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有妖氣
這會兒的景象有些叫人哭笑不得,只見一個人高馬大的更夫拼了命地在前頭狂奔,邊奔邊喊救命,身後一隻胖乎乎的白色小狐狸正緊跟着他。
那狐狸通體銀白色,皮毛油光鋥亮的，沒有一絲雜毛，看來平日吃得挺好,肥嘟嘟的。那樣子像是隻剛剛長大的小狐狸，尾巴蓬蓬鬆鬆拖在後邊,圓滾滾的臉,就兩隻眼烏珠和一個鼻頭黑乎乎，倒是十分可愛。
“這更夫有病吧。”公孫趴在窗邊搖頭，“那麼大個人被只小狐狸追得滿世界跑,又不是老虎。”
說話間,那更夫已經衝入出巡隊伍裡了。
舉着出巡牌子的衙役們趕緊閃開道兩邊，這更夫連滾帶爬衝進來，嘴裡還喊呢，“快跑啊，狐妖吃人啦！”
喊着話，沒留神腳下被個坑一絆，撲了一跤，趴在了馬車前邊。
更夫仰起臉，就看到眼前一襲白衣，再仰起臉，一個白衣美男正看他……
“哎呀媽呀狐仙大人饒命啊！”更夫一捂腦門，“我陽氣不重啊，我陽痿……”
“說什麼呢你。”公孫順手拿起剛纔用來抽趙普的卷軸抽他腦門。
更夫被抽了一下，回過神來了，見眼前那麼多人，還有馬車轎子和好多官差，就搔着後腦勺坐在地上仰臉看衆人。這一看，他倒是認出人來了，“呀？這不五爺麼！您回來啦？”
白玉堂點了點頭，這是打更的小王。這小王雖說沒有武功防身，但能做得小王的基本都不會是膽小的，倒是頭一次見他嚇成這樣。
小王正發呆呢，就感覺什麼東西踩了自己腦袋一下，脖頸還毛茸茸被掃了幾下，一團白花花的毛球踩着他的頭往上一蹦。
衆人就見那隻剛纔追着他滿山跑的小狐狸，突然蹦了起來，正撲向馬車。
小四子伸手一接，接了個滿懷，笑眯眯來了句，“小狐狸！”
那狐狸趴在小四子懷裡，大尾巴甩了幾下，腦袋還蹭來蹭小四子的胸口，表現親暱。
小王張大了嘴，抖着手指指着小四子，“快……快放下，那是妖怪！”
小四子揉揉小狐狸的腦袋，有些不解地看那小王。
這時，馬車裡傳來了一聲虎嘯……原來是小五打了個哈欠，鑽出了馬車，直着前腿伸了個懶腰。
小王呆愣愣看着突然跑出來的大老虎，一口氣沒上來，翻白眼暈過去了。
“真沒用啊。”公孫忍不住搖頭，讓影衛們掐掐人中弄醒他。
小五伸了懶腰後就坐在小四子身邊舔毛，瞧了小四子懷裡的小狐狸一眼。
衆人原本以爲小狐狸非嚇壞了不可，不過說來也奇怪，那狐狸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小五，一點不怕。另外，不知道是狐狸天生給人比較奸詐的感覺，還是這隻小狐狸特別機靈，總覺得它黑溜溜圓滾滾的眼睛裡，有那麼一點點算計在。
衆人圍觀了一下這隻狐狸，公孫伸手拽住尾巴拽住腿仔細檢查了一下，就是隻小公狐狸，肥嘟嘟的。
“看不出來是妖精。”公孫眯着眼睛跟那狐狸對視。
趙普在一旁看着，莫名就覺得這倆表情有些像。
“呼……”
這時，那小王小王也醒過來了。
紫影拍了拍他，“唉。”
小王擡頭看了看紫影，之後又看到小五了，驚得張大了嘴。
“甭怕甭怕，不咬人的。”紫影蹲着問他，“你那麼大個人，被只小狐狸攆成這樣，丟人不丟人？”
