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風已知當年的前因後果,自然不能任由別人污衊爹爹和師伯的名聲,但那事即便是無心之過,又豈是逞一時口舌之快能說清楚的,何況時至今日,師伯仍是自責內疚不已。
想到此處,便朗聲說道:“自古正邪不兩立,今日便秉承爹爹教誨,斬妖除魔。”說罷,便斜斜刺向了陳長青。
陳長青見狀對方竟敢主動向前出擊,心中不由冒出一股無名業火,當即一轉手中的四角流星錘,口中荷荷有聲,呼呼帶風便衝了過去。
戰況一觸又發,覺醒劍術超羣,自然又敵住了魔教的另外兩位長老。即便以一敵二,也是穩穩佔得上風,只是想分身相助龍風,卻是難上加難。他只能一面加緊攻勢,一面暗暗思忖對策。
雙方又堪堪鬥了二十回合,覺醒餘光掃去,只見龍風徒有招架之功,已無還手之力了。原來,凡是位居魔教長老者,要麼是武林耆宿,要麼身居驚天藝業。這流行銅錘陳長青雖然性情粗魯,但臂力過人,擅使一對流星錘,曾以一人之力,剿滅了整個泰山派,當真是威名遠播。今日碰上仇人的兒子,下手更不留情,橫劈豎挑,目眥欲裂,只想片刻間便將對方拿下,以解心頭之恨。
這可苦了龍風了,眼看對方的流星錘有萬鈞之力,稍一不慎便有性命之憂。但鬥到此處,已無脫身之法。幸虧他天資聰穎,經過這幾日的連連惡戰,已將先前所學的招式使得更加嫺熟,劍法無意間又上了一層。
但即便於此,也是兇險萬分。他倉促應敵間,只見對方大喝一聲,雙手伸直,忽然身體轉成一個圓圈,竟如極速旋轉的陀螺向自己衝來,龍風心知,若是硬迎上去,便是臂斷腕折,非受重傷不可。
當即腳下加緊,向後退了數丈,不料腳下一絆,竟碰到凸出的礁石。身子頓時失衡,眼看便要倒地。龍風手中長劍本能收回,一杵地面,只見劍身彎曲,身子騰空而起,斜斜轉了幾圈,踉蹌落地。他低頭一瞥,再往後幾步便是懸崖峭壁。
與此同時,對方的流星錘也如風般衝到身前,只見所到之處,石屑紛飛,只震得龍風面部隱隱生疼。
龍風不由又退了兩步,側頭一看,只見腳下的懸崖波濤洶涌,巨浪滔天,實在已經退無可退。
在旁的覺醒看的明白,他心裡其實早已下定決心:今日務必救得龍風脫險,即便不念在故人之情,只念在龍風適才出言相助,也本如此。
只是對面的魔教二長老實非庸常之輩。一個擅長輕功,一個專攻下盤。兩人一上一下,配合精妙,實在不容自己有絲毫馬虎。
他眼看龍風已無從躲避,當即一劍指向歐鵬咽喉,劍招未老,當即反手刺向吳長老的面門。這兩招都是刺向敵人極其要緊的空隙。歐鵬一驚,斜身避過,吳長老順勢彎腰,側身匆忙閃到一邊。
其實覺醒這幾招都是佯攻。如此一來,覺醒得此餘暇,劍尖顫動,又吐鋒芒,飛身而起,直取陳長青後背,這端的是圍魏救趙的打法,讓對方不得不救。可偏偏這陳長青雖是魔教長老,但性情耿直,處人做事往往不按常理,適才更是殺紅了眼,偏偏沒有絲毫收招的意思。
覺醒見後,心頭一驚,忙喊道:“小朋友,快快跳海!”
