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廠不是旅遊景點,花花草草對金木吸引力不大,出生在龍王山的金木,那就是天天生活在植物園裡,松鼠、兔子等小動物也是司空見慣。
最神聖和最嚮往的地方就數那棟兩層小樓,金木想看看今天吳書記在幹什麼,還有那個令父親畏懼如虎的廠長長得什麼模樣,會不會像《西遊記》裡的妖怪——獠牙利齒,還是神仙胯下的坐騎——凶神惡煞。
但最讓金木上心的,還是盤算自己將來如何也能到小樓上班,過上神仙一般的日子,那是什麼樣的滋味哦!那要是回到龍王山,實打實是衣錦還鄉,全村男女老少都來看熱鬧,小明和三狗子豈不是前呼後擁?
想歸想,做歸做,帝王思想要不得!仰望星空浩瀚無邊,立足眼前腳踏實地,不讀書,一切都是空談。看看吳書記還有什麼辦法,阮廠長能不能爲我出馬?
金木膽怯怯地順了樓梯上了二樓,剛探頭探腦經過第一個辦公室時,掛着“辦公室”的辦公室裡的人就攔住金木:“誰家孩子不上學,亂跑?找誰?”
“老汪家的,找吳書記。”金木吸取教訓,不再唐突,把老汪搬了出來。
“哦,小三,吳書記一大早就到我們局裡去了。”
聽說吳書記不在,金木悻悻地下了樓,他鼓足的勇氣泄了下來:“吳書記是不是和我一樣受到致命打擊?從此一蹶不振,被‘瘌痢頭’嘲笑後去局裡辭職不幹了,那誰來幫我?父親會不會硬着頭皮再找阮廠長出面,阮廠長再給父親一個老虎洗臉……”
金木越想越往深裡想。人在絕望的時候總是往最壞處打算,金木甚至想到自己從此與學校無緣,父親去世後,自己無家可歸,就在城市流浪。
想到父親,金木神情恍惚地走回到傳達室。
老管看見金木像個無頭蒼蠅跑錯了方向,非常熱情,指着對面:“你爸爸在對面上班。”
一貫尊老愛幼的金木竟然忘記了禮貌,“哦……哦”兩聲,調轉頭,到了對面傳達室。
金木看見父親正在清理各種報紙雜誌和信件。金木興奮得像是挖到了金礦:“哇!《故事會》、《遼寧青年》、《讀者文摘》、《中學生學習報》!”
傳達室裡各種報刊雜誌應有盡有,單位的、個人的,金木進來後就安靜下來。他忘記了一切憂愁,如飢似渴地吮吸裡面的營養,以致老汪喊他吃飯了,金木擡頭問怎麼回事。
原來老汪生病後,單位就讓他在傳達室上班,裡面還有個煤爐,一張牀,老汪可以吃住。
最讓金木不可思議的是老汪傳達室裡還有一臺吊扇,金木沒想到還有這等好事,自豪地問老汪:“爸爸,你也是領導吧,待遇怪高的!”
“我身體不好,就在傳達室工作,單位照顧我!”
“哦,那一定是傳達室主任,對門的管叔叔歸你領導!”
“他左我右,不分彼此高低,也有人擡舉我們倆,都喊主任,我聽了肉麻,就保持沉默。可是老管還喜滋滋的,說他在左,頂多就是個副主任,協助我工作。這些人真會調侃,要是我們倆都當主任了,那我們單位不都是官了,開國際玩笑!”老汪罔顧陳規陋習,鄙視潛規則,不願約束羈絆,安於現狀。
感覺傳達室的待遇和龍王山還是有天壤之別,金木興奮得把吊扇開得發瘋似地轉動,吹得傳達室裡一片狼藉,老汪裹緊衣服,一邊撿起地上的信件報紙,一邊制止金木:“冬天到了,凍死了,快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