小王估計這回也緩過勁來了，又看了看小四子手裡那隻眯着眼睛開始打盹的小狐狸，抓頭，“難道不是？”
“小兄弟。”
這時，包大人從後邊的馬車走了出來，走到跟前，問小王，“你因何指這狐狸是妖怪？”
小王看了看包大人，抽了口涼氣，問身邊紫影，“黑熊精？”
紫影擡手給了他一個燒慄，“找死啊你，這是包大人！”
“哪個包大人？”小王納悶。
“還能有哪個？開封府包大人麼！”赭影提醒他。
小王張大了嘴，良久憋出一句，“難怪那麼黑！”
說完，又捱了紫影一記燒慄。
小王仗着膽子起來看了看那小狐狸，良久，鬆了口氣，“包大人在這兒，估計這妖孽也不敢變身害人的。”
展昭就有些納悶，伸手捏着那狐狸的脖子提起來看了看，問小王，“你這麼肯定它是妖怪？”
“那是，我看着它變身的，還吃了個人呢！”小王說這話的時候臉都青了。
“你說什麼？”包拯一驚，展昭也不信，提着那小狐狸晃了晃，問，“你看着它變身還吃人？”
小王點頭，“我剛纔打更到一個巷子口，看到個男的躺在地上，臉灰白色的，雙眼直挺挺望着天死了。我再看啊，巷子裡一個人影一閃就躲到黑暗裡了……我就看到個白色的背影。沒一會兒，這狐狸就跑出來了，我可不嚇得就跑了麼，它還一路追我！這幾天松江府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個男人了，好傢伙，我還以爲自己活不了了呢！”
衆人聽到這裡，都回頭盯着展昭手裡的小狐狸看。
小狐狸一雙大眼睛左瞧瞧右瞧瞧，似乎還有些不解。
展昭將狐狸先交給了一旁的白玉堂，不過白玉堂有些嫌棄，沒接……歐陽幫忙提着，不過那狐狸斜着眼睛瞧着白玉堂似乎還有幾分媚態，展昭擡手對着它鼻子就彈了一下，小狐狸嗷嗷兩聲，看似挺不滿，甩着大尾巴掙扎起來。
小四子覺得衆人對小狐狸有些粗暴，就伸手接過來抱着。
公孫盯着狐狸看了一會兒，微微皺眉。
“怎麼了？“趙普問他。
“這是銀狐，也叫雪狐，不應該長在松江府，應該長在極北或者更加冷一點的地方。你看它皮毛那麼厚，南方不可能養出這種東西。”公孫皺個眉頭，“而且這狐狸給人一種家養的感覺。”
“家養還能看出來？”趙普盯着狐狸打量。
“你看它毛一絲不亂，而且野生狐狸大冬天的覓食艱難，怎麼可能肥成這樣？”公孫一挑眉，“它要真是妖精，變身了也應該是白胖子，不可能是美男子。”
“噗……”公孫話出口，趙普噗了一聲。
再看那狐狸，幽怨地瞄了公孫一眼，那神情……不知道是該說它有靈性還是有妖氣，那樣子跟聽懂了似的，特別詭異。
衆人彼此對視了一眼……是狐狸本來就這樣？還是真成精了？
展昭拿着剛纔那本《狐妖說》翻了翻,“嗯，這裡說讓狐妖變身的辦法有兩種，第一種，美男計！”
衆人都愣了愣，隨後好奇地湊上去看——何爲美男計？
“就是找個美男子親那狐狸一口，狐狸如果真是狐狸精變的，絕對把持不住，會變成人形。”展昭說着，瞄了白玉堂一眼。
在場衆人也都看白玉堂，那意思——你要不然犧牲一下？
再看小四子懷裡那隻小狐狸，那神情似乎還挺受落，微微眯着眼睛瞧着白玉堂。