龍風心中慌亂之際,哪裡有餘暇細細考量,只能如在大海中捉住的一顆救命稻草,不知管用與否,只能照做。
他一聽到覺醒呼喊,當即足尖點地,騰空向後。他知道身後便是懸崖,索性將心一橫,聽天由命。他只覺頓時身子失重,從半空跌落。
正值他心念俱灰之際,突然,感到脖頸一緊,顯是有人在空中捉住了自己,頓感自己如騰雲駕霧般凌空而行,下墜之勢大減。
救他的人正是覺醒。
原來,覺醒一看陳長青這般不要命的打法,也是倒吸了一口冷氣。危急之間,便讓龍風先跳下了懸崖,自己挺劍斜刺向陳長青,與他的流星錘半空相擊,借勢也直奔懸崖下面而去。
這懸崖卻是不高,眼看就要跌落海面。龍風忽感身子一歪,兩人竟平平落在一處崖洞上。只見海浪狂怒不止,卻是淹不到此處。
這懸崖峭壁處經海浪經年累月的拍打,下面已漸漸凹了進去。因此,如此變故,上面的衆人也不曾看到。
龍風只聽得眼前的海浪聲振聾發聵,一浪強過一浪,而懸崖上面的咒罵聲也隱隱傳來,魔教的人自然是異常惱怒,卻也一時無可奈何。
這懸崖洞地面溼滑,潮氣滿布,裡面卻是不深,離洞口邊還有一艘破漁船,應是被風暴吹起的大潮衝上來的。
覺醒忽道:“小朋友,你爲何要幫我?”
龍風撓撓頭道:“前輩取笑了,明明是前輩救了在下。若非在下拖累,前輩定將他們殺得片甲不留。”
覺醒呵呵一笑,道“且不管這些緣由了,你我萍水相逢,又聯手打了一架,當真是前世修來的緣分。”
“前輩說的是。”
“小朋友,你可知我是誰?”覺醒又道。
龍風道:“聽剛纔那些人說,前輩就是大名鼎鼎的劍魔。今日得見前輩劍法,果然如同朱師伯說的那般超凡入聖。”
覺醒道:“能得南雀稱讚,實在是榮幸之至。那比貴派的太極九轉劍如何?”
龍風一怔,心想,太極九轉劍果然得亨大名,名聲大燥,連劍魔也能一口道出,隱隱還對其欽佩有加,只是爹爹所習得太極九轉劍卻似乎沒有達到這位前輩的境界,而自己更是萬萬不能。便道:“晚輩愚鈍,與爹爹所習劍法,尚只能領會一二,辱沒了本派劍法的名聲,實在不能與前輩的劍法相提並論。”
只見覺醒沉默不語,自言自語道:“久聞玄靈道長大名,只恨此生沒有機會與道長切磋。”
見龍風詫異,便笑道:“玄靈道長收了一個好徒孫,真是好福氣。小朋友,你年紀尚輕,劍術能到如此修爲,已實屬不易。那太極九轉劍精妙深奧,豈非三年五載就能學會的?只是我無緣拜見玄靈道長,實在是畢生憾事。”
龍風心道:“原來師公名叫玄靈道長。師伯謹遵師命,那日不敢告知,不料今日機緣巧合,竟從旁人口中得知。”
又聽覺醒問道:“小朋友,你來這巨鯨幫作甚麼?”
龍風見覺醒絕非奸邪之輩,兩人又是一見如故。便將近日魔女脫脫如何荼毒武林,如何要和周泰去少林報信,如何在半路遇見兩個使者,如何跟隨巨鯨幫的人前來的事情逐一說起,只是將師伯和爹爹如何被逐出師門的事情省略未說。
覺醒聽後,冷冷說道:“你先前在路上碰上的兩人,是我殺的。”
龍風驚道:“怪不得從痕跡來看,殺人者的劍術定然極高。”
覺醒道:“我自島上脫困,已有些時日,正愁找不到魔教首腦。近來聽說魔教長老要來巨鯨幫興師問罪,便速速趕來,剛一現身,便看見有兩人騎馬而來,發現了自己行蹤。便一不做二不休,將其斬殺。也是多少年不用劍法,實在是技癢。”
龍風笑道:“原來如此。前輩一出手,果然不同凡響”
覺醒思忖半晌,忽道:“剛纔你說要去少林報信?”
龍風猛然一驚,心道這又耽擱了許多時候,不免着急。便道:“正是,在下受師伯囑託前去少林寺面稟慧明方丈以及慧通大師等諸高僧,好提醒少林早作防範。”
覺醒卻道:“不急,不急。”
龍風奇道“怎麼不急?少林寺危在旦夕如何不急?”
只聽覺醒道:“小朋友你剛纔說起魔女已練成藏真劍法,你去了如何濟事。少林寺乃武林正派之首,眼線衆多,擁戴者更是不計其數。若魔教來攻,定會早日得到音訊,提早準備,抵禦強敵。再說,適才你也說了,與你同去的還有一人。即便少林寺未做防備,與你同去之人也會早你一步到達少林寺,將音訊傳到。”
龍風聽後,呆呆作想,雖想到覺醒所言在理,但卻不知覺醒如此說來是何意圖。便道:“前輩有何高見?”
