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千魔獸甲士們行軍時揚起的黃褐色塵埃已經成功地漫進了貝隆城內,霎時間大街小巷一片烏煙瘴氣,由於細小的沙礫浮動在空氣中,人們的呼吸都變得不太順暢。
“怎麼回事兒阿,怎麼好端端地突然有沙子了呢?”
一家麪館的顧客一邊死死地罩住碗口不讓沙子飄進去,一面心懷憤懣地看着鋪天蓋地的黃土發着牢騷。
隔壁酒樓裡的老闆大聲喊着,“怎麼回事兒!怎麼回事兒啊!這還讓不讓人做生意了?”他一邊喊,一邊拿着手裡的算盤走出簡樸的小酒樓,不過濃濃的沙土煙靄遮住他的眼睛,他只瞧得見眼前模模糊糊的全是沙礫。
“父親,父親,這可如何是好阿,魔族大軍攻進來了。”
雷少爺慌慌張張地向他的父親求救,可是成效好像不怎麼好。
“如何是好?我怎麼知道——趕緊收拾收拾東西走人吧,說不定還能趁天黑之前跑到下一座城裡去。”
現在的國際形勢是這樣的,一城一國。
各國之間雖然流通着專用的通行證,可是這麼重要的證件一般只在城主或者外交使節的手裡。像雷山這種富庶的家庭如果要外遷就相當於放棄自己在這座城池裡打拼起來的一切。就算裹了周身的細軟帶上,也定然會被那些守城的士兵們搜刮個精光。這樣一來,他們極有可能會淪落到吃不飽穿不暖的境地,也就和他今天欺負過的那個衣衫襤褸的小夥子差不多了。
最關鍵的一點是,他們沒有足夠的強大的實力。唯有實力,纔是走遍天下的開道牌。
想到這些, 雷雲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噤,“父親,我們真的要走嗎?”
“不走,難道等死?”
“這......”
只怕雷少爺看清了城外的局勢之後,絕不會再產生半點猶豫,一定立刻卷家當走人。
城門下林立着兩千魔獸。漫漫黃沙中只能聽的見那整齊的呼吸聲和嘯風吹過的聲音。一城一軍的對峙,似乎已經陷入了僵硬的狀態。
那當先的貓熊生物眯起眼睛,輕蔑地瞅了軍都司一眼,勸說道:“開城,投降。我饒你不死。”
魔獸的承諾可信嗎?
當然!在這個世界上若還有生物的承諾是可信的,那或許也就只有魔獸了。只有人類這種狡猾的生物纔會毀約,自然,要排除一些氣質高潔的人。
我若是開了城門,城中百姓還有活路嗎?我爲之守護了十二年的貝隆城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地就放棄呢!就算我活着,在這樣的時代裡,我又能活多久。
“統領有什麼要求,儘管提,有話好說嘛。”
軍都司現在還不想拉下臉來直接打一杖,這樣就算勉強守住了一日,也絕對抵擋不住第二日。
“年輕人,我倒是很佩服你的定力,在我面前,還能如此泰然自若。”貓老大捻了捻他兩腮的鬍鬚,笑道:“我們的魔尊大人,想要全城的人作爲祭品練就一枚丹藥,你肯嗎?”
全城人的性命!?魔族瘋了嗎?這幾十年還從來沒有發生過這麼慘絕人寰的事件,因爲一旦發生,人族和魔族之間的和平條約便會被直接撕碎,那麼這保存了近百年的人魔之間的平和就會被打破。雖然邊緣地區的摩擦不斷,可是從來沒有影響到兩族之間平穩發展的根基。
現在,貝隆就要成爲第一個犧牲品了嗎......
軍都司一開始就面臨着這種價位的交易,這倒叫他失了方寸了。
“當然不肯!”
