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婕拜別吳長天,便趕緊離開了地室。
望着仙婕離去的身影,吳長天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終於將未了的心願交託了下去,他只希望仙婕能夠不負所托,替他完成最後的夙願,在心底裡默默地祈禱着仙婕能夠安然出去。
回首看着背後所有的罈罈罐罐,聞着各種藥材氣味,他終於感到厭倦了,也累了,自知害人無數,罪孽深重,莫不是想着鬼門醫學的精粹,莫不是顧忌自己一家老小的生死,自己早就一頭撞死了。
如今心願已了,萬事成空,吳長天發了瘋似的在地室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待終於笑累了,他的眼眶早已溼潤。
他細細挽開兩邊的長髮,走到藥櫃之前,打開了其中一個櫃子,伸手取來一瓶藥,這是一瓶毒藥,他似乎早就想過了死,也早有準備,毫不猶豫地擰開瓶塞,直直將瓶中之藥灌入喉嚨,隨後,將手中藥瓶往地上狠狠一摔,帶着身體的釋放,靈魂的釋放。
他覺着腹中開始劇痛,嘴角亦緩緩滲出血來,望着右側桌臺上跳躍的燭焰,他掙扎着往右側桌臺而去,他顫抖着拾起那燭臺,忽而一陣抽搐,倒在了桌臺下,他用盡最後的力氣將手中的燭臺扔進了那堆他再也不願看到的藥材上。
那些藥材大部分都是乾燥的藥材,不一會便燃起了大火,濃煙充斥着整個地室,火光亦越來越亮。
吳長天曾親手製作了各種配比成分的嗜香毒,這些毒也侵染到了衆多少女的骨髓,他自知隨着自己的離去,谷主只能動用備存的解藥,那些少女最多也就只能活兩年了,他有想過在解藥上動手腳,讓美人谷所有精心培育的諜報工具漸漸毀滅,可惜,他終究覺着有負這些少女,便最終放棄了自己的想法,以最後的兩年當做是自己對這些少女的一點補償。
他的眼睛到死都沒閉上,直到被整個大火吞滅。
仙婕出得地道便依着往常地經驗跳上了房頂,她沿着房頂小心翼翼地來到關押兩隻白雕的地方。
揭開幾片瓦,看到底下並無人看管兩隻白雕,仙婕便飛身下至長廊,趁着無人便悄悄潛入白雕的房間。
剛一進門,那雄白雕便認出了仙婕,忍不住鳴叫了幾聲,恰在此時,谷主從外面走廊經過,步伐聲傳入仙婕的耳朵,仙婕立時將手指舉止脣邊,對着雄白雕輕輕‘噓’了聲。
那雄白雕倒也通靈性,見到仙婕的手勢,便停止了叫喚,安靜下來,只是一直望着仙婕。
谷主聽到房內白雕在叫喚,有些好奇,素日裡,兩隻白雕絕不會輕易叫喚,今日怎麼突然叫喚了,於是便謹慎起來,她踱步往門邊而去。
仙婕透着窗戶紙見着那道身影越來越近,不由得緊張起來,便躲在門角,隨時準備應對突發狀況。
谷主伸手正待要推開房門,互見前方不遠處的房門冒出一股煙氣,不由得縮回了手,便疾步往那冒出煙氣的房門而去。
谷主上前,見是煉藥的那間密室,頓感不妙,用力推開房門,一大團煙霧涌了出來,裡面煙霧繚繞,谷主不由得嗆了一口氣。
隨即閃開一旁,叫喚道:“快來人。”
不一會,幾個谷的管事及五位長老,碧嫣及兩位壯漢便聚到了走廊上。
“快救火,快。”谷主生怕吳長天死去,便緊張地大聲呼喚道,
仙婕聽着外面嘈雜的聲音,便趁着外面的聲響來到關押着白雕的鐵籠之前,伸手安撫着雄白雕的頭部,那雄白雕乖巧地任憑仙婕觸摸自己頭部的絨毛,雌白雕見雄白雕如此乖順,便也沒有做聲,只是斜着頭呆呆地看着仙婕,似乎很好奇。
想着時間緊迫,仙婕只是稍許安慰了雄白雕,便轉而退開兩步,運集內力朝鐵籠外的大鎖一陣摶擊,那鐵索便duang地一聲跌落地下,隨後,仙婕又把另一隻鐵籠的鎖震開,待兩個鐵籠相繼打開,兩隻白雕便歡快走出鐵籠,互相親暱地交貼着頭,輕微地發出歡叫的聲音,由於外面爲了救火,甚是嘈雜,谷主等人便未能察覺。
仙婕趕緊從兩袖取出兩根白色布條,將布條兩端各系於兩隻白雕的腳爪上。
走廊之外,煙霧漸漸開始淡開。