覺醒微笑道:“不如和我先留下來!”
龍風驚道:“和你留下來?留下來作甚麼?”
只見覺醒正襟道:“我傳授你藏真劍法!”
這一驚當真非同小可,龍風張大嘴巴,遲遲沒有發出聲。這藏真劍法是武林至高劍法,多少人夢寐以求,爲之傾倒,近百年來又有多少人爲之粉身碎骨,引起了多少腥風血雨。
誰能想到在這溼漉漉的崖洞上,竟有人主動提出要傳授給自己這至高武學秘笈。詫異,驚恐,受寵若驚,若喜若悲,難以置信。。。一一在龍風臉上浮現。
覺醒道:“只是這學劍的場所需好好斟酌一下。”他不管龍風是否願意,先考慮起授劍的場地來了。
待了半晌,龍風道:“前輩莫怪,晚輩不能學這藏真劍法。我自幼受爹爹教誨,不敢另投名師。”
覺醒驚道:“你說什麼?”這一驚,實在不比龍風剛纔的詫異弱到哪裡。這好比自己手拿萬貫黃金,贈與窮困潦倒之人,卻被其斬釘截鐵的拒絕。
覺醒轉念一想,忽道:“這也不怪你。只是這武林就要被血洗,你卻見死不救,更於天下蒼生於不顧,實屬不仁不義啊。”
龍風知道覺醒有意在激自己,便說道:“晚輩愚鈍,於家父所傳的太極九轉劍,尚未修煉到家,怎肯覬覦別派武功?”
他見覺醒心下躊躇,踱步走到自己身後。聽他說道:“小朋友很有骨氣,我果真沒看錯人。”龍風雖執意不肯,但心中略存不忍,剛要回頭答話,忽覺脖頸一陣劇疼,眼前一片昏暗,身子委頓,便再也沒有知覺。
不知過了多少時日,龍風睜開眼來,忽覺眼前日光刺眼,周圍鬱鬱蔥蔥,完全不是先前崖洞的場景。發現自己躺在一塊平地上,眼處有個身影正在佇立,遠處潮水起伏,隱約便是之前崖洞裡的那艘破船。
龍風只覺口渴,剛要起身,忽聽那身影道:“醒了?”聲音略帶苦澀,正是覺醒。
龍風頭疼欲裂,不知自己昏了多少時候,茫然道:“前輩,這是哪裡?”
“盤龍島。”
龍風覺得耳熟,卻一時想不起在哪裡聽過,只道:“怎麼會在這裡,我們不是。。。”
覺醒道:“是我把你帶到這裡的。”
龍風臉露詫異,道“這是爲何?”
“爲何?正是爲了便於傳授你藏真劍法。”
龍風一時語噻,不知如何應答。“那這是什麼地方?爲何要在這裡?”
只聽覺醒道:“你小子年紀輕輕,好生健忘,剛纔老夫已經說過,此處爲盤龍島。”
經過幾句交談,龍風思緒漸漸清晰,猛然想到,之前在巨鯨幫聽魔教的人說過,盤龍島正是曾囚禁覺醒的地方,大爲不解,忙道:“前輩!怎麼又回到這島上?”
“小朋友,我們之前跳下懸崖,魔教的人怎肯罷休。事後定後派人仔細搜看,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魔教耳目衆多,終會尋我們出來。你想想看,現在武林當中,何處最安全?老夫雖不怕那些蝦兵蟹將,但也怕打擾咱們的清淨。”
龍風一拍大腿,道:“前輩高明,俗話說,置之死地而後生。他們決計料想不到我們會重返此地。”龍風此言一出,自己只覺後悔,他如此說了,好像也隱隱贊同這確是一處學劍的好去處。想到這裡,忙道:“前輩莫怪,這劍法我是無論如何不能學的。”
覺醒倒也不惱,道“小朋友,我先問你。我與你爹爹劍法相較,誰高誰下?”
龍風沉吟半晌,道:“單依劍術而論,前輩在我爹爹之上。”
覺醒頷首微笑道:“小朋友胸懷坦蕩,不失大英雄本色。那我再問你,當今武林,可穩勝魔女脫脫的能有幾人?”
第八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