一個穿着玄黑色輕鎧,腰間佩有一把黑色劍鞘的長劍,留有帥氣的斜劉海的少年走上城頭,毫不畏懼地迴應道。
“少城主......你怎麼來了。”
“我怎麼不能來?”少城主抽出腰間的墨羽劍,直指貓祭祀,“要打就打,哪兒來的這麼多廢話!”
軍都司聞言一驚,“別衝動阿,少城主,城主呢?”
那帥氣的少城主眉毛一揚,小聲道,“我爹有事去了,等會兒才能來。”
“別人都打到城門底下了還能有什麼事情阿?”
少城主的聲音又降了一個調,“我告訴你,你可不許告訴別人阿。”
你這小子還真頑皮了,都這會兒了還來這套。
“快說呀。”
少城主附耳過去,“......”
“這......這......好吧......”
這個消息聽得軍都司是欲言又止阿,“那軍營內的軍長呢?”
“你說那個老色鬼阿?他剛死了。”
“什麼!死了?!”軍都司的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我早上還看見他了呢,怎麼就死了?”
少城主面不改色地說,“好象是被毒死的。似乎,是某種煙霧系的毒素。”
看着城頭上那一老一下像是在拉家常一個嘀嘀咕咕個沒完,貓祭祀頓時覺得自己的威嚴好像受到了挑戰似的,“你們倆有完沒完,開不開城門阿?不開我可就打了!”
城內的兩個小傢伙對城外的情況毫不知情,還在往那邊趕。
黑小貓熊三步兩步地跑得飛快,龍小浪必須一直保持百米衝刺的速度才能做到不丟失它的視野。
終於,它在城門下停住了。
你說它爲什麼停住了?因爲城門關了唄,它出不去了。
“喂,過來!”貓熊回過頭來衝着龍小浪吼道。
龍小浪左顧右盼地觀察四周,居然一個人影都沒看見,心下生奇,直到耳邊響起了瞭望塔上一個人高聲呼叫:老少鄉親們快跑阿,魔獸打進來了。它們說要把你們全殺了,快跑阿!
嗯?魔獸來了,還要把我們全殺了!
龍小浪雖然還沒弄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可是他心裡已經約略有了一些瞭解,魔獸來了,正在城門外,還要屠城——那我可不就死翹翹了嗎?
突然推斷出了這一層面,龍小浪一口氣還沒喘順過來,立刻又加速往反方向跑。
“喂!喂!你跑什麼呀!嘿!”小貓熊一個縱身擋在龍小浪身前,“你又要去哪兒阿?”
“當然是逃命阿。”
小貓熊插着腰,“我真服了你了,你會隱身你怕毛阿?”
好象是,可是魔獸能不能看到他隱身呢。他可不確定,所以他還是要跑。
一隻黑黑的肉掌在他面前一晃悠,四根銀色的爪子在黃沙的遮掩下還是閃爍着耀眼的白光,閃疼了龍小浪的眼睛。
“我要你幫我一件事情,你幫不幫?”小貓熊說着,又揮舞了一下它漂亮的爪子。
龍小浪可沒有信心跑得過它,而且他隱身的秘密都已經被它知道了,他現在可是說是走投無路了。
“幫,幫,十件事我都幫!”
“好,把我送到城頭上。”
“你去那兒幹嘛?”
“要你管?送我去就是了。”
“你不會又幹壞事吧?”
“什麼叫又阿?”小貓熊懶懶地眯起眼睛,有意無意地晃了晃它的爪子。
龍小浪賠笑道:“我送,我送。”
走到城牆下,看到圍得滿滿的全是披堅執銳的士兵,他們之中彷彿還有交頭接耳的。
“喂,你說城主幹嘛去了,敵人就在跟前了,他不見了,不會臨陣脫逃了吧!”
另一個重重地拍剛纔說話人的鋼盔,“你說什麼呢?你新來的吧!你可知道城主陪我們打過多少會杖了,他怎麼可能會怕死呢?”
“這也說不定阿,說不定人歲數越大越怕死呢?”
