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蘇永跑到軍器庫去,本想重新挑把鋼刀,誰料怎麼挑發現都不如那血脈刀好使。那血脈刀又輕又薄,鋒利無比,就是硬度可能差了一點。
最後他只挑中了個烏黑的劍鞘,剛好把那血脈雙刃刀插了進去。
之後援兵開始集中,列隊疾速上路。
到了傍晚時分,六千人的隊伍終於趕到了邊陲第一大城--龍翼城。
遠望龍翼城,只見燦爛的火燒雲之中,這座大城就像一個黑色的巨大山頭,靜靜矗立暮色之中,說不出的莊嚴與穩重。
漸行漸近,蘇永不由倒吸一口涼氣。只見城中高城大樓,佛寺亭閣,數不勝數,更有無數豪門大戶,商行旅館,酒肆園林,比之鳳凰城不知繁華了多少倍。
日,這莫非就是俗稱的塞上江南?蘇永頭一回覺得自己像個土包子。龍翼城與鳳凰城不過相隔三百里,咋就相差這麼大呢?
早知道我之前就過來這邊發展了!
不少士兵都是頭一次來到龍翼城,心中也是驚歎不已。
只可惜城外那驚天動地的喊殺聲,卻是破壞了這座大城的氣氛。城中商鋪大半早已關門,有些更是不知遷到哪裡去了,只剩下那些開始破敗的酒旗,在傍晚的風中獵獵作響。
稍事休息之後,蘇永等人就在自己都頭的帶領下,奔上了足有二十丈高的龍翼城牆。
這時候剛好雁蒙大軍正在退兵準備下一波攻擊。看着城下萬千如同潮水一般翻涌的雁蒙大軍,別說蘇永,即使是那些已經有了經驗的老將士,也是吃了一驚。
這雁蒙大軍果然厲害,且不說遠處那鋪天蓋地的架勢。就看這退兵時候,萬千黑乎乎的皮甲戰士,一個個速度飛快,卻又保持着有條不紊的陣型,就可知這些戰士的素質了。
黑森林那個偷襲的夜晚,由於夜間漆黑,加之衆多雁蒙人沒有穿好衣甲,蘇永還對他們不大感冒。
此刻看去,只見城下那萬千戰士,個個牛高馬大,頭戴氈帽,身穿黃褐色牛皮甲,腰掛彎刀,竟是非常類似前世所知的蒙人健兒。
只是他們的眼珠卻全是通紅的,就跟兔子一般。
一個兩個可能遠看還不怎麼清楚,一大片都是紅色的眼珠,卻就像長串的小燈籠一般了,蘇永不禁暗暗驚奇。
我、日啊,怎麼就像鬼魅似的?莫不是得了紅眼病吧?如果在夜間遇到這眼睛瞪我一眼,我恐怕早得落荒而逃了。
皮甲將士人手一副皮盾,一邊有秩序的倒退,一邊豎起皮盾擋着城牆上不時射來的箭支。不時有些士兵倒下,如果一時無法爬起,同伴就毫無感情的把他們踩成肉醬,絕不停下一步。
日,夠狠的!蘇永此時才明白什麼叫做人命如草芥。
待的退出數百米,弓箭已經不能傷人,城上守軍也就停止了施射。
城下除了留下數十個巨大的投石機,就是無數的屍體。投石機的木杆上,早已像刺蝟般釘滿了箭支。而地上堆積的屍體,大多是雁蒙人的戰士,也有不少炎龍將士,乃是被敵人攻城時擊落。皆是慘不忍睹。
蘇永身遭的城牆,已被投石機的石頭砸的坑坑窪窪,旁邊還有不少圓石緩緩滾動。
有個只剩下一隻胳膊全身血污的炎龍戰士靠在牆角里,眼看也是活不成了。
但蘇永卻立即奔了過去。
“水……”他聽見那將士無力的呻吟了一聲,急忙把腰間的水囊解了下來,拔開塞子送到他的嘴邊。
這名將士喝了一口水後,臉上露出一個滿足的笑容,然後頭一歪,就已不能再動彈了。
這就是戰爭?蘇永心中不停的問着自己。
旁邊的孫尚武走了過來,拍了拍他肩膀:“看多了,就會習慣了。”
他茫然的點點頭,卻見自己的同伴正在悶聲不響的收拾着那些死去的將士身上的裝備。弓箭、大刀、鐵槍,甚至頭盔也拿了過來。當下也從這位單胳膊仁兄身上解下了鐵胎弓和一壺羽箭。
他不會射箭,不過他知道,在對方攻城的時候,就算你閉上眼睛往下面瞎射,也總會命中一個。
不多時,他又把七八個圓石推到了自己腳邊。狗日的,來吧,看老子砸斷你們的狗腿!
雖然他已不是什長,但趙固孫尚武燕青等人,還是圍在了他的身邊。
舉目望去,敵人已在點算換兵,新一輪的攻城戰馬上就要來到。自己一方中,傷兵也都已擡了下去,原來的守軍也已有了補充,只是人數卻是遠遠不夠。
蘇永四顧了一眼,突然氣得跳了起來。
“那些狗日的銀龍兵呢?他、媽的都躲到哪裡去了?”
