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爺子伸手指了指前面的巷子:“順着這條路一直向前走,到了盡頭再往右拐,有一家名叫聖醫堂的,先前不少患過此病的百姓,全都是在那裡治癒的。”
衆人道了謝,便拉着阿文、阿武來到目的地,到了地方的時候才發現,這聖醫堂竟比他們想象中的可要宏偉壯觀一些。
只是,那兩扇大門緊緊關着,門上貼着郎中出診,堂中無人的字樣。
白麒楓皺眉道:“醫館是治病救人的地方,就算郎中出診,難道不能再留幾個坐堂大夫在這裡應急?”
說罷,便對趙明傑道:“你去敲門打聽打聽。”
趙明傑隨幾個侍衛下了馬,用力拍了拍門板上的鐵環,不多時,兩道大門竟然被給打開了。裡面走出一個五十來歲的胖老頭,穿着管家的衣裳,見門外站了十幾口人,便客客氣氣道:“幾位是來此瞧病的嗎?”
“是的,我們有幾個兄弟突患重病,那病症名叫皰熱,聽說這裡可有醫治這種病症的良方,所以特地來此登門打擾。”
對方道:“這病我們醫館的確能治,但今日坐堂的幾個郎中都不在這裡,所以幾位只能白走這一趟了。”
墨雲卿上前道:“郎中不在,治病的藥方可有?”
對方笑道:“不瞞諸位,近日鎮上不少人都患了皰熱這種怪病,主子配出來的藥方,在三天前就已經被人給搶光了。”
聽到這裡,白麒楓有些不奈煩:“就算配出來的藥讓人給搶光了,藥方子總能給我們寫上一副吧?大不了我們自己抓藥自己熬藥……”
“這位公子,真是抱歉,我只是一個替人跑腿幹活的管家,對藥方的配製實在是一知半解不甚清楚。”
衆人聽了這人的話都有些懈氣,倒是墨雲卿不肯罷休:“剛剛聽老人家說,那藥方是你主子配出來的,既然如此,可否打聽一下,你主子目前人在哪裡?”
未等那老頭兒答話,就聽大堂內傳來一道略顯空靈的年輕嗓音:“張貴,外面發生了何事?”
伴隨着這道聲音輕輕揚起,衆人就見一個身材瘦削頎長的年輕公子,緩步從內堂走了出來。
只見那公子穿了一件錦織的絲袍,漆黑的長髮被玉簪子緊緊固定在腦後,劍眉星目,脣紅皓齒,渾身散發着一股子清靈優雅的氣息。
墨雲卿也算是見過不少俊美男子,白麒楓張狂邪魅,段修寒儒雅斯文,顧堯辰陽光霸氣,包括常被世人拿來與白麒楓做比較的東陽世子傅凌天,也絕對是人中龍鳳,其俊美程度勝過天底下無數凡夫俗子。
但這所有的人全部加在一起,也不如眼前這白衣公子一人俊美奪目。
如果一定要尋個合適的形容詞,出水白蓮倒可以恰到好處的形容此人的氣質。
漂亮的東西人人都愛,墨雲卿也只是以欣賞角度去評估眼前這個男人,結果卻引來白麒楓的醋意,連帶着對那個突然出現的白衣公子也沒好感起來。
“既然這聖醫堂不給治病,我們就換一家好了。”
就在白麒楓想帶着衆人轉身離去的時候,只聽那白衣公子輕飄飄的說了一句:“患者患的何病?”
墨雲卿道:“是皰熱。”
對方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便吩咐道:“把人擡進來給我瞧瞧。”
白麒楓橫了他一眼:“你管家說,你這藥房能治皰熱的藥可都被用光了。”
對方笑了一聲:“藥用光了,再配就是。”
“你會配藥?”
白麒楓本能的對這人沒好感,所以說話的語氣也不由自主的帶出了幾分鄙薄之意。
那管家急忙道:“這位就是我家主子,之前給鎮上患者配的藥,全是我家主子一人經手的。”
衆人聽了這話,都覺得阿文、阿武總算是有救了,唯獨白麒楓心底仍有幾分不甘。
不過眼下形勢緊迫,如果真耽誤了治病的時間,後果也絕對是他不願意接受的。
不多時,趙明傑便率人將昏迷中的那兩個人給擡了進來,那公子只隔空看了一眼,便輕聲細語道:“你們運氣不錯,看情況,他們倆人暫時還死不了。”
說着,便吩咐兩個打雜的小廝將阿文、阿武擡進內堂,又親手寫了藥方子吩咐人下去熬藥。
在白衣公子進內堂忙碌的時候,墨雲卿忍不住向那管家打聽這白衣公子的姓名。
她也算得上是閱人無數,以那白衣公子的面相來看,定是非富即貴的大家子弟。
可永和鎮卻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鎮,這樣的地方,與那白衣公子的風度和氣勢實在是有些匹配不能。
管家倒是挺實在,急忙對留在外間等候的墨雲卿說道:“我家主子姓殷,名楚爵,別看他年紀輕輕,卻是遠近聞名的一代神醫。”
坐在一邊喝茶的白麒楓輕哼了一聲:“這年頭年紀輕又醫術了得的,可不僅僅只有你們家殷公子一人,畢竟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別動不動就把神醫這種名號披在身上。”
話說一半,就被墨雲卿在桌子底下踹了一腳,他有些不樂意,小聲道:“難道我說錯了?若真論起醫術,修寒可是半點都不比他差。”
墨雲卿有些無奈的瞪了他一眼,她一向都知道白麒楓這人小心眼,若真跟他較起真來,最後吃虧倒黴的還是她自己。
便奈着性子勸道:“好歹人家答應幫我們治病救人,就衝着這份恩德,你也別總是找人家的不痛快。”
白麒楓輕哼了一聲:“這還沒怎麼着,你就開始幫着外人說話了?”