由於是禁地,谷中也只有這些人有資格呆在禁地,故而,救起火來,捉襟見肘,中谷管事只能先打開房門,將房內煙霧散發開,待煙霧散去差不多時,中谷管事隨即走入房內,啓動地室的開關,那道口子剛一露出,一股濃煙伴隨着火光傾瀉而出,見着口下的火勢,中谷管事立覺無奈,隨即從房內走了出來稟報道,
“稟谷主,地室已經成爲火海,無法施救了。”說着便嗆咳了一下。
谷主聽後將手中柺杖狠狠釘在地上,做了個封閉地室的手勢。
正在煙霧繚繞之際,伴着一道猛烈的破門之聲,兩隻白雕舛出門外,一陣展翅便雙雙飛起,隱約間還有一道白影,谷主她們猝不及防,未及反應過來,那兩隻大白雕便已經飛向暗黑的天際,在那起飛的瞬間,谷主隱隱看到了仙婕的面頰,面露驚色。
當年仙婕年幼之時,一隻白雕馱負綽綽有餘,如今仙婕已經長大,一隻白雕已經不能馱負自己,故而,仙婕想到了將兩隻白雕用布條與自己相連的辦法,讓兩隻白雕協力將自己馱運出美人谷,恰逢吳長天焚火分散了谷主等人的注意力,仙婕與兩隻白雕也算有驚無險地逃出了美人谷。
兩隻白雕拉着仙婕唰地飛向蒼茫的天地,兩道暗影夾雜着中間的一道白影,緩緩消失於黑暗的天際,隱隱傳來一陣白雕自由的啼鳴。
谷主等人只能眼見白雕振翅飛離,徒嘆奈何。
中谷管事立即跪倒在谷主之前,
“老婦失職,請谷主責罰。”
谷主心中怒氣隱隱,想着製藥之人已經死去,那些中了香毒的諜報工具亦有可能覆滅;想到兩隻白雕突然飛離,失去控制,今後傳遞信息也成了障礙;再想到親手培養的諜報佳人,眼看即將要安排進入皇宮,在南宋最高層插上一枚棋子,而這枚棋子卻突然不爲自己所用。谷主再也無法遏制心中的怒氣,一腳將跪在地上的中谷管事踢飛兩丈開外。
那中谷管事負責中谷禁地的戍防,如今卻出現如此大的疏忽,被谷主踢得口吐鮮血,亦不敢有所抱怨,立即又爬起跪在地上。
谷主狠狠地對中谷管事說道:“你,回去好好反省這禁地的漏洞,像今天這種情況,我再也不想看到第二次。”
中谷管事立即磕頭謝恩,“謝谷主不殺之恩,奴婢一定儘快查出禁地戍防漏洞。”
谷主一臉憤懣,今日之事打亂了許多她本有的計劃,她便又要開始盤思新的補救措施了。
這美人谷機關重重,地勢複雜,進出頗爲不易,而仙婕卻另闢蹊徑,直接利用兩隻白雕從空中脫離禁錮重重的美人谷,就這一點,便讓谷主在內心暗生欽佩。
大長老上前問道:“谷主,這谷中佳人逃離了美人谷,這皇帝選妃之事該當如何?”
谷主就此問並未有難色,而是極爲自信地說道:“這姑娘果真不是一般人,我倒小覷了她,不過,量她也逃不過我的手掌心,她以爲逃出了美人谷,本谷主就抓不回她了嗎?這美人谷豈是她想走就走地地方,放心吧!過不了多久,她自然還會回到這谷中的。”
大長老等人聽着谷主的回答,皆面露疑色,不過想着谷主做事向來留有後招,看着她一臉自信,想來也是胸有城府,便不再詢問。
兩隻白雕煽動着雄渾有力的翅膀,拉着仙婕自由地在天際翱翔,時不時發出幾聲歡樂的啼鳴。
雖是黑夜,仙婕看不到下方的景色,但是,估摸着,自己也該飛出美人谷好遠了,兩邊微風呼呼而過,這種感覺讓她想到了自己初入仙女林騎在白雕身上飛翔的情景,時隔多年,竟不想還能與白雕重逢,並在此關鍵時刻雙雙互助獲得自由。
仙婕閉上了眼睛,靜靜地享受着自由的美好,享受着在天空高處的那種清靜。
兩隻白雕奮力拍打着翅膀,似乎也感覺到了美人谷的威脅,似乎也再也不想回到那種地獄般的日子,故而,盡力地飛着,只想着離美人谷遠遠的,遠遠的。
飛過幾座大山,飛過幾條大河,飛過底下無盡的蒼茫大地,直到飛累了。
兩隻白雕徐徐降落在一片空曠的草地上,仙婕兩腳輕盈落地,隨即去掉縛在身上的布條,亦幫兩隻白雕去掉縛在爪上的布條。
兩隻白雕喜獲自由,互相跳躍着,啼鳴着,好不歡快,仙婕望着這對重獲新生的白雕,望着它們恩愛纏綿的樣子,不禁想到了正哥哥。
方纔的欣喜轉瞬便消逝,轉而一層淡淡的悲傷和擔憂爬上臉頰。
白雕似乎看出了仙婕的悲傷,雙雙停止了跳躍啼鳴,而是用頭輕柔地蹭着仙婕的臉頰,那毛茸茸的感覺,讓仙婕感到了一絲溫暖,她知道白雕是在安慰自己,亦伸出手撫摸着兩隻白雕柔軟的頭。
蒼茫大地,無盡的黑夜裡,一道簇成一團的黑影在高冷的月光下形成一道魅影,讓人爲之感動。