白玉堂盯着那狐狸看了一會兒，突然拿着雲中刀輕輕一戳它肚皮，“你不變身我就宰了你。”
……
衆人沉默。
狐狸也沉默。
過了一會讓，白玉堂擡頭，“還沒變身呢，估計是真貨。”
展昭扶額。
小四子舉着小狐狸到白玉堂眼前，“白白親它一口試試麼。”
白玉堂堅決搖頭，“死都不！”
“爲什麼哦？”小四子想了想，遞給展昭，“貓貓也是美男的，親它一口！”
展昭想了想一嘴狐狸毛這事情也挺彆扭，也搖頭，表示不肯。
最後小四子遞給公孫，他爹一臉嫌棄，“我纔不呢，狐狸最臭了。”
趙普撇着嘴，“我討厭帶毛的東西……”
小四子嘆氣，“你們都好壞喔。”說着，捧着小狐狸親了一口。
……
衆人眨眨眼——想想看，小四子也算小美男，反正同齡的裡邊找不出比他美……更確切點說是可愛吧？也差不多。
於是衆人觀察狐狸的反應。
那小狐狸盯着小四子看了一會兒，湊過去，伸出舌頭舔了舔他的腮幫子，大尾巴甩了幾下，那眼神裡，似乎是在笑。
不過不管這狐狸眼神多像人，它確實是沒變身成人。
衆人又看展昭——還有另一種辦法呢？
“嗯……”展昭繼續翻書，“讓狐狸變成人的法子還真是不多，讓變成人的狐狸精現原形的法子倒是很多。不過書上說，狐妖在吃完人之後，必定會回覆原形！第二種方法就是將狐狸開膛破肚，看看它肚子裡有沒有人肉就可以了。”
“哇……”
展昭唸完，衆人都一驚。
小四子趕緊摟住狐狸，“那要是沒有狐狸不是也死了！”
公孫也覺得不太好。
展昭晃了晃書，“書上說的，其它就沒有法子了。”
“都別鬧了。”
這時，包拯板着臉說，“哪有什麼狐妖狐仙，荒唐，可能只是巧合。”說着，問那小王，“你說發現死人的巷子在哪裡？帶我們去。”
小王起先害怕不敢去，不過見那麼的人，而且包拯也是出了名的文曲星下凡妖魔難近，不如就帶着去，抓到妖怪，他以後打更也不用提心吊膽。
於是，衆人浩浩蕩蕩入了松江府。
其實松江府白玉堂熟得很，一聽小王提起那巷子的位置，他大概就知道是在哪兒了，包拯讓龐吉和歐陽少徵帶着大批的人馬先去衙門，自己帶着展昭等人，隨小王去看兇案現場。
殷侯和天尊也不打瞌睡了，好奇跟來看。
小四子帶着小狐狸一起坐着小五跟着衆人，那小狐狸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剛纔衆人對它都不太友好的緣故，對誰都不搭理了，就跟小四子顯得挺親密。
衆人跟在身後，天尊突然摸着下巴盯着小四子手裡的小狐狸發呆。
殷侯笑問他，“怎麼？”
“有些眼熟……”
“你親戚？”
殷侯一句話，衆人都像是被提醒了一般，下意識地回頭瞄了天尊一眼。
別說，天尊其實……各方面都還挺符合九尾狐妖的特徵的，而且這長生不老的……
展昭輕輕胳膊肘一碰白玉堂，“你去戳一下天尊尾巴骨試試。“
白玉堂微微張着嘴看着展昭，“我還沒活膩……你自己去。”
展昭扁嘴，“不敢，他疼你，不怕。”
白玉堂哭笑不得……
正這時，就見坐在小五背上，一手抱着小狐狸的小四子突然伸手，戳了天尊的屁股一下。
小四子一個動作，衆人倒抽了一口冷氣。
公孫張大了嘴——要死了！
小四子一下沒戳準，戳中了天尊的屁股，就說，“尊尊嫑動。”