墨雲卿調侃道:“甭管有多少外人,都動搖不了你這內人的身份。”
雖然被她給噎了一下,但那句“內人”倒是讓白麒楓原本不怎麼好看的臉色瞬間恢復了幾分神采。
“咦?”
這時,墨雲卿的視線竟被自己手邊的那隻茶杯所吸引,她仔仔細細盯着那杯子半晌,忍不住道:“這杯子看起來好生眼熟啊!”
“這天底下的杯子都是一個模樣,一個底兒,一個口兒,你瞧着可不眼熟嗎?”
“不是!”
她搖了搖頭,將杯子捏到手中仔細觀察了一陣,只見杯子上的花紋雕得十分精緻,杯身通體是白玉色,當滾燙的茶水倒進杯中時,杯子竟好像在無形中變得透明起來。
可隨着杯中的茶水溫度慢慢變冷,杯身又慢慢恢復了原有的白玉色。
她忍不住嘖嘖稱奇:“我若是沒猜錯,這杯子的工藝應該已經失傳了至少上百年曆史了。”
話音剛落,就見一道白影由內堂處緩步走了過來:“姑娘果然好眼色,這套變色白玉杯,的確是一百多年前,祖上遺留下來的奇物。”
接話的不是旁人,正是那張貴口中的主子,殷楚爵。
墨雲卿倒是被對方的話驚了一跳:“聽說當年能製出這手絕活的人本來被皇帝所重用,結果他不小心得罪了宮中的權貴,被人索去了性命,而他那手引以爲傲的絕活,就這麼被生生給斷送掉了。”
殷楚爵笑着點點頭:“不瞞姑娘說,你手中所拿着的那隻杯子,就是當年那人還活着的時候,遺留在人世間的最後一套傑作。”
見兩人聊得興致勃勃,白麒楓的心裡又忍不住泛起酸意,便輕輕咳了一聲,適時阻止二人:“殷公子,聽你管家說,你是這永和鎮遠近聞名的一代神醫,既然是神醫,我那兩個隨從在你的診治下,身體情況應該已經毫無大礙了吧?”
這話說得明褒暗貶,不客氣到了極點。
對方聞言,只是微微一笑,他深深看了白麒楓一眼,道:“既然被人喻爲神醫,自然不會愧對神醫這個名號。至於你那兩個隨從,他們已經無礙了。”
……
雖然白麒楓對殷楚爵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男人沒半分好感,但對方好歹也算是阿文阿武的救命恩人,所以礙於情面,他倒是沒再繼續找人家的不痛快。
短短兩天工夫,身患皰熱的阿文阿武就在湯藥的滋補下徹底痊癒了。
墨雲卿等人都忍不住嘖嘖稱奇,本來她們還有些擔心,兩人臉上發的那比指甲蓋沒小多少的大紅疹,至少要養個十幾天才能消褪。
結果服藥之後只睡了一個晚上,隔天清晨再起牀時,那些個頭飽滿的大紅疹竟奇蹟般的消失不見了。
事後衆人才得知,永和鎮之所以會接二連三有百姓患這種怪病,是因爲今年地裡的莊稼遭了一批蝗蟲來侵,被侵襲過的糧食全都被染了毒素,以至於鎮上的百姓前前後後遭受了不同程度的感染。
幸好殷楚爵醫術了得,這纔沒讓疫情繼續擴散。
“哼!雖說那姓殷的打着神醫的名頭治了不少患病的百姓,但這人從上到下、從裡到外都透着一股子讓人討厭的邪氣。說他是神醫,我看倒是像極了一個神棍。”
正在客棧的房間中打包行李的墨雲卿聽到白麒楓這番指責,不禁回頭笑睨了他一眼:“你是不屑他的醫術,還是討厭他的爲人?”
白麒楓毫不避諱自己的想法:“自然是兩者皆有。”
“這我倒是有些奇怪,他的醫術是否精深,看看已經恢復成正常人的阿文、阿武就可知道。而他的爲人品性也並不差,至少在外人面前表現得斯文有禮、態度謙恭。”
“所以你是想說,你很欣賞那個陰人?”
“什麼陰人?人家只是姓殷而已。”
對方不屑的哼了一聲:“在我看來,他的姓氏就是他人品的最佳體現。”
其實連白麒楓自己也說不清爲什麼會討厭那個殷楚爵,因爲這種排斥完全出於一種本能的直覺,從他見到那姓殷的第一眼起,就覺得那人有些怪怪的,可究竟怪在哪裡,他又完全說不出來。
“白麒楓,你越來越幼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