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是個麻煩,很大的麻煩,對麼?”柳飛問道,很希望柳飛飛能多少告訴他一點兒事情的真相。
柳飛飛抱住他,頭埋在他的懷裡,眼淚如雨一般落下,道:“你不是麻煩,你是我的乖兒子。不管以後要面對什麼結果,娘都不後悔保全了你的性命。”
“娘,我走以後,你會怎麼樣?”柳飛突然問,又令柳飛飛震撼了一下。
柳飛不過是個八九歲的孩子,但聽他今天的話似乎已經覺察到什麼。柳飛飛忙抹去淚水,笑道:“能怎麼樣?還繼續這樣唄,說不定沒有了你,會有哪個官家把我贖出去做姨太太呢。”
柳飛悵然地道:“要是真能這樣就好了。”
柳飛飛道:“你一點也不怪娘過去那樣對你麼?我經常打你罵你,遇到什麼事都拿你出氣。”
柳飛微微一笑,道:“我是你兒子嘛,你不拿我出氣拿誰出氣呢?”
柳飛飛確實打過他罵過他,這些年她的生意冷淡,日子不好過,心情實在不好的時候就會拿柳飛出出氣。但被母親打罵的日子,比過去柳飛在S殺人組織內的日子強過何止千倍萬倍。
柳飛飛撫摸着柳飛的頭,喃喃道:“可憐的孩子,連自己的爹是誰都不知道,還要整天被我這個潑婦一樣的娘辱罵毆打……”說到這裡,她後悔地再次哭起來,“早知道咱們娘倆這麼快就要分開,我應該對你好一點兒的。”
柳飛勸慰道:“娘,其實你對我已經很好了。”
聽到柳飛的話,柳飛飛心中很是欣慰,收起眼淚看向他,微笑道:“飛兒,你是我唯一寶貝的兒子,娘就算是負盡天下人也要讓你活下去,所以,答應娘,將來無論發生什麼事都要活下去。不但要活下去,還要活得好,活得快樂。”
“嗯,”柳飛應道,“娘,我答應你,將來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會活下去,而且還要活得好,活得快樂。”
“好,真是孃的乖兒子。”柳飛飛道,將頭埋在柳飛胸口,淚水復又流了下來。
天黑了下來,春意樓裡的客人越來越多。外面有人敲了兩下門,同時響起的還有一個熟悉的聲音:“飛飛姐。”
“你翠玲姨來了,快去開門。”柳飛飛道,忽又一頓,叮囑道:“在別人面前,你要記得喚我姨娘。”
柳飛點了點頭,跑過去打開了門,入眼處卻是一個大花臉面具,還有小環那歡快地聲音:“飛兒,你看翠玲姨給你帶什麼好玩兒的來了?”
這小環當初只是個十三四歲的小丫頭,如今已經二十多歲,兩年前有個賣布的商人好心給她贖了身,離開了春意樓。爲擺脫妓籍,她隨了夫姓,改名尹翠玲。只是她仍居在渠洲,所以經常回來看望舊時的姐妹,對柳飛飛母子亦是多有照顧。
柳飛哪裡稀罕這玩意兒,但翠玲給他帶禮物,自是希望他喜歡。他不想拂了翠玲的意,故作歡喜興奮地將那花臉面具搶了過來,道:“咦,好玩兒,哈哈。”
翠玲嘻嘻一笑,寵溺地輕拍了一下他的小腦袋瓜,對坐在牀上的柳飛飛大聲說道:“飛飛姐啊,有件事想求你幫忙。”
柳飛飛道:“什麼事啊?”聲音亦比平常說話高出幾分。
柳飛心中一動,暗道:“看她們的樣子,似乎是故意做給什麼人看。”
翠玲道:“今個兒是我相公老母的生辰,他讓我弄幾道象樣的菜,待他晚上閉了生意回來,大傢伙慶祝慶祝。只是我一個人忙不過來,想把飛兒叫過去幫襯幫襯。”
柳飛飛笑道:“既然如此,你就把他帶去吧,只是別讓他在你那兒待得太晚了。”
翠玲道:“放心吧,過個把時辰我就把他送回來。”說完拉着柳飛離開柳飛飛的房間,下了樓來到一樓廳內。
廳內已有不少客人在吃喝,翠玲見柳飛手裡拿着她剛剛送給他的面具,當下在廳內駐足,笑道:“來,翠玲姨給你帶上。”說着將那面具拿過來戴在柳飛臉上,手掌一拍,道:“哎呀,真是個威武厲害的鐘馗。”
柳飛爲迎合她,故意擺出兩個鍾馗的姿勢,“哈!哈!”地叫了兩聲。
“嘻嘻,不錯不錯,這面具正適合你。”翠玲笑道,忽地一捂肚子,嘀咕道:“哎喲,肚子這麼不舒服。”拉起柳飛,一邊往後院走一邊說:“走,先跟我到後面等着,等我方便方便咱們再走。”
不一會兒,翠玲就拉着柳飛來到僻靜的後院,這裡左面是廚房,右面是便所,廚房後面則是爐竈房和柴房。
翠玲左右看了看,見附近沒人,便拉着柳飛進了爐竈房。
這裡原來只有一個燒火的小童,名叫趙飛。此時卻多了一個人。
此人一身金絲假緞,臉型偏小,面容清瘦,下巴尖尖,嘴上留有兩撇小鬍鬚,正是以倒賣人口出名的金大叔。
龍騰大陸等級制度嚴明,只有貴族纔可以穿緞,金大叔身爲商人,最多隻能穿假緞。
這種假緞質地比真緞要硬一些,穿在身上的感覺也不如真緞好,但表面看起來卻紋理細密,顏色鮮亮,很是好看。
“金大叔,怎麼樣,小飛同意跟你走了麼?”翠玲笑問。趙飛與柳飛名字只差一字,不過平時樓裡的人都喊柳飛“飛兒”,喚趙飛“小飛”。
柳飛一驚,柳飛飛說得被賣的明明是他柳飛。但很快他就明白了翠玲的意圖。
外面那個監視春意樓的男子很可能是衝着他來的,如果他這麼堂而皇之的跟金大叔走,那個人勢必追蹤而來。若是被帶走的是這個趙飛……
李代桃僵!
