是這般道理。因此,每個人的武學修爲不同,實難分辨孰優孰劣。即便是同樣的劍招,不同的人施展出來,威力也不盡不相同。這就是所謂的,劍法無高下,功力有高低。”
龍風拍手道:“真是英雄所見略同,那日,覺醒前輩也和孩兒說過這話。”
玄靈微微一笑,道:“這覺醒也是個人物,有機會,真想和他切磋切磋。”
龍風便道:“不瞞太師父,徒孫一直找尋覺醒恩師。”
玄靈道長奇::“怎麼?他不見了?”
龍風便將他們如何找到龍泉寶劍,夏侯英如何被捉,他如何返回盤龍島找覺醒的事粗略說了一遍。
玄靈道長聽的驚詫不已,心道:“這孩子奇緣不斷,龍泉寶劍竟然也被他尋到,他日必成大器。”便說道:“龍風孩兒,你此去魔教總壇,恐怕是凶多吉少。不但救不出來人,反而還要賠上你的龍泉寶劍。”
龍風奇道:“太師父,此話怎講?”
玄靈道:“魔教高手雲集,又怎會容易讓你輕易下山。你雖學成藏真劍法,又手持龍泉劍,但以我觀之,即便如此,你現在也不是北城煙的對手。”
龍風先前一心掛念夏侯英的安危,未細品此事,經他提醒,這纔想到:“適才太師父與我在酒鋪對招,若非他有意收着內力,我早已敗下陣來。那北城煙二十年前就能與覺醒恩師鏖戰一天一夜而不敗,現在又過了二十年,不知他的內力,此時又練到了何種地步。我的劍法再高,最多不過覺醒恩師當年的水平,即便加上龍泉劍,恐也確實不是他的敵手。”
想通此節,躬身道:“太師父所言不錯,徒孫懇請太師父指點!”
玄靈道長凝思半晌,道:“龍風孩兒,當今有一計,雖然有點卑鄙,不知你敢不敢用?”
龍風喜道:“太師父,那北城煙本來就是卑鄙之徒,對這種大奸大惡之人,用點卑鄙的計謀又如何,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以其人之身。”
玄靈道長大喜,道:“好!好!大丈夫行事本就如此,率行而爲,任意灑脫,方爲真人。”
龍風只覺這話講到他的心坎裡,便道:“太師父,是什麼計策?”
玄靈道長緩緩說道:“偷樑換柱!”
龍風撓撓頭,一時沒想明白,只見玄靈道長手指自己身後背的劍匣,當即恍然,道:“太師父,你是說。。。”
見玄靈道長微微點頭,知自己所猜不錯,當即解下玉匣,取出寶劍,雙手奉於玄靈道長。
玄靈道長掂了掂寶劍,語重心長的道:“孩兒,此去磨難重重,你定要小心。待想法救出夏侯姑娘後,我再還你此劍。待到那時,你便需持此劍,除盡奸佞,蕩平妖魔,替你師伯和爹爹完成他們的夙願。”
龍風聽罷,連連磕頭,說道:“多謝太師父,徒孫定不負太師父厚望。”
待他擡頭,只見玄靈道長灰袍輕擺,已飄然遠去。
待玄靈道長走到,他心中稍一盤算,又催馬趕路。一人一騎徑向西行,如此過了兩天兩夜,終至天山腳下。他擡頭翹望,只見半山腰雲封霧鎖,風吹雲動間,山頂隱隱便有一片皚皚白雪。他不由嘆道:“魔教總壇的排場當真不同尋常。”
他在山下養足了精神,待到晚上,擡頭仰望,只見蒼山崢嶸,滿天繁星,近似伸手可摘。
深邃清冷間,山頂燈光依稀可見,喧譁之聲也隱隱傳來,當即順着小路盤桓上山。
山路陡峭自是不必多言,如此行了兩個時辰,只覺越往上爬,越覺着寒氣襲身,不由打了幾個冷戰。
他強自打起精神,提氣猛衝,不到一個時辰便上到了絕頂。他滿眼望去,不見一個人影,心中沉吟:“莫非我走錯了?”
便在此時,忽聽有說話聲遠遠傳來。龍風心下一驚,忙低頭縮身,藏在一塊岩石後面。他小心翼翼,探出頭,只見前面幾處火把忽閃忽滅,又貓着身向前挪動了十幾丈。
待到近前,這纔看的明白,前面是座石房,房前有數十人來回巡邏,旁邊立有一座石碑,火把照射下看的清楚,只見上面有三個大字:“天澗橋”。
他側頭一看,果然見石房的後面有兩根鐵鏈,中間用木板鋪就,於黑夜間不知通向何處,只見遠處燈光閃爍,高大的樓宇若隱若現,而橋的下面黑黝黝的更是望不到底,想來定是深不見底的山谷。
只見有一人從屋內走出,喝道:“所有的人都給老子聽好了,明天便是教主出關之日,今晚萬萬不能有任何人前來打擾。並且,歐長老特意來交待了,這兩天會有一個小子前來,一旦發現,及時向總壇通報,都聽明白了嗎?!”衆人齊聲答道:“遵命!”
龍風聽到此處,心中不由盤算,看來歐鵬已將英妹帶回了總壇,看來要想救她,此橋是必經之路。這些人的武功料來不會太高,上前將其逐一擊倒,雖然不難,但要做到悄無聲息,不露行跡,卻是難比登天。一旦驚動了脫脫等人,我和英妹的處境都將大大的不利。
他想到此處,不由坐在地上,擡頭看着寒星閃爍,心中一時沒了主意。
第二十六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