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長,連長。”趙兆哭得梨花帶雨,準確說,是污水橫流。
徐浩一聲不吭,臉上的表情從悲痛到悲傷,再到堅定,他的眼神從空洞到聚焦,從失神到有神。他彷彿看到了連長生前的音容笑貌,也彷彿看到了自己繼承連長的意志,躲過敵人的追擊,爲革命事業保留火種。
這是比較抒情一點的修辭,實際上徐浩的表情動作很多,他把學自《乞丐的音樂》中的表情技巧,全都爆發出來了。
儘管演技還狠稚嫩,但在鍋灰妝的襯托下,稚嫩被掩蓋,加上一些細微的肢體動作,緊握的拳頭,彎曲復又挺直的背,顫動的肩膀。
整個表演,能形容的,只剩下兩個字……傳神。
“好。”沈輝佔了徐浩的想法,現在倒是不好意思吝嗇掌聲了,“排戲差不多了,做好準備,我們要拍了。”
隨後攝影師架好攝像機,錄音師挑着錄音杆進來,一位女化妝師給趙兆補妝,翹着蘭花指的阿男,也過來給徐浩補了一下妝,基本上就是再抹了點黑米分。
劉健魁一改之前的懶散,拿着喇叭,親自都到場邊:“各單位都注意了,準備拍。”
燈光師姍姍來遲,拉着反光板,喊着“借過”,走到了場地中央,將反光板放在了本該屬於連長的地方。
徐浩看到這個擋光板,又看了看水平機位。對準他和趙兆臉的鏡頭,才豁然醒悟過來。
爲什麼連長不來排戲。
這場戲,壓根就沒連長的事。他們演哭戲,根本不需要對着連長哭,也不需要拿連長做背景,對着鏡頭哭就ok了。
徐浩的經驗不足,先前沒有想到這一出,他知道有一些鏡頭是可以僞造的,譬如用腳踹人。譬如騎馬的場面,都不一定要真的去踹人或者真的去騎馬。
他在《青丘狐傳說》劇組。就看到古力娜扎和蔣勁夫騎在木箱子上,一端坐着攝像師,然後通過一個能旋轉的小車,托起兩邊。保持鏡頭水平。且有騎馬前進的效果。
不過可能是最近打仗鏡頭拍多了,很多都是大場面的實景拍攝,徐浩就忽略了這個細節。
現在,連長沒了,反光板倒是有一塊。
能用到反光板,這妥妥的主要角色待遇。
看着攝像機鏡頭,徐浩在心裡一遍一遍自我催眠:不要緊張,保持剛纔排戲的狀態。大場面又不是沒見過,拍《希望使命》裡的強.奸犯都能hold住。還怕一個小小的毛蛋?就當圍觀的這羣人不存在!
連長爲了救我犧牲了。
無數革命先烈爲了我們的國家,而犧牲了,徐浩。想想現在的生活,都是革命前輩拋頭顱灑熱血換來的,要懂得感恩!不爲連長感到悲傷,也要爲所有像連長一樣的人,感到悲痛!徐浩,代入你的感情。拿出你的演技!
一遍一遍催眠之中,徐浩聽到了執行導演喊:“!”
那一刻。他的感情就醞釀到了鳳凰,耳邊聽到趙兆的哭聲,他的思緒飄越了片場,彷彿飄到了無聲的硝煙瀰漫戰場,他變成了毛蛋,一個紅軍小戰士,連長犧牲在了自己的面前,他想哭,但是哭不出來,只能無言的凝望着連長,感覺到自己的血液,在一點一點沸騰。
眼神也瞬間點亮,他看着鏡頭,透射出無限的堅定。
在反光板的打光襯托下,他灰黑的臉龐,依稀有幾許稚嫩,但更多的是卻是成熟。稚嫩與成熟,在同一張臉上,矛盾對立的出現,絲毫沒有任何不和諧的地方。
“連長。”
趙兆的哭聲此時此刻,彷彿是在襯托徐浩的悲慼。
坐在監視器後面看着鏡頭的劉健魁,原本關注的重點是趙兆,只是他的目光一轉移到徐浩身上,就再也離不開了。
“小夥子好出彩的戲!”
劉健魁幾十年導演經歷,誰身上來戲了,誰只是完成功課,他一眼就能看出來。在他看來,徐浩此時此刻就已經來戲了,這種來戲不能說是爆發演技,但也是全身心投入之後,才能表演出來。
“小小年紀就會來戲,不錯。”
劉健魁讚賞的念頭,在腦子裡打了個旋。
此時,徐浩似乎被趙兆的哭喊聲帶動,情不自禁的呢喃:“連長。”
輕輕一聲,勝過無限呼喊。
劉健魁一拍手,就喊出來:“好,就是這樣,這一條過了。”
沈輝不知道導演滿意的是徐浩,見到沒ng直接通過,他接着導演的話就說:“不錯,不錯,趙兆,你的表演很有功力,導演喊過了,這次沒有ng哦。”
趙兆站起身,笑呵呵的說:“哭累死了,好受傷。”
徐浩也站起來跟着樂呵,沈導誇獎了趙兆,這不就是變相誇獎了自己嗎,趙兆能不ng一條過,有他徐浩一半的功勞。
沈輝笑着對趙兆說:“累說明你演戲投入,這種精神值得我們學習,大家說是不是該給她一點鼓勵?”