剛纔拍人的那個又拍了這個人的腦袋一下,“你的眼睛是擺設嗎?你沒看見少城主在城樓上嗎?小的在,老的怎麼會跑呢?”
“聽上去好像有道理。”
他又拍了這個人一下,然後忽地縮回了自己的手,估計是被鋼盔彈得生疼。“什麼叫好像!我告訴你們,你們誰都不準質疑城主!就算整座貝隆城都倒塌了,所有的人都死了,只剩下一個人在守城了,那個人一定就是我們的城主!”
四周的人忽然都陷入了沉默。
“這些士兵心態倒還挺不賴阿,難道他們不怕死嗎?”
小貓熊隱着身一一走過他們,小聲地評頭論足道。
“應該是平時軍紀不嚴導致的吧——不過沒關係,反正他們今天都是死。”想到這裡,貓咪“咯咯”地笑了,像一個人類小姑娘一樣。
龍小浪抱着它走到了城樓一處陰暗角落,突然就聞到一股子臭味,急忙騰出一隻手來捏着鼻子,“這城樓怎麼會這麼臭呢?”
“就是就是。快帶我上去,快點兒,我受不了了!”小貓熊捂着鼻子催促道,它這樣發出的聲音可真是輕柔又好聽。
突然從那出角落裡傳來一個老者的呼聲,“哎喲,終於過去了,終於過去了。”
“嗯?這不是城主嗎?”龍小浪以前見過他,他一頭標誌性的捲毛是在太惹眼了。
小貓熊覷了一下,“咦,你們城主真噁心......”
“人有三急嘛。”
“快帶我上去,別磨蹭了!”
老城主徐徐走上城頭,本來雙腿就由於蹲得久了有些發酸,看到城下綿延不斷的魔族士兵突然就腳下一空差點倒了下去,還好少城主及時扶住了他。
“老貓阿,你這次來,所爲何事阿?”老城主在十年前見過貓祭祀一次,那一次過後,他們好像還有點交情的樣子。
貓祭祀吹着貓須瞪着眼睛,大吼道,“你個老不死的!我都打進來了,你居然還不出現——你是在挑戰我的耐心嗎?”
“你這老貓,這麼多年沒見,怎麼一上來就這麼無禮阿?”
老城主的氣息勻稱了下來,忽地又問道,“對了,你來幹嘛來着?”
“我XXX...”
兩位上了年紀的人交流起來,難免有些困難的。
年輕的可就大不一樣了。
城牆上的視野很開闊,這個時候黃沙散得差不多了。
“那就是你老爸?”龍小浪指着那個光着一隻腳的傢伙道。
小貓熊驕傲地說,“是阿,怎麼樣,很威風吧?”
那是一個長得與人一般高大的貓臉生物,他面圓耳廓,一雙漆黑眼睛不怒自威,身條精悍,身着一套玄黑色寬闊西裝,手持一杆朱纓鐵骨的長槍,削地鋥亮的槍尖反射着日頭的光輝,整個人就像英氣勃發的人類將領一樣,統帥着兩千魔族甲士——“這就是你爸?”
“是阿是阿。”它認爲它爸爸的這副尊容可是很值得萬人敬仰呢。
龍小浪看得他如此酷似人型的樣貌,又瞅了瞅他身後有着各種生物形態的魔獸,心裡有些納悶。
爲什麼魔族的巨頭這麼像人呢?
歷史告訴魔族,只有人型的機動性,施法的靈活性以及最各種地形的適應性是最強的。
那麼強大的魔族成員都會分散出一部分靈力來修整自己的身形,儘可能接近人類的身形。
小貓熊發現了他表情的異樣,以爲他是被自己老爸的樣貌給震懾住了。隨後又仔細看了看它那慈祥尊敬的老爸,迫不及待地想要下去找他。
一小道黑影“嗖”地從城樓上滑下去,慢步走到貓祭祀身前,奇萌無比地叫了一聲“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