天尊還就真不動了，小四子戳了他尾巴骨兩下，撩開他衣服的後襬看他屁股。
天尊摸了摸屁股還挺不解地回頭看小四子，“我屁股上有髒東西？”
小四子笑眯眯，“狐狸精的話，戳尾巴骨尾巴會冒出來！”
“當真？”天尊一樂，伸手一把拽住白玉堂，“讓爲師戳一下！”
白玉堂趕緊閃開，警告他，“你敢，我欺師滅祖啊！”
天尊撇嘴，“小氣。”說完，伸手去戳殷侯。
殷侯擋住他手，“有病啊你，這你也信？揍你！”
話沒說完，展昭到他身後，戳了戳，隨後也和小四子一樣撩開他衣服的後襬看。
殷侯無語地看着自家外孫……這個沒法揍，捨不得。
展昭和小四子一起研究了一下……目前看來所有人的嫌疑都可以排除了。
除了包大人比較嚴肅之外，衆人都笑鬧慣了，終於是來到了那條巷子附近，前邊已經燈火輝煌，幾個衙役站在那裡，還有捕快，應該是松江府的知府接到了人命官司的報案，派人來查了。
包拯衆人浩浩蕩蕩地來，前邊還有帶路的小王。小王一見前邊衙役就喊了起來，“劉捕快！”
前邊一個三十多歲，高大的男子回過頭，一眼沒認出小王，而是認出白玉堂了，“五爺。”
白玉堂點了點頭，顯然很熟，邊跟展昭說，“他是松江府的金刀捕快，叫劉鑫。”
展昭想了想——劉鑫這個名字似乎江湖上有一號，的確是幾個有名的捕快之一。
白玉堂上前跟劉鑫打了個招呼，告訴他，來的是包大人。
劉鑫供職在松江府，自然知道這幾天包拯就要來了，不敢怠慢，過來給包拯行禮。
白玉堂和松江府不少衙役都很熟，跟展昭在一旁，跟衙役們打聽消息。
“貴叔，松江府什麼時候開始鬧的狐妖？”白玉堂問一個衙役。
展昭打量了一下貴叔，五六十歲，很瘦，不過身體看起來挺健朗。
“唉，五爺，你這段時間不在所以不知道，這松江府也不知道撞了什麼邪了！這都死了多少人了啊。”老頭直搖頭，“每次死的都是壯年男子，每次都有人看見白色的人影和狐狸。”
“每次？”白玉堂皺眉。
展昭跟他對視了一眼——還真這麼邪門？
小王將自己看到的也說了一遍，劉鑫告訴包拯，基本都這情況，有目擊的，都看到背影和狐狸，兇案都發生在夜晚，地點不定，不過都是人少的地方。
公孫走過去，掀起了蓋着屍體的白布，看屍體的狀況。
看了一會兒，公孫皺眉。
“書呆，他怎麼死的？”趙普問。
公孫愣在那裡良久，開口，“不知道。”
這下，衆人都張大了嘴，瞧着他，異口同聲，“不知道？”
小四子也捧着腮幫子——哇！
劉鑫等人不太明白衆人爲什麼那麼吃驚，就道，“所有仵作都查不出死因，人就是死了，跟傳說中被吸陽氣的樣子一模一樣。我們連陷空島的盧夫人都請來了，檢查了所有屍體，她也說沒頭緒。”
白玉堂皺眉，“我大嫂也看不出來？”
劉鑫點頭。
這時，就見公孫站了起來，問劉鑫，“有房間沒？”
劉鑫不明所以，看包拯。
包拯點點頭，“這是我開封府的師爺，公孫先生。”
“哦！”劉鑫趕緊安排，吩咐人給公孫準備一間屋子，邊問，“先生有什麼用？”
公孫拿出一個裝滿了刀的小箱子，陰森森笑，“把屍體切開來看看，究竟是怎麼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