然後帶頭鼓起了掌。
攝影師、錄音師、燈光師還有幾個場工,以及在旁邊站着看戲的特約和羣演們,都跟着拍起了手,徐浩也跟着他們一起拍手,給趙兆鼓掌。功勞都落到了趙兆身上,他一點沒有失落,能不ng完成鏡頭,已經足夠他興奮了。
沈輝拍完手掌,示意大家停下來:“好了,趕緊準備下一條,我們爭取再來一個不ng,中午早點吃飯。”
把劇組衆人打發去各就各位,沈輝又笑着來到導演身邊,翹起大拇指說:“趙兆的戲現在是越來越精湛了。導演您眼光就是好,挑中了趙兆來演女主角,能挑起我們整部片子的大梁。”
劉健魁點點頭:“趙兆這女娃子。還行,演戲還不錯。”
沈輝以爲劉健魁謙虛,頓時做姿態說:“哪是還行啊,非常好,剛纔導演您不也是沒ng就讓過了,我也看了,趙兆的哭戲。那是非常好的,感情充沛投入有力。那整個鏡頭都調動的活了起來,這條鏡頭,趙兆全功。”
劉健魁皺了皺眉,翻眼看了看沈輝:“我是因爲小徐過了這一條。”
“啊?”沈輝沒反應過來。“小徐?”
“小沈啊,你眼光還要提高,導戲不能只看外表,要從內在去尋找這個戲。這場鏡頭,趙兆的表演,以我的標準看是還差了一股勁,浮於表面沒有沉下來。不過小徐的戲加分,入戲了,這樣的戲難找。不給過,我要是ng了,再來一遍他肯定找不到這種感覺了。”
似乎聽出了劉健魁的不滿。沈輝趕忙連連點頭:“是,是,導演您這麼說我也發現了,徐浩這小年輕,剛纔發揮的是很好,很入戲很有感覺。我還是經驗淺了。差點沒看出來,還要跟恩師您多學幾年。”
一記馬屁拍下去。劉健魁又笑了起來:“你還年輕,多看多學,不要忙着下結論,導演看戲千萬不能馬虎,演員來戲不來戲你都要隨時關注,不能忽略、打斷,這個你要記住了。”
“我一定記住。”
“嗯,去吧,去忙去吧,順便多指導指導小徐,這小子會來戲,但是經驗太少了,我看了資料,沒演過什麼戲,很多地方你讓他一個人揣摩,他揣摩不來。”
“好的,我一定好好指導小徐,其實我跟小徐投緣,我就覺得這個小夥子會來戲。”
劉健魁揮揮手,示意沈輝趕緊走,別扯淡了。他雖然喜歡被沈輝拍馬屁,但是不代表他眼睛瞎。
……
“小徐,你很不錯。”
沈輝人有些不堪,但是導演的話很聽,直接就過來找徐浩,給他指點演戲:“下一場戲,準備的怎麼樣了,跟我說說。”
沈輝的突然主動,讓徐浩有點反應不過來,他看得出來,沈輝對女主角趙兆,那是好的不像話,可以說到了拍馬屁的地步,但對一般小演員,羣演、特約,都沒什麼好臉色。
現在這麼主動,還笑得這麼燦爛。
徐浩有點心裡打鼓,便說:“都揣摩的差不多了,隨時可以演,導演。”
“別緊張,跟我說說,這場戲,你要怎麼演毛蛋。”
“我準備這麼演……”
起初徐浩還有點怵,不知道沈輝這態度有什麼潛臺詞,不過等他說出自己的想法,沈輝給予指正後,心裡面的這點小顧慮也就拋散了。覺得沈輝人還挺不錯的,便暢所欲言的說出自己的想法。
毛蛋應該是什麼樣的人,他對畫畫是什麼態度,連長給他留下了什麼樣的精神,用什麼樣的細節來刻畫毛蛋,爲什麼這樣刻畫。
徐浩把自己能想到的,一股腦的拋出來了,能與導演交流這是龍套演員的幸事,儘管沈輝只是執行導演。
而沈輝雖然人不靠譜了一點,專業知識還是很合格的,隨口的一些指點,一些經驗之談,都能讓徐浩獲益匪淺。這樣的獲益,勝過徐浩一個人閉門造車,十倍百倍。即便是天才還需要學習,何況乎徐浩。
徐浩貪婪的汲取沈輝身上的經驗,對於演戲白紙的他來說,這無異於在勾勒一副壯闊的油畫。
沈輝也在舒爽的接受徐浩的各種腦洞靈感,他的想法很簡單,徐浩的靈感就是自己的靈感,就是自己拿來討好劉健魁的工具。
就這樣,各取所需,兩人說戲說得不亦樂乎。
相談甚歡,幾近相見恨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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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白在這裡給大家推薦一部小清新的溫馨文《回到過去變成鼠》,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