原來他一看之下才發現,城牆上除了鐵牛那一百號白色盔甲戰士外,再也找不到一個銀龍軍士。
他、媽的不是之前還來了一萬名銀龍軍士嗎?難道全死掉了?
不可能!城下雖然屍橫遍野血跡斑斑,但那一身白色盔甲那麼拉風,很容易就能分辨出來,城下的死難者,根本就沒有銀龍軍。
那……根本就是讓自己這幫人做炮灰啊!不說一路過來疲乏不已尚未休息,就算一個個剛睡足十個小時,以這點人數也無法抵擋敵人。
來攻的敵人遠遠目測足有二萬人之多。而自己一方,怎麼算也不到八千,有些還是剛纔沒有換下的加班人士。
這怎麼打?其他人都哪去了?
在他一吼之下,黑旋風的將士才發現了這個事情,不由一個個面面相窺。
這時一個龍翼守軍將官走了過來:“我們苦守良久,有些兄弟實在無法支持趕去休息了,城上這些,已經是所有我們還能活動的兵力了。至於銀龍軍的弟兄,蕭長風將軍說了,銀龍軍的優勢在於衝擊砍殺,而非守城。長風將軍已跟雁蒙三虎之一的木託魯約好明早出城一戰,所以他的部屬正在休息當中。”
日,還有個什麼雁蒙三虎,加上之前的炎龍四傑,看來這年頭啥都講究個名頭啊!蘇永冷冷一笑道:“今晚能熬過去再說吧,還談什麼明早出城一戰!這些狗屎將軍,派頭真不小!”
這名將官也只能無奈一笑:“大家盡力堅持一下,等待生力軍前來支援。”
他口中的生力軍,自然就是剛纔到來的六千人了。但趕了三個時辰的路,沒有一兩個時辰的休息,哪裡能恢復過來?蘇永按着自己騎馬早已磨的痠痛的雙腿,心中暗道倒黴。
看着猶如滔天巨浪一般涌來的雁蒙大軍,蘇永不由站了起來,高舉雙刃刀,跟着守軍將士齊聲高喝道:“天佑炎龍,絕不後退,殺!”
轟!無數的雲梯撞在城牆上,城牆似乎都搖動了一下。跟着更多的雁蒙人立即攀附而上,就如同巨浪最前面的那一組浪花。另外一些體型更爲魁梧的雁蒙大力士,則開始熟練的去推動投石機,安裝圓石準備投射。
“放!”這樣的口令此起彼伏,一個個指揮官和都頭揮手之下,無數的白羽箭,飛蝗一般往下方落去,就像那漫天的蒲公英花朵。
咄咄咄!……
這些花朵開在雁蒙人的皮甲上,立即現出一股絢爛的色彩。一朵朵的梅花慢慢畫出,一個個身影不停倒下。那淒厲的慘呼,給這畫面配上了一個完美的場景音樂。
那無數攀附雲梯的身影,從白羽箭中不停慘呼着殞落,還沒落到地面,身上早已有如刺蝟,還插傷了下方那些躲閃不及的同伴;那不停拉動投石機的大力士,石頭尚未發出,被羽箭插上手臂,再也無力控制,只得任由大石滾下,把自己砸成肉醬。
“殺啊,殺啊,殺他、孃的!”蘇永紅着脖子把那七八塊石頭扔了下去,看着那些半空中翻滾下去的雁蒙士兵,心裡無來由的一陣興奮。
“來,拉着我!”
蘇永把石頭扔光,看到城牆側面兩米處的一個梯子頂部,用手推了推竟然推不動,伸頭探出去看了看竟有十多人在這梯子上正飛速往上爬,立即招呼趙固等人。
趙固燕青兩人拉着他雙手,他俯身一腳支撐,一腳就往那梯子上蹬。
靠,這紅眼睛的東西好重!
鼓勁三次,終於把那梯子蹬離了城牆,只是沒想到那梯子垂直半晌,並沒有掉下去,竟又向城牆這邊撞了回來。
呯的一聲,梯子再次重重撞在牆上。
媽的!蘇永火了,再次全力一蹬!
日,怎麼這麼輕了?原來那十多人在撞向城牆那一刻,早已被這股巨大的震動摔了下去,只剩下一個空梯子。
哈哈哈,蘇永放聲大笑起來……狗、娘養的,不摔死你!
可惜快樂的時光總是太短,隨着雁蒙大軍的逼近,隨着那數十個投石機終於像扔手榴彈一樣把圓石拋了上來,隨着蘇永用盡吃奶的力氣把箭壺裡的羽箭射光,隨着痠麻的雙手再也無法推動那沉甸甸的梯子,他終於也只剩下手裡的一把刀。
雁蒙人付出的代價自然是巨大的,但也不能不佩服他們悍不畏死的精神。
而此刻守軍將士們的眼睛也已一片通紅……他們終於迎來了性命攸關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