待那個男子發現,估計金大叔已經帶着他走得遠了。
金大叔嘴巴一歪,一臉兇橫之相,道:“這小子不知好歹,我好言告訴他被賣給了我,可是他卻說什麼也不肯跟我走。待會兒少不得還得麻煩爺動強。”
翠玲嘆道:“唉,可憐的孩子。”頓了頓,對那一直蹲在爐竈前悶着頭不說話的趙飛說道:“小飛,我給你出個主意。”
趙飛一聽來了精神,擡起頭喜道:“翠玲姨有什麼主意?只要能讓我別跟金大叔走,讓我幹什麼都行。”
翠玲道:“不瞞你說,這飛兒啊原是你柳姨表妹家的孩兒,因爲那家養不起,不得已交給了你柳姨來養。你也知道,你柳姨年紀大了,如今點她牌子的客人是越來越少,她想要找個人給她贖身,可是因爲帶着這個拖油瓶,以前的老主顧都不同意。她正愁怎麼把這孩子打發了。你既然不願意跟金大叔走,我看,就讓飛兒頂替你跟金大叔走吧。”
趙飛怔忡地看着柳飛,問道:“真……真的可以嗎?”
跟了金大叔,日後肯定要被賣到南院去,那裡的日子可不象女館這麼舒服。雖然女館的日子也不太好過,但可比南院強上好幾倍呢。他寧肯在這兒做個辛苦燒火的小童,也不願意跟金大叔走,柳飛能願意嗎?
柳飛道:“姨娘已經不打算養我了,我也不想再耽誤她。咱們倆就對換吧,我不在意的,反正不管到哪兒,橫豎都擺脫不了妓籍。”
翠玲道:“飛兒都同意了,小飛,你還猶豫什麼?”
趙飛道:“那……好吧。”說着拉起柳飛的手,“謝謝你。”
柳飛無語,說“謝謝”的應該是他,可是此時他可不敢多話。
翠玲又道:“不過,這飛兒是柳媽媽看中的,想讓他將來做個春意樓的紅牌兔兒爺,所以賣掉他柳媽媽肯定不同意。小飛,你穿上他的衣服,戴上這個面具,這兩天先假裝成飛兒。等到柳媽媽發現,他們都已經走遠了,想追也追不回來了,到時,她也只得留下你。”
翠玲一邊說一邊把那個花臉面具從柳飛臉上摘下來遞給了趙飛。
趙飛小孩子心性,一見這東西就歡喜得不得了,趕忙戴在自己臉上,應道:“好好,這個沒問題。”
片刻後,趙飛和柳飛互換了衣裳,翠玲又在柳飛的臉上、脖子和手上都抹了爐灰,乍看起來確實是一個燒火的小童。
“金大叔,這飛兒的面相、才學都在這兒擺着呢,他的價錢可不象趙飛僅僅值一百兩,到了風洲你至少能賣到二百兩呢。你以這個價錢買走這麼個人,路上一定要好好對他。”翠玲說着從袖兜裡掏出一個錢袋遞給了金大叔。
金大叔用手一掂,感覺裡面的銀子有十幾兩,當下爽快地應道:“放心,我曉得。”說完拉起柳飛徑直從後院的院門出了春意樓,在那裡早就有一輛馬車等在了那裡,金大叔抱起柳飛,將他塞進已經裝滿孩子的馬車車廂,然後自己坐到趕車的位置,鞭子揚起,一聲“駕”,那馬車便跑了起來。
見馬車走了,翠玲一顆心稍稍放下,拉着趙飛回到大廳裡,卻見有尹家小僕來稟報:“太太,老爺說,老夫人知道了他的打算,要求這次壽宴簡單辦一下就行。您也知道,老夫人節省慣了